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落座。
因爲本來就沒有幾桌人,所以菜上的飛快,十幾分鍾就把程煜點的菜和程翠華安排的菜都給上齊了。
除了程煜點的四樣菜之外,程翠華安排給上了一個拉皮兒,一個拍黃瓜,說是這倆菜下酒不錯。
熱菜,程翠華安排的是鐵鍋燉大鵝,紅燒肘子和軟炸魚,這下等於雞鴨魚肉全都齊了。
程煜說的第一句話也正是這個。
“這雞鴨魚肉倒是全了啊。”
勞進步和程翠華對此只是微微一笑,唯有周大銅傻乎乎的說了一句:“雞有,魚有,肉有倆,但沒看見鴨啊。”
勞進步和程翠華對視一笑,程煜翻了個白眼,說:“扁嘴子大鵝,勉強也算鴨了。你還非得一字不差是麼?”
周大銅這才嘿嘿一笑,不再囉嗦。
勞進步夫妻倆對視了一眼,一起舉起了手裡的杯子。
雖說程翠華一直喊勞進步爲當家的,但隨便看一眼,也知道這個家,實際上肯定是程翠華在當。
倆人開口順序,也都是程翠華先開口。
“歡迎二位遠道而來,我們老兩口先敬兩位客人一杯。”
勞進步這才道:“嗯嗯,走一個走一個。”
可能是怕程煜不肯喝,因爲他們這兒的杯子有點大,一杯酒得有一兩多,勞進步又補充了一句:“這酒是俺自個兒釀的,老人傳下來的手藝。絕對的純糧食,自個兒種的苞米釀的,度數低,不醉人。”
程煜笑了笑,端着杯子比上去,跟二老都碰了碰,然後又跟周大銅輕輕一碰,倒是沒收着,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雖說度數低,但純玉米釀的酒,一口下去還是頗有點兒頂得慌,程煜也只覺得這酒頗有些辣嘴,從嗓子裡下去的時候也像是被刀子拉了一把似的。
看到程煜一口酒下肚,眉頭立刻皺的厲害,勞進步笑了。
“小夥子,趕緊的,吃口肉壓壓。就整那大肘子。”
程煜依言夾了一筷子紅燒肘子上的肉塊,連着外邊已經糊爛的肉皮,一起放進了嘴裡。
肉皮入口即化,瘦肉部分也已經燉的很爛,隨意嚼了兩口就嚥了下去,總算是緩解了剛纔那口酒造成的刺痛感。
勞進步笑眯眯的說:“俺們這酒,就是這個特點。第一口必須大口才順得住,要是小口慢慢抿,那估計一口就得頂出來。但是您們放心,一口下去之後,這第二口開始,就不會有那種頂得慌的感覺了。”
說罷,他自己也是一口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程翠華點點頭,說:“第二杯開始就不用這麼幹了,度數雖低,每口酒都這麼喝,也是會醉人的。”
說罷,她自己也一口喝完了杯子裡的酒。
周大銅見狀,也是不假思索,一口把酒全部喝完。
可他喝完之後,倒是跟程煜的感覺差不多,於是他也趕忙夾了一筷子紅燒肘子,那感覺纔好了許多。
第二杯酒的時候,倆人都是抿了一小口,就跟平時喝白酒的方式差不多。
還真別說,跟勞進步說的一樣,第二口的時候,還真是沒有之前那種感覺。
倒不是說這酒一點兒都不辣嗓子了,只不過不像第一杯的時候那麼離譜。
等到第二杯酒喝完的時候,倆人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酒,不再有剛入口時那種奇怪的滋味,相反,還能清楚的感覺到這款酒的回甘。
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勞大叔,您這度假村投資了不少吧?”
勞進步點了點頭,看看程翠華,說:“俺們家都是老孃們兒管賬,這些事你還是問她吧。”
程煜便看看程翠華,說:“我不是想打聽你們的隱私啊,就是覺得,在東北,尤其是你們這邊這麼小的城市邊緣,開這樣一家度假村,而且規模還這麼大,客源上有保證麼?主要也是我們倆來了之後,發現這裡的客人似乎並不那麼多。”
程翠華並不是太在意的嚥下口中的菜,說:“俺們這噶跟你們那邊情況可能不太一樣,南方都是一兩棟樓的那種客棧吧,我在開這個度假村之前也去觀摩過。
但要像他們那麼開,休息天的時候,指定訂不着房,平時呢,也跟今兒你們看見的一樣,客人不多。
所以,在俺們這噶弄這個,就必須規模足夠大。
投資比那種方式肯定要大不少,但俺們這噶土地便宜,鄉里的租金也就比較低,所以總投資可能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高。
你看我這兒,十幾棟房子,要擱你們南方,指定得兩三個億的投資了,我們這還不到一個億呢。
平時吧,就像你們看到的,沒啥生意,但休息天的時候,我這兒也幾乎天天都是滿房。
你看現在六月份了,再過一個月,學生們一放假,我這兒絕對是天天滿房,倆月都不帶空的。
就算是過年的時候,我這兒也都滿滿當當。
好多人都是一家老小十幾口子二十口子的過來,整個年,都跟俺們這兒過。
每年寒暑假,我跟你說,我這兒人手都不夠用,都得到外邊去請一些臨時工。
你們都是有文化的人兒,一年光是休息天有多少?
