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葉紛飛。
靈旗高高豎起,旗面招展。
秦桑遁入陣中,立刻取出一瓶丹藥吞下,並將五行冕託在掌中,分出一部分神識,撫慰躁動不安的器靈。
後面大概率還要仰仗此寶,須儘快安撫器靈,纔有繼續打出大五行禁絕神光的機會。
這時,天壁蒙上一層陰霾,驟然昏暗,層層幽波漫過天壁。
‘轟!’
天壁撕裂,隱隱可見一條蛟龍般的身影。
所有靈旗齊齊發生震顫,青冥之氣在旗陣內部流轉,在靈旗震顫的同時向中心匯聚,凝聚出一柄月牙形的青色彎刀。
彎刀斜指天壁。
‘唰!’
青色的刀芒沖天而起!
虛空之中的木靈之氣彷彿受到了某種吸引,瘋狂向彎刀涌去。
刀芒如無底洞一般,來者不拒,愈發明亮奪目,眨眼之間便化作一柄百丈巨刀,刀勢更是暴漲到了驚人的程度。
這一刀,破開了天壁。
‘噗!’
氣勢洶洶的幽波前浪被一刀分開,水浪中的黑魚法相目光微凝,長尾狠狠甩動,騰身躍起。
其身下的吞海蚌無聲融入幽波,下一刻便在刀芒前方出現。
此刻的吞海蚌僅巴掌大小,兩片蚌殼半開,開口對準刀芒,驀然白光大放。
刀芒接觸到白光,像遇到了無窮吸力,刀芒扭曲變形。
最終超過百丈的彎刀,竟被看似小巧的吞海蚌徹底吞下。
‘啪!’
蚌殼合攏,所有光芒剎那消弭。
‘砰!砰!砰!’
吞海蚌瘋狂震動,嘩啦一聲,幽波倒捲上來,將吞海蚌淹沒,震動的聲音逐漸微弱。
幽波停止蔓延,在黑魚法相身下聚攏成團。
黑魚法相的視線穿透天壁,看到下方的景象,眼神閃爍不定。
見秦桑躲入陣中,不再逃竄,靈幽王也不急於追擊,在上空俯瞰,觀察這處幻景。
陣中。
秦桑收回視線,雙目微闔。
事發突然,沒有時間做更多事情,之前秦桑只來得及佈下這座陣法。
此陣乃是他多年前在具山治購得的一套旗陣,攻守兼備,頗爲玄妙。
由於此陣的特性頗爲契合叢林之域,秦桑便付出大代價將陣旗買下。
叢林之域本就對秦桑極爲有利,加上這座旗陣,面對同階中的任何對手,秦桑都有信心。是以得到旗陣後只是將陣法掌握,並未耗費更多心思,繼續祭煉和完善旗陣。
可誰又能想到引來的是妖王?
追逐中,靈幽王展現出極爲敏銳的靈覺,即使這些靈旗融入樹身,也很難瞞過對方感知。
不出所料,方纔那一刀未能傷及靈幽王分毫。
不如光明正大將旗陣亮出來,讓靈幽王有所忌憚,爲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一魚一人,一天一地,隔空對峙。
黑魚法相在幽波里不安分的遊動,像是一位在尋找出手時機的獵人。
而旗陣在一擊之後便顯得有些沉寂,靈契中間凝聚出一柄新的彎刀,蓄勢待發。
此時此刻,靈幽王明白秦桑爲何拼命逃向這裡,原來是提前佈置了接應之陣。
在這個地方,此陣的威力遠超佈置在別處。
不過想依靠靈陣將他逼退,憑藉區區一座旗陣還不太夠。
若此子只有這些手段,可以宣佈死刑了!
天壁之下,萬木爭榮,一覽無餘。
靈幽王盡收眼底,確認沒有其他危險暗藏,眼中閃過一絲譏嘲,駕御幽波撕開天壁,降臨叢林之域。
‘譁!’
幽水從天而降。
一條黑色的瀑布掛在天邊,浪濤滾滾,黑魚法相恰似一條游龍,遊蕩而下。
秦桑似乎沒有看到天上的景象,閉着雙眼,站在旗陣下方一動不動。
受到瀑布和黑魚法相的衝擊,旗面獵獵作響,旗陣中的刀影竟沒有斬出,‘砰’聲碎裂,重歸青冥之氣,圍繞旗陣旋轉起來。
‘呼呼呼……’
周圍的木靈之氣同樣被攪動,匯聚過來,起初被青冥之氣吸引着轉動,在旗陣上方形成一個巨型漩渦。
隨着木靈之氣愈發濃郁,濃濃青光籠蓋在旗陣上方,猶如一頂青色的華蓋,厚重異常。
‘轟!’
