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蓋微微出神,隨即嘆了口氣,說:“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當初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他怕是根本活不到現在。這些年,我給他們姐弟倆的錢也不少了,只不過因爲還在進行這些買賣,不敢讓他們大手大腳花錢,否則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程煜微微一笑,說:“倒是可惜他那個五大三粗的姐姐了,據我觀察,葉琳娜對你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謝爾蓋一愣,苦笑道:“沒想到這也被你看出來了。你來探視我,不會只是爲了告訴我這些吧?這本筆記本對你應該也沒什麼用處吧?另外,程傅派去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程煜又把自己正在審問那對姐弟的時候,卻察覺到有人試圖破門而入之後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告訴了謝爾蓋。
並且,程煜連自己幹掉那四個人的事實也沒有隱瞞,他相信謝爾蓋不會傻到跟任何人提起這些。
聽完之後,謝爾蓋點點頭道:“按照你這種說法,葉琳娜和達沃諾夫大概是死定了。安德烈維奇也真是太渴望平靜的生活了,這要換作從前,他絕不會丟下你獨自逃跑。哪怕他跟你只有一面之緣。”
“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他回到他夢寐以求的生活裡,沒被你這次的行爲拖累。”
謝爾蓋嘆了口氣,搖着頭說:“是呀,其實剛纔你進門我就一直很擔心安德烈維奇,生怕因爲我這次的行爲,而導致他的妻女失去他。這麼說來,我怕是還得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去了,程傅派去的人,肯定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安德烈維奇這些年身材保持的還不錯,但畢竟那麼大年紀了,只怕絕不是那幫人的對手。”
程煜點了點頭,說:“只希望他回到哈爾濱之後能夠安分守己,不要哪天在新聞裡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後起什麼歪唸吧。”
謝爾蓋知道程煜是什麼意思,他搖搖頭說:“安德烈維奇不是那樣的人,否則,我也不會因爲這次的事情感到任何愧疚。”
頓了頓,謝爾蓋又道:“這本筆記本,能還給我麼?”
程煜點點頭,說:“沒問題,不光這本筆記本,還包括這個。”
說完,程煜從包裡又把那隻硬盤取了出來。
謝爾蓋瞪大了雙眼,說:“這是我電腦上的硬盤?”
程煜微笑着點點頭,說:“代價是你得把你那個賬戶的轉賬密碼告訴我。”
“我那個賬戶裡沒什麼錢,而且,你有了賬號,應該已經查過了吧?”
程煜笑了笑說:“但是現在一定有錢了。”
謝爾蓋很快明白了程煜的意思,他說:“所以,你替勞大鵬支付了那筆錢,包括罰金?”
“是的,爲了減少損失,我至少需要從你的賬戶裡把這筆錢拿回來。”
“你已經得到達沃諾夫和葉琳娜的一千二百萬美元了,替勞大鵬出的那筆錢,也是這筆錢裡支出的吧?”
程煜聳了聳肩膀,說:“一碼歸一碼,葉琳娜和達沃諾夫想幹掉我,那一千二百萬是買他們一條活路的錢,跟你這個毫無關係。”
“可他們並沒有活下去。”
“需要我再說一遍麼?他們的錢,跟你無關。而且,他們的死並非我的意願,而是出於一場意外。”
謝爾蓋冷笑道:“你拿走了他們這些年的全部積蓄,你覺得像是達沃諾夫那種蠢貨,沒有了那筆錢之後,他還能活多久?”
“那得看他選擇什麼樣的生活。謝爾蓋,你可以選擇不說,但是,這個筆記本以及那個硬盤,我就替你保管着吧。”
謝爾蓋看了看程煜,垂頭喪氣的說:“其實我並不在乎那筆錢,我只是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你賬戶裡的那筆錢是我支付的,你參與了謀殺我父親的行動,我沒殺了你,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謝爾蓋,在你這種職業殺手的眼中,是不是隻要侵犯了你的利益,那人就註定十惡不赦?”
謝爾蓋呆了呆,說:“好吧,密碼我告訴你。”
隨即,謝爾蓋要求程煜給他一支筆,雖然他的手被固定在椅子扶手上,但畢竟還有小量的活動空間,他在那本黑色筆記本上寫下了他賬戶的密碼。
“錢你可以拿走,但我還有個要求。”
程煜瞥了他一眼,雖然不大想搭理他,但還是問道:“什麼要求?”
“筆記本和硬盤你暫時幫我保管,直到我死,或者我被釋放。”
程煜皺皺眉,道:“看來你是不打算好好在監獄裡呆着啊?”
謝爾蓋搖了搖頭說:“這些天我一直被你們國家的警方關押着,我也跟他們進行了很多的溝通,他們告訴我,以我現在的情況,刑罰的時長大概在十年左右。
而如果我要求使館介入,或許還有其他可能。
當然,我絕不會要求使館介入,我會安心在監獄裡服刑。
可除掉公衆假期等等,又或者這些年我在監獄裡有某些立功表現,我還是很有機會在五六年之後就離開監獄的。
你之前跟我說的刑期,有些長了。”
程煜哈哈一笑,說:“所以,你覺得五六年之後,等你出獄了,你從我這裡拿回筆記本和硬盤,你還打算繼續幹現在的買賣?”
