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是太乙雷鑽符吧?”
秦桑猜測道。
太乙雷鑽符和太乙雷罡符,皆是道庭雷部正統真傳。
前者是二階靈符,後者是三階,兩種靈符其實是一脈相承的。
太乙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不超過元嬰後期,單論修爲,和二階太乙雷鑽符相得益彰。
但秦桑也是第一次見靈符通靈,之前從未經歷過這等奇事。除非施展手段,窺視太乙的本體,纔有十足的把握。
“你!”
太乙臉上的表情劇烈變化,雙掌之間,噴薄欲出的閃電驟然收攏下去。
“你到底是誰?伱怎麼知道太乙雷鑽符和太乙雷罡符!”
他看向秦桑的眼神充滿震驚。
這時,太乙注意到蘇軒主臉上驚訝的表情,意識到他震驚太過,卻是忽視了最重要的東西。
面前之人不僅說出了這兩種符,還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
他眼底閃過深深的戒備,但非常清楚,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的。
對方能夠潛入他的道場,直至來到身後不足三丈,而他仍然毫無察覺。
若非蘇軒主提醒,恐怕直到對方出手偷襲,他才能夠發現。
這意味着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了,在這種差距面前,他的任何舉動都毫無意義。
太乙強自穩住心神,對蘇軒主道:“蘇道友,我和這位道長有事相商,煩請蘇軒主移步老夫洞府,稍待片刻。”
“這……”
蘇軒主有些遲疑。
他不清楚太乙是真的有秘密,讓他迴避,還是不想讓他受到牽連。
可轉念一想,如果這位清風道長心存歹意,即使他留下和太乙聯手,只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既然如此,蘇某就不打擾二位道友了。”
蘇軒主看了眼秦桑,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遂拱了拱手,下山之前忍不住道:“我等修行不易,且如今妖邪猖獗,生靈塗炭,還須太乙道友震懾妖魔。二位都是得道高人,望能顧惜自身和蒼生……”
他不清楚二人之間有什麼恩怨,只能這般旁敲側擊勸說雙方。
駕鶴飛向太乙的洞府時,蘇軒主不由回望山頂。
“太乙道友竟是靈符通靈……”
世間妖類,通俗認爲鳥獸得道爲妖,草木通靈爲精,山石感化爲怪,也有將人類之外統統視爲妖怪,沒有明確的界限。
最常見的妖類,無疑是鳥獸魚蟲之屬。
靈符成妖,別說蘇軒主,秦桑也沒見過,不禁感慨大千世界果然無奇不有。
“聽聞靈寶淬鍊到極致,會孕育器靈,可太乙道友的情況又不像……”
蘇軒主感到不可思議,但看太乙的表現,估計八九不離十。
送走蘇軒主,太乙思緒電閃,沉聲道:“不錯,我正是一道太乙雷鑽符,機緣巧合,通靈成妖。道長能一語道破老夫的跟腳,還知曉這兩道符,應該也是得了某處雷壇的傳承吧?”
“看來你的本體是源自某處法壇了,可知這些法壇是什麼來歷?”秦桑反問。
“道長不用試探,你我之間,有雷壇這層淵源在,我將所知的一切告知你也無妨……”
太乙逐漸恢復了鎮定,果然知無不言。
“據我所知,這些法壇乃是道庭雷部的一種雷壇,我可能是建造雷壇的上古大能煉製的一道符……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如果你問我道庭是什麼勢力,我也無法回答你。滄海桑田,沒有什麼事物能夠永恆不變,就算最頂尖的仙宗,也有灰飛煙滅的那一天,道庭或許是上古時代的一個大勢力,早已泯滅於時光的長河之中。”
太乙攤了攤雙手。
話音未落,太乙神情忽然僵住,直勾勾盯着秦桑的左手。
秦桑擡起左手,掌心浮現一方寶印,正是五雷使院印!
當然寶印的本體並不在這裡,這是秦桑幻化出來的。
但此印和本體的氣息完全一致,旁人很難分辨出真假。
“這難道是……五雷使院印!”太乙滿臉震撼,聲音發顫。
秦桑手託寶印,“你不瞭解道庭,卻知道五雷使院印。”
“我修煉有成,曾得到過一些殘存的典籍,上面記載有此印,乃是道庭雷部,五雷院使君之印!你……”
太乙忽然意識到,此印在秦桑手中,和其氣息完全契合,說明秦桑徹底掌控了此印。
據他所知,想要完全、如意的操縱這類寶印,必須得到道庭的認可。
某種意義上,這類寶印就是道庭官印,見印如見人!