瀑布重重砸在華蓋上,大地在搖晃,餘波橫掃八方,大片大片的古樹被摧折,周圍一片狼藉。
聲勢雖大,卻沒能砸穿華蓋,只是令華蓋顫動,根本傷不到靈陣裡的秦桑。
就在這時,黑魚法相餘波而至,居高臨下,打量一眼,嘴邊兩條長鬚猛然甩出。
與此同時,吞海蚌在黑魚法相身旁浮現,靈寶倒扣,兩片蚌殼張開到最大。
‘嘩啦啦……’
幽波好似受到了某種指引,自行分開兩股,分別涌向華蓋兩側,並在此凝結。
水浪越堆越高,眨眼間便形成兩堵巨浪高崖,將旗陣和秦桑夾在中間。
兩道水浪的形狀近似於吞海蚌,在成型的剎那,轟然向內擠壓而來。
‘轟隆!’
高崖傾頹,驚天動地。
恐怖的水浪只是表象,旗陣承受着難以想象地擠壓之力,華蓋當場發生變形,更有多處渙散,給人一種隨時可能被擠爆的感覺。
‘咔嚓!’
幽暗之中忽然劃過兩道閃電,不分先後,重重擊打在華蓋上方。
閃電實爲黑魚法相的長鬚,靈寶一直和長鬚融合,並未收回。
長鬚在華蓋表面留下兩道醒目的鞭痕,不等裂隙合攏,猛然彈起,再度抽擊過來。
一道道閃電猶如狂風驟雨,不停劈擊華蓋。
即使旗陣威力再強,華蓋再堅固,在兩件靈寶不斷攻擊之下也無法堅持了。
‘砰砰砰……’‘呼呼……’
……
靈陣搖顫,旗面上的青光出現劇烈波動。
這時候,秦桑終於睜開眼睛,將五行冕收入袖中,內視氣海,心中暗歎一聲,仰頭望天,全身突然開始劇烈變化。
他徹底放開靈木之軀,身體飛速長高,四肢伸長,皮膚變得粗糙,身上的毒毛好似樹皮表面的苔蘚。
這一刻,秦桑徹底化作一尊樹靈!
恰在此時,長鬚再度抽中華蓋,終於將華蓋撕裂開來,巨浪之水轟然灌入,華蓋潰不成型。
一些靈旗的旗杆上竟有裂紋浮現,有的旗面將要從旗杆脫落。
秦桑目光一閃,揮袖捲起殘陣,變成一株枯木。
靈幽王立刻便有所覺,感到下方的旗陣和氣息同時消失,所有攻擊打在了空處,眼中閃過訝然之色,霍然轉頭,望向遠處一株古樹。
古樹在一息之內經歷枯萎,樹葉黃落,一個高大的樹靈走出樹身,留下乾枯的古樹,與之四目相對,眼神毫不示弱!
從全身毒毛,到變成樹靈,秦桑的外形一直很奇怪。
通過氣息可以斷定樹靈便是秦桑,黑魚法相的訝色更濃,它發覺秦桑虧空的氣血竟在短時間被恢復到了全盛。
究竟是服用了珍貴靈藥,還是此地另有玄機?
邁入妖王尊位,能夠做到直接汲取外天地之力以滋養自身,自斬修爲後,靈幽王仍能借助殘存下來的法相,保留幾分妖王神通。
儘管遠遠無法和全盛時相提並論,但看似他的修爲和巔峰期的妖侯相當,實則恢復速度是妖侯無法比擬的,追殺秦桑這麼久,疲態不顯。
秦桑明顯還做不到這個地步,爲何恢復如此迅速?
靈幽王仔細端詳秦桑,感受到靈木之軀特殊的氣息,隱隱有了猜測,心念微動,兩根長鬚猛然抽向秦桑。
白色須影破空而至。
秦桑瞳孔猛然緊縮。
這一刻,視野裡似乎只剩下這兩道閃電,莫名有一種即將粉身碎骨的感覺充斥心田,不敢怠慢,默運大金剛輪印,揮出一拳。
‘轟!’
拳風凜冽,在虛空製造出暴裂雷音,霎時和兩道閃電交擊。
‘啪!’
‘啪!’
秦桑手臂一顫,腳下不斷後退,接着又覺眼前一亮,白鬚再度攻來。
白鬚猶如兩條蛟龍,靈活異常。
秦桑憑藉靈木之軀、大金剛輪印和明山鎧,以及時不時御使雲遊劍解圍,竟也和靈幽王鬥了個旗鼓相當。
秦桑心存警惕,命天目蝶盯着吞海蚌的變化,不料靈幽王始終沒有動用此寶的意思,僅御使兩根白鬚與自己纏鬥。
此舉正中秦桑下懷,秦桑突然一改守勢,反身撲向黑魚法相,不計後果,展開瘋狂反撲。
雙方的戰場不斷移動,所過之處煙塵滾滾,對叢林之域造成極大破壞。
煙塵中能夠看到,一條怪魚和一個樹人身影不停交錯,直鬥得天昏地暗。
‘轟!’