“那是我的事。程先生,我答應你的事情我全都做到了,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小忙,替我保管這兩樣東西。又或許,我還能再幫你做點事。”
“做什麼?”
“我現在可是和程傅關押在一起,我不介意在我的罪名上多一條毆打他人。”
“你覺得看守所會讓你們碰面?”
“看守所大概率不會,可總有上庭的時候。”
程煜哈哈大笑起來,如果謝爾蓋能替他揍程傅一頓,程煜倒是也不介意看看笑話。
而這本筆記本,以及那個硬盤,程煜一開始也沒真的打算現在就還給謝爾蓋。
當然,也根本還不了,畢竟這裡是看守所,筆記本這種東西或許還能交到謝爾蓋手上,硬盤絕對不可能。即便是筆記本,交給謝爾蓋之前,只怕也會被重重檢查,謝爾蓋不可能同意讓警方那樣做。
“你倒是還挺信得過我的,這麼重要的罪證,都留在我這裡?”程煜笑着問。
謝爾蓋說:“雖然我敗在你手上,雖然我們應該是對立面,但你至少比我認識的那些人更值得信任。唔,除了葉琳娜。”
程煜拿回筆記本,和硬盤一起裝回到包中,說:“該告訴你的一切,我都告訴你了。
而你所擔心的事情,除了葉琳娜之外,也都並沒有發生。
所以,你不是在幫我打程傅,而是替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對葉琳娜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可我能看得出來,她對你……
只是她有個蠢弟弟,這是她的命數。”
謝爾蓋擡起頭,看着程煜的雙眼,說:“上帝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一切。”
程煜站起身來,走到門後,輕輕叩響了房門。
門外的沈所一聽到聲音就打開了房門,程煜衝他點點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沈所趕忙安排那兩名警員把謝爾蓋帶回監室,正打算帶着程煜離開,程煜卻又說道:“我能不能再見見程傅?”
沈所一愣,這起案子他雖然不太瞭解,但程傅和程煜之間的關係他還是知道的,於是他滿眼擔憂的看着程煜,想要拒絕,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纔不會讓程煜覺得不痛快。
程煜見狀,笑道:“我見程傅,可以按照正常的程序,你們可以有其他警員在場,不需要像謝爾蓋那樣安排。”
沈所一聽,頓時如釋重負,他笑着說:“這當然沒問題,別說還沒有宣判,就算是死刑犯,也是允許親友探視的。”
程煜點點頭,說:“那就有勞沈所安排一下了。”
“那就還在剛纔的會客室吧,要不你先進去等會兒?”
程煜答應一聲,轉身回到了那個已經空無一人的會客室內。
大概十分鐘之後,沈所親自押着程傅來到了會客室,門一開,看到是程煜坐在裡邊,程傅的臉上頓時滿是笑容。
“我說是誰呢,這麼好心來看我,倒也是,能這麼快得到消息的人,怕是也只有你了。煜哥,你好啊。”
程煜也沒吭聲,只是平靜的看着程傅。
程煜被押着坐在了屬於他的那張椅子上,跟謝爾蓋一樣,雙手分別被固定在左右兩邊的扶手之上,中間還有個格擋使其必然只能保持坐姿,確保他不可能暴起傷人。
“替你爸找出了害他的元兇,你一定很得意吧?”程傅挑釁一般的問到。
程煜搖搖頭,說:“沒什麼可得意的……”
程傅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怎麼着,還要維持你程大少爺的形象,跟我這兒來玩貓哭耗子那一套假惺惺的東西?”
程煜再度搖搖頭,說:“我是想告訴你,沒什麼可得意的,不過能讓你被關在監獄裡一輩子,我多少有些欣慰。
而至於程廣年,他現在的狀況,也未必跟你有關,你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但是不管怎樣,你試圖謀殺老程是沒錯的,所以,我的確很討厭你,而如果法律奈你不何,比方說你成功的幹掉了勞大鵬那個蠢貨的時候,我一定會親手幹掉你。”
程傅一愣,隨即瘋狂的大笑起來,笑得滿臉都是眼淚。
“哈哈哈哈,程煜,原來你不是要跟我演貓哭耗子的戲碼,而是要演父慈子孝你也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戲碼啊!
哈哈哈哈,就憑你?殺我?你從小到大殺過一隻雞麼?
哈哈哈哈,簡直是想要笑死我啊……
你不會是想用笑死我這種方式替你父親報仇吧?哈哈哈哈……”
對於程傅的癲狂,程煜也懶得多理會,他平靜的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狀若瘋魔的程傅,內心深處真的產生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不是視覺上的居高臨下,而是心理上的,是基於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上的。
他只覺得完全不瞭解真相的程傅,真可憐。
“開門吧,我走了。”程煜對警員說到。
當程煜的腳即將邁出會客室的時候,程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程煜,如果你真的有膽子殺了我,我等着你,很快,我保證很快,你就可以獲得這樣的機會。到時候,就看你是不是真有這個膽子了!哈哈哈哈……”
程煜沒有回頭,只是滿心的不屑,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身後,是警員呵斥程傅的聲音:“笑什麼笑,你給我老實點!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