這些中高專生倒沒有那麼多要求, 很多家裡條件不好, 一直就想找點什麼活計分擔下家裡重擔, 可又在上學, 沒時間也沒機遇。如今正巧趕上莫筱玥過來招人, 許多學生認爲這是一個機會,踊躍報名。
莫筱玥不得不組織起來, “排隊,一個一個過來面試。”
邱珩把事先擬好的合同拿出兩份給這些學生看,報名的人有幾十個,給兩人團團圍住, 一時間忙得邱珩腦門上出了不少汗, 他掏出手絹擦了擦。
合同是之前在家就擬定好的,中專高專大學的合同都不一樣, 中專生給的待遇最低,能來店裡上班的, 和高專生一個待遇,來不了的只能賺提成, 沒有保底, 每賣出一件給提成二分。高專生不能來店裡, 同樣也是提成,每件三分。
一個有些偏陰柔的男孩捏着合同, 細聲細氣問:“我這是最後半學期,學校允許我們找工作,我能去你那邊工作。”
邱珩稍顯猶豫, 男孩子能做好衣服嗎?在他印象中,村裡雖然顯少會有男人動針線,就是心疼自己女人的幫着縫縫補補,做出來的東西也沒法看,粗糙跟女人用腳縫出來的似得。
莫筱玥看出邱珩的想法,微不可察地搖搖頭,邱珩便把話咽回去。
“可以,這樣你家也比較遠,我給半個月時間,學校這邊有什麼事抓緊辦,之後回家看看。剩下的時間可以去找房子,我那裡不供食宿,這個需要你自己解決。你要是有認識的親戚在,可以住親戚那裡。實在找不到,我可以幫着你找找。”
“那就麻煩你幫我找找看吧,那邊我沒有認識的人。”男孩靦腆笑笑,很單純,似十分信任莫筱玥和邱珩兩人。
“可以,這個是我的地址,你拿着,這邊的事情辦完後,可以隨時過來找我。”莫筱玥撕下一頁紙塞給男孩,男孩接過,認真看了眼仔細疊好塞進書包裡。
之後又簽了一個高專生和幾個中專生。說實話,後籤的幾個中專生都是小姑娘,年紀不大,十四五歲,還有兩三年才能畢業。莫筱玥真不認爲她們能設計出什麼,但還是和他們簽了合同。
這是因爲中專生的合同沒有底薪,只有提成,拿不出作品就不賺錢,莫筱玥怎麼也虧不上。更何況合同還是一年約的,一年後雙方都可以考慮繼續續約與否。沒作品,到時候完全可以解約,就不用招到廠子裡。也不耽誤這些女孩前程,完全可以另行安排。
閒漢站在道上罵罵咧咧,村裡許多人家都聽到了,鑑於他的人品,倒是沒人跟他搭言附和。轉頭關上自家門,許多人家都搖頭晃腦,議論紛紛。
“這閒漢平時不怎麼地,但這事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你說老朱家那大一家人怎麼想的,怎麼還能讓一個男孩子學做衣服,這都是女人乾的事。”
“可不是。”幾個妯娌姐妹坐在一起邊納鞋底邊嘮嗑道:“退一萬步說就是真讓孩子學做衣服,那還用上什麼學校去學,自己在家跟着他媽他大姐就學着做唄。實在不行,還有村裡老人,都是做衣服的好手。這還用去那學校學。”
大姐鬼鬼祟祟瞅了兩眼窗外,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什麼,聽說老朱家那孩子分數本來是不夠那個學校的,結果這個學校這個做衣服的專業沒學生去讀,分數就降了不少,朱家那孩子這才能考上,那不根本去不了。”
“一個學生讀這個都沒有,學生也沒有”小妹驚詫的瞪大眼睛,隨後想了想理解道:“也是,就算是女孩子要學做衣服和家裡母親姐妹學學就是了,何苦出去花錢學,圖什麼”
“要不怎麼說,老朱家長輩沒一個有正事的,這不胡鬧呢嘛。”
“也不算吧,可能要是不讀這個,分數不夠,就上不了學了,這不尋思着出來有個中專文憑嘛,到底好聽。”
“也是……”
這樣想的人家在村裡不是一戶兩戶,平時也沒少人家嚼舌根,老朱家一直都只當聽不見,不理會。說來,孩子學這個專業分數不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朱浩自己喜歡,他知道男孩子卻從小就喜歡這些針線活計,後來更是瞞着家裡偷偷報考服裝設計專業,一開始家裡長輩不懂什麼是服裝設計還能唬唬,後來知道了卻沒辦法了,孩子都念了一年多了,總不能不讓念。
朱浩一到家,他母親就楞了,後來似想到什麼,眼眶瞬時稍稍紅了。
“小浩然回來了,外頭冷不冷,快進屋裡暖和暖和。”朱母放下手裡的活計推着兒子進裡屋,輕手輕腳的生怕驚動家裡兩個老的,“你走時候不是說,學校讓你們自己找實習單位嗎?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沒找到那也不要緊,慢慢找,你有中專文憑總能找到。”
話是這樣說,朱母臉上卻已有愁苦之相。那會兒公婆知道朱浩學的到底是什麼後,大發了一頓脾氣,罵朱母朱父沒正事,沒教好孩子,這都學的什麼玩意,揚言這書就是白讀,畢業後肯定找不到工作,到時候還不是回家種地,那還念這書幹什麼。
朱浩當初考上中專時多風光,那會兒公婆就又多生氣。朱母朱父更是一聲不敢吭,老老實實的被罵。私心裡也覺得兒子這書是白讀了,學做衣服以後能找到什麼好工作。這心裡一直就沒底,結果兒子一畢業,果然沒工作可找。他家裡又沒人,也安排不了兒子進紡織廠之類的地方。
“媽,我找到工作了。”朱浩眼睛亮的嚇人,歡喜道:“有人去我們那裡招工,我已經簽了合同,我們老闆人很好,考慮工作以後可能沒時間回家看你們,特意給我半個月假。我在家呆幾天就走。”
“真的!”朱母一聽,眼淚就止不住嘩嘩流下來,“好孩子,孃的好孩子,真爭氣。”
飯桌上看見朱浩,朱家兩個老人登時發作,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給朱父罵的好沒臉,一個大男人差點逼哭了。後來朱母一句孩子找到工作了,全家都驚呆了。
朱奶奶問:“是哪裡的廠子,正式工嗎,分不分房”
朱浩道:“不是正式工,是個人開的廠子,籤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