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快就落到山下,在山頭、田間勞作的人們都回到了村子裡。劈材、煮潲、生火、做飯一切都是平常的家裡活。
在山上守林的夥計回家了,夥計娘在鍋裡多加了一把米,又抓出一把芋頭絲再多加一把米。漆黑的竈裡亮起了火苗,燒火煮飯,刷鍋洗碗,夥計娘一邊忙活,一邊和夥計拉家常。
啞姑在堂屋裡幫女孩洗澡,女孩很虛弱,動都懶得動一下,任啞姑擺弄。
啞姑端着洗澡水出去聽見夥計娘和夥計的對話。
“娘,我婆娘是個啞巴,你又撿個啞巴回來,這不是給村裡人看笑話嗎?”
“你玉秀嫂也不容易,盼了好久纔有一線希望回城也不能耽擱了,啞巴也可憐,才幾歲的孩子,就是鍋裡多加一瓢水的事,我們就留着唄。”夥計娘蹲在竈前不時的往竈膛里加柴。
夥計抽着旱菸,久久沒有說話,火苗照着他黝黑的臉膛。
夥計娘掀開冒熱氣的鍋蓋,把砧板上的絲瓜倒進鍋裡。
“就這麼定了,你和啞姑也沒個一男半女,就當撿個丫頭來壓牀,幫她取個名字,總叫啞巴也不好。”夥計娘取出一個搪瓷大碗,舀起絲瓜湯,夥計端了去堂屋。
一張四方桌子被昏暗的油燈照着,冒着熱氣的絲瓜湯和一碗生切的辣椒,四碗摻着芋頭絲的米飯,這都是每個月夥計回來纔有的飯食。
“吃吧。”夥計娘端起米飯呼呼的往嘴裡劃。
夥計也端起碗低頭吃起來。
啞姑抱女孩到桌前坐下,自己也端起碗大口的吃起來。
女孩把嘴湊到碗邊,用筷子把米粒扒進嘴裡,“啪”的一聲脆響,筷子落地的聲音伴着女孩弱弱的哭泣聲在飯桌上響起。
夥計用手打掉了女孩手裡的筷子。
“娘,把她送走,不能要”。
“哎,左手也是手的”夥計娘抓着女孩的手腕看看,只見女孩拿筷子的左手拇指上多出一個手指。
夥計端着碗去院子裡蹲着扒飯,他不想和娘爭辯,只是鐵了心就不能留着女孩在自己家了。
啞姑撿起筷子把米粒喂到女孩嘴裡,女孩哭泣的把米粒吞下去。
夥計娘放下碗去砍豬菜了,啞姑也利索的收拾好桌子,女孩很乖的爬上夥計孃的牀上睡了。
院子裡夥計和夥計娘還在說話。
“娘,留她不得。”是夥計的聲音。
“娘找大仙算過,這娃娃四柱純陽,是個福星,不會說話也好,不鬧騰,圖個耳根清淨。”夥計娘從牆角抱過一筐野藤菜,“大仙還說她能帶生,最少3個”夥計娘神秘微笑着說。
夥計低頭不語,大仙是十里八村的高人,她說話從來沒有人反駁,夥計縱有千百個理由也抵不上大仙一個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個字。
夥計手裡的旱菸若隱若現的黑漆漆的夜空晃動,夥計娘砍藤菜的刀割着木板和着夜風傳到了山下。
“歇了罷”夥計滅了旱菸,站起身軀幫夥計娘收起藤菜倒進竈膛上的大鍋裡,再往竈膛裡添一把草。
山村恢復了夜的寧靜,遠山的漆黑與蒼穹融爲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