太乙陡然瞪大雙眼,無法置信。
下一刻,太乙想到了什麼,慌忙收回雙掌的雷光,衝秦桑深深打了個道躬,神情肅穆。
“參見使君大人!”
他的神態恭敬異常,語氣之中帶有一絲無法抑制的激動。
“看來,道庭賜我的這個官職,不完全是虛的……”
秦桑閃過此念,覆掌收起寶印,看着一直保持躬身的太乙,“起身吧,你並非道庭仙官,不必這般拘禮。”
太乙直起身,連道不敢:“創造晚輩本體之人,可能是雷壇的主人,或者他的傳人。雷壇主人出身蓬萊都水司,面對使君大人也要行禮參拜,晚輩豈敢不敬!”
此時此刻,太乙心潮澎湃。
在道庭雷部,五雷院可是和蓬萊都水司齊名的存在,一院之主,至少是合體期大能!
據說,連雲都山的霸主雲都天,宗門裡都沒有合體期大能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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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枉我枯守至今!
太乙險些熱淚盈眶。
秦桑也不點破,走到山頂邊緣,掃過周圍羣山,淡淡道:“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吧。”
“是。”
太乙恭立在秦桑身後,娓娓道來。
“使君大人請看,雷壇就在此山之中,如今已殘破不堪,僅剩一點兒壇基的殘跡。”
他手指向洞府所在的那座山。
“晚輩是一道太乙雷鑽符,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也不知爲何落在了遺蹟之中。本無神智,乃是死物。
“原本,附近的地勢並非這般崎嶇,地勢還算平坦,不少凡人在此生息。
“不知何時,山裡立了一座山神廟,就在雷壇遺蹟的上面,也曾出過山神,香火鼎盛。
“或許是這個緣故,我也沾染到了‘人氣’,得到浸潤,慢慢誕生了靈性。
“可能這裡的山神並沒有發現我,也可能山神感知到了靈符的變化,憐我誕生不易,一直將我留在那裡。
“可惜,我沒有機會親口向他道謝。“等我真正誕生出靈智,已是白雲蒼狗,高岸深谷,山神廟也成了廢墟。”
它的誕生是一個極漫長的過程。
太乙語氣悠悠,一語道盡歲月變遷。
他說的這些,一部分是冥冥之中殘存的感應,一部分是根據種種痕跡做出的推測,在誕生靈智之前,他並沒有準確的記憶。
“甦醒後,我日復一日,思索自己的來歷,小心翼翼探索這個世界。我嘗試和人交好,那時不知人心險惡,心思單純,輕易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卻引來覬覦和追殺。後來,我開始四處尋找這種雷壇,蒐集相關的典籍,知道了道庭,知道了雷部,知道道門雷法……”
甦醒後的記憶就清晰多了。
“雷霄宗,你也去過吧?”秦桑問。
“去過。”
太乙點頭,惋惜道,“雷霄宗得到了一些傳承,發展成名門大派,可惜我找到他們時,雷霄宗已經四分五裂了。”
“類似雷霄宗的,應該不會太多吧?”
如果多出幾個類似雷霄宗的名門大派,雷部傳承也不會在雲都山泛不起半點兒水花。
秦桑問出最關心的問題,“這些年,你找到了幾處雷壇,有什麼收穫?”