一聲巨響過後,兩道身影乍觸即分,秦桑飛退千丈,氣喘如牛,眼中兇性未消。
黑魚法相的神情也有些陰沉,顯然並不輕鬆。
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體內的傷勢和虧空的氣血昭示出此戰何等激烈,但秦桑毫無退縮之意,雙肩一抖,體表浮現青光。
周圍的木靈之氣如被長鯨吸水,狂涌入秦桑體內,傷口復原,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狂漲。
“果然如此!”
看到此景,靈幽王神色微動,不出所料。
他眼中毫無驚色,反而露出一絲冷嘲,冷冷一笑,“虛有其表!”
觸及靈幽王的眼神,秦桑心神劇烈跳動了一下,生出不祥的預感,叢林之域帶來的底氣似乎沒那麼足了。
緊接着,便見黑魚法相振尾而起,所有幽波隨之衝向天際,在空中化作厚厚的雨雲,覆蓋大片天壁。
‘譁!’
驟然間,暴雨傾盆。
雨勢極爲兇猛,秦桑孤身一人立在暴雨之中,猜不透靈幽王的意圖,不敢讓雨點接觸自己,鼓動真元,將雨水阻擋在外。
但他很快發現,這些雨水似乎並無特殊威能,只是尋常雨滴,毫無殺傷能力。
暴雨毫無止歇的趨勢,地面上的雨水越積越多,滿坑滿谷,在大地匯聚成河,肆意流淌。
這裡瀰漫充沛的水汽,雨水被草木吸收,如飢似渴。
旋即,奇異的一幕出現了,暴雨範圍內的古樹像是得到滋養般,突然開始瘋長。
在戰鬥中死去的古樹重獲新生。
新生的小樹紛紛抽枝發芽,幾息之間便長成參天大樹,長勢依舊兇猛。
很快,這片區域的叢林比周圍高出了一大截,鶴立雞羣,非常醒目。
伴隨着樹木瘋長,這裡的靈木之氣越來越濃郁。
“水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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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環視四周,猜出這種變化的原因,應和五行相生之道有關。
可靈幽王爲何這麼做?
此舉無異於爲他輸送木靈之氣,越多木靈之氣對他越有利,靈幽王和主動資敵有什麼區別?
但當秦桑繼續運轉靈木之軀時,駭然發現,汲取木靈之氣時竟出現了不該有的凝滯,且新生的木靈之氣越多,這種凝滯越明顯,連帶正常的木靈之氣也被影響。
這一刻,秦桑終於明白靈幽王的意圖!
不知靈幽王施展了什麼神通,幽水滋養草木誕生的木靈之氣竟會對木靈之軀產生排斥,好似仍然被靈幽王控制着。
這些木靈之氣混雜在正常的木靈之氣之中。
即使無法完全將秦桑封鎖,阻止秦桑汲取木靈之氣,也能讓他恢復的速度大爲減緩,且在恢復時自身的負擔更重,直至無法承受。
靈幽王因勢利導,竟用這種辦法破解了無往不利的後天木人碑!
雨點砸在地面,噼啪作響,猶如落在秦桑心裡。
下一刻,秦桑全身僵硬,化作一株枯樹,從暴雨之外的一株古樹走出。
靈幽王終究沒有了妖王修爲,神通無法覆蓋整個叢林,更不可能將這裡無窮的木靈之氣全部化爲己用,他完全可以憑藉挪移神通不斷移動,和靈幽王耗下去!
不料,秦桑擡起頭,便見吞海蚌出現在上空,瞬間將下方的雨水吸乾,那裡的叢林也隨之恢復正常。
吞海蚌接着調轉方向,對準秦桑現在的位置,灑下無盡之水。
暴雨緊追而來。
須臾,周圍盡化水澤,兩條長鬚隨着暴雨,閃電般劈擊而下。
秦桑猶如雨中困獸,一番搏鬥後便挪移開去,在別處恢復。
靈幽王似乎已經黔驢技窮,無力再限制他的挪移神通。
但秦桑知曉肯定沒這麼簡單,他也在絞盡腦汁,思索破解之法。
……
這個時候,正在激戰的雙方都沒有發覺,一道身影出現在天壁之外,向這裡遙望一眼,逐漸淡去,悄無聲息靠近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