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剛纔的那聲槍響,讓徐可可提高了警惕,加上她耳力本就比一般人來的敏銳。不然混雜在風雨中的這悶悶的敲門聲,她根本不會聽到。
徐可可猜測這人是不想,或是說怕驚動到院子裡的什麼人。
想到這兒,徐可可單手扶門框,控制着另一隻手上的力道,小心的拉開門上的插銷。隨後將門一點點拉開。她把開門的聲音儘可能的壓到了最低。
徐可可向男人伸出一隻手,離的近了,男人身上傳來的血腥味,讓徐可可將兩隻手都伸了出去。男人藉着她手上的力量,站了起來。徐可可上身前傾,讓他將身子的重量移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
男人強咬着牙,不發出一點聲音,墊着腳進了屋。
這人個子太高,想要撐住他,又不發出聲音,還真是有些費勁。徐可可慢慢蹲下。男人猜到了她的意思,順着她的姿勢慢慢依着牆坐到地上。
徐可可回身將門輕輕關上。蹲下身子輕聲問,
“你傷了哪兒?”
“腿!”
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嚇了徐可可一跳。聲音有些暗啞,應當不難聽。
還想再問,就聽到院子裡傳來沉悶的關門聲。徐可可知道男人也聽到了,因爲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接着就聽到雨聲裡,夾雜着細細簌簌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她們屋的窗戶上出現一道光束,是手電筒。
徐可可不解的蹙眉,旋即想通,只怕她門口有血腥味,被外面的人聞到了。外面的人拿着手電筒沿着窗簾的縫隙,往裡面探望。
男人一急,伸手捂住了徐可可的嘴,往裡面帶了下。知道他看不到,但是徐可可還是沒忍住,白了他一眼。自己要是不明白情況,現在他早就讓人發現了。
隨着光束的晃動,現在能清楚的聽到外面人的鞋,在地上發出沙沙聲,只是這聲音很細。細到很容易讓人忽略。
“娘,俺要尿尿,”屋裡傳來元寶的喊聲。手電筒的光瞬間滅了,屋裡又徹底暗了下來。
如果自己不應,孩子們發現自己不在,叫起來那就麻煩了。好在這裡離裡屋只有三步遠的距離。徐可可當機立斷,在元寶的叫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她一把將男人的手拿開,赤腳俯身,墊着步,快速回了裡屋。
進了裡屋,徐可可吐出一口氣,隨即將裡屋的燈打開。
她深呼吸,讓自己平靜兩秒,才走到元寶牀前。小傢伙閉着眼,嘴裡還在嘟囔着什麼。徐可可輕拍他的身子,“元寶,元寶,要起來尿尿嘛。”
元寶閉着眼坐起來,徐可可從他牀下拿出尿盆,遞到到他手裡。元寶接過來,小腦袋一磕一磕的點着。尿完將盆還給她,知道她拿住了,人鑽進被子又睡了。
徐可可鬆了口氣,幸好小傢伙這幾天晚上有起夜的毛病。不然,她剛纔都準備把鞋扔出去,用聲音將那人驚走了。可是那樣風險太大,太過刻意,還會把孩子吵醒。
“娘,怎麼了,”大翠坐起身,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她。
“沒事,你弟起夜呢,你也快睡吧!我去喝口水。”
大翠應了聲,躺下。翻了個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頭衝着裡面,又睡了起來。
徐可可穿上大翠的鞋,故意發出踢踢踏踏的聲音,走到外屋。很順手的就把外屋的燈打開了。坐在地上的男人,擡頭看向她。
男人臉上抹的東西,已經全被雨水洗去了,有些營養不良的黃色皮膚不見了,換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他揚起臉,眼睛全部露了出來。這個男人變的不再普通。
徐可可衝他眨眨眼,然後走到櫃子跟前,把裡面的藥包拿出來揣到兜裡。雖然治槍傷,這起不了什麼作用,好歹裡面的繃帶和止血散什麼的,能幫他先把血止了。
她又走到桌子前,知道外面那人能看到她影子。徐可可拿起桌下的暖瓶,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的喝着水。
徐可可借這個空檔想了下,那人動作很輕,應當是有練過的。如果一會他膽子大起來,再進到屋裡查看,那她和兩孩子只怕就要危險。
將手裡的杯子放下,徐可可走到窗前。將藥包丟到男人懷裡,又用腳踢了踢他。男人不解的看向她,徐可可用眼神示意他往裡一點,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擡手將窗簾拉開。
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很多,藉着屋裡的光,能看到院裡那株石榴樹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像是被遺棄的旅人。旁邊的大水缸裡已蓄滿了水,雨滴稀稀疏疏地落在上面。
院裡的另外兩家,門窗都關的緊,黑乎乎的隱在暗處,靜默的像是沒有人一樣。
就在剛纔她拉開窗簾的時候,餘光看到窗邊的人影往邊上移了移。
所以她沒往那邊看,只假裝擡頭看了眼天色。感覺窗外的人應當看清屋裡的情形了,她這才又將窗簾拉上,然後關燈回了裡屋。
徐可可躺在牀上沒有睡,她用這個時間又仔細想了想院子裡的這些人,還有馮立春前世裡的記憶。
差不多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屋外的雨已經停了有一會了。徐可可聽到外面屋門有響動。
她躺在牀上沒有動。又過了一會,她閉上眼,靜靜的聽着,牆上的錶針滴滴答答的走着,外面屋檐上的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四周再沒有別的聲音,徐可可慢慢睡着了。
早上,還是大翠把她叫醒的。
大翠斜揹着書包,手裡捏着塊雞蛋糕,站在牀頭,“娘,你鞋怎麼在外面,我給你拿進來了。一會兒,我和元寶去上學了。”
徐可可有一瞬間的恍惚,昨天晚上好像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她只是今天起晚了。
“娘,咱家門口地上有血,”元寶從外面跑進來,站在大翠身邊壓着聲音和徐可可說。
徐可可慌忙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昨天晚上連衣服都沒脫就睡了。她急匆匆走到門口,地上的確有一攤巴掌大的血跡。
元寶和大翠雖然因爲小,沒有參加過村子裡的游擊戰,但卻是親眼見過戰爭場面的。那是真刀真槍的跟敵人打。別看他們不知道怎麼面對部隊上那幫人的惡意,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他們倆卻格外的機敏。
見徐可可四處張望,想找什麼東西。元寶機靈的跑回屋,把昨天晚上倒出來的爐灰,撒了上去。
大翠去屋檐下拿了掃把。她在吃東西,徐可可把掃把接了過來,也沒急着掃,放在門邊。將倆人叫回屋。細細叮囑了一番,才讓他們去上學。
這邊徐可可把地上的灰處理完。阿秋過來找她,“昨天夫人侄子,晚上肚子疼去醫院了。我這還要照顧先生,想麻煩你幫我去看顧他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