太乙點點頭,苦笑道:“晚輩找到的雷壇,無一完好,絕大多數和這裡一樣,僅餘壇基。遺留下來的傳承和典籍也很少,散亂得厲害。晚輩竭盡全力,才拼湊出這些東西。典籍都被晚輩整理好了,存放在洞府,使君大人請隨我來……”
說着,太乙向洞府飛去,秦桑隨後跟上。
小五他們現在還在山外等着,得到傳訊,正向這裡趕過來。
太乙的洞府也是山洞,佈置倒也精巧。
蘇軒主正在枯坐,見二人先後落下,連忙起身,觀察二人。
見太乙舉止之間對清風道長畢恭畢敬,沒有半分僞飾,完全是發自內心,不由暗暗驚異。
他了解這位老友的脾性,僅憑實力,不可能讓他屈服。
“老朽今日有要事在身,無暇招待道友,來日親自到府上賠罪,”太乙此言便是送客了。
他和蘇軒主交情莫逆,不必繞彎子。
“看來二位道友已經說開了,蘇某便放心了,來日再會,”蘇軒主毫不拖泥帶水,招來仙鶴,微微拱手,乘鶴北去。
秦桑隨太乙進入最裡面一間靜室,內裡被佈置成凡人書房的模樣,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其中一排書架上,整整齊齊擺放着數十部書冊,背面則放置着一些木牘、竹冊、玉簡等,多有殘損。
“這些是典籍原本,這書冊是晚輩印證對照之後,整理出來的內容。每有閒暇,晚輩便翻來覆去翻看,試圖從字裡行間找到有用的線索……”
太乙指點清楚,退到後面。
秦桑拿起一本書冊翻看,“你心向道庭,沒想過走出雲都山?”
太乙的一舉一動,都說明他對道庭非常向往,書上的內容也是如此。
秦桑催動神識,迅速掃過一部部書冊,然後去翻看原本。
太乙嘆息一聲,“有前車之鑑,晚輩有心,卻不敢。一旦被人識破跟腳,晚輩的下場絕不會太好。晚輩本想等實力再進一步,再小心向外探索……”
雲都山和暮落山,都高手無數,不乏化神期強者,難保不會有人看出他的身份。
通靈的靈符,世所罕見,容易惹人覬覦。
太乙只有小心翼翼,藏匿於凡俗。
果然如太乙所言,這裡關於雷法、傳承的內容,層次都不高,化神之後的內容了了。
不過,有一些內容引起了秦桑的興趣。
太乙也在參悟這些法壇,並記錄下了他的發現和想法。
“晚輩也想修復那些雷壇,可惜才疏學淺,一直無法做到,”太乙慚愧道。
秦桑一一看遍,皺眉問道:“你沒有找到主壇?”
道門設壇,必有主次。
主壇纔是核心!
若能找到主壇,一切疑問迎刃而解。
太乙遲疑道:“晚輩也不清楚何爲主壇。或許主壇和大多數雷壇一樣,徹底泯滅了。”
如果當年雷壇的主人是被強敵斬殺,主壇肯定是主要攻擊的目標,太乙的猜測也有道理。
無論如何,必須先確定主壇的方位。
秦桑讓太乙帶他去壇基處,不由一嘆,法壇的主體全都不見了,只剩幾根嵌進土裡的條石。
僅憑這些條石,是推演不出整個法壇的。
儘管秦桑修復過分壇,但分壇之間也不是完全一致,存在細微的差別,且往往是最關鍵的所在。
後面可以讓太乙帶路,去別處的分壇,倒也不必急切。
秦桑思忖着,看向太乙。
太乙被秦桑打量的心中忐忑。
“你想更進一步,可曾想過用什麼辦法突破?”秦桑突然問道。
太乙心中大喜,立刻恭聲回道:“望使君大人指點!”
“貧道也是頭一次見你這種符靈,不知你修行的關竅,和你的本體有多大關係?如果將你的本體提升爲三階太乙雷罡符,會不會如修士脫胎換骨一般?”
兩符一脈相承,符竅相通。
理論上,可以在太乙雷鑽符的基礎上重繪符形,提升爲威力更強的太乙雷罡符。
真正做起來卻不容易,況且是在通靈的靈符上動筆。
不過,如果秦桑真能做到,勢必可以使他在雷霆和靈符一道的領悟大幅精進。
不曾想,秦桑話音未落。
太乙全身立刻雷光閃耀,身影一晃便化作一道銀燦燦的靈符。
靈符長不及一尺,寬僅三寸,雷光閃閃,繪有複雜無比雷紋,圖案組成一枚栩栩如生的雷鑽圖案,盡顯鋒芒,隨時可能破紙而出。
“謝使君大人成全!”
靈符傳出太乙欣喜若狂的叫聲,‘嗖’的一下飄向秦桑。
“且慢!”
秦桑哭笑不得,一指點出,將太乙打回人形。
即使太乙心甘情願,也輕率不得,一個不慎就會使他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