五十二個禮拜那就一百天出頭了。
加上寒暑假,還有那些國慶長假五一長假啥的,三百六十五天倒是有二百天我這兒能滿客。
你說客源有沒有保證?”
程煜聽罷,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您這兒做的就是規模足夠大的生意。只有房間和空間足夠多,才能掙着錢。沒生意的日子,一百間房和十間房沒區別。但滿客的時候,十間房和一百間房就差太多了。”
勞進步滋溜兒一口酒,笑道:“對咯,就是這麼個理兒。”
周大銅知道程煜爲啥要打聽這些,塞了口拉皮進嘴,順勢問道:“這麼說您這生意其實很不錯,一年二百天滿房,嘖嘖,這可不得了。這一年不得掙個三五千萬的?”
勞進步哈哈大笑起來,說:“小夥子,你這真是異想天開了。俺們這噶,攏共二百間房,平均房價三百多,滿房一天也就六七萬塊錢。哪有你說的那麼多。”
周大銅爲了探底,繼續掰扯:“可客人來了,吃喝用度不都得跟你們這兒解決?一樣都少不了吧?還有你們那些項目。釣魚打槍,那都是錢啊。”
“那些的確也都掙錢,可你不能比房錢還高啊。不排除有個別人到俺們這兒開銷比較高,大多數,人均一天也就是幾十塊的消費。一間房倆人兒,百十來塊錢。你們看我這餐廳,價碼兒不高吧,挺實在的,毛利跟你們城裡的小飯館差不多。”
這話又是程翠華說的了。
程煜點點頭,笑着說:“那一年怎麼着也得一千五百萬往上跑了。”
周大銅裝作驚訝的樣子,說:“這純利也不低吧,我看您這兒開銷不算大。”
程翠華很有耐心的解釋說:“一年總收入,運氣好點兒能到兩千個。正常也得一千七八。淨利潤,因爲俺們是獨資,加上走的是工商戶的稅,低點兒,每年淨利潤在一千二百左右吧。”
周大銅使勁兒點頭,說:“那可真是不低了。這麼算,一個億不到的投資,七八年上就能回本?”
程翠華剛想開口,勞進步這次卻搶着說了:“攏共七千多萬投資,這麼算六年左右吧。
但五年你得裝修一回,又得投點錢進去。
雖說不像最開始投資那麼大,但這整個翻新裝修,都是錢吶。
七八年是回不了本了,十年我看都懸。
好在這地,籤的是二十年的合同,整個兒下來,二十年能翻番就算不錯。”
周大銅還想說話,程煜趕忙端起酒杯,藉着敬酒的工夫,攔住了他。
勞進步這話,肯定是有埋伏的,不過他也不是刻意要隱瞞什麼,無非是人類最正常的小狡詐罷了。
人家跟你素不相識,就因爲喝了頓酒,還沒讓你全掏菜錢,憑啥跟你交實底兒?
程煜聊這些,也不過就是相對程翠華一家的財力做個大致的評估,看看他們兩千萬現款是不是隨時都能拿得出來。
但現在這麼一試探,程煜很清楚,程翠華就算能拿出兩千萬的現款,恐怕也很勉強,所以,勞大鵬要是從程傅那兒弄不到錢,想回來找他父母要,只怕希望渺茫。
至少,程翠華不是那種會說自己手裡能拿出兩千多萬,兒子一開口就能立馬給的。
尤其是暗網這事兒,勞大鵬只怕跟勞進步和程翠華根本解釋不明白。
勞大鵬自己到底怎麼想,程煜不清楚,但從他訂了回來的機票,這麼看,他應該是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自己父母身上的。
其實這事兒,如果勞大鵬稍微聰明點兒,就會知道,這筆錢要落實,必須落實在程傅身上。
哪怕這兩千萬從暗網那邊的角度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勞大鵬的買命錢了,可他想要讓自己的父母掏這筆錢,那就必須能讓他們理解暗網這樣的存在。
甚至,就算是勞進步和程翠華願意掏這筆錢,這時間,也不是三兩天就能搞定的。
一個身處偏僻之地的,身家不過個把億的人,突然間要拿出兩千多萬的現款,並且還是匯往國外,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勞進步和程翠華,可不是那種在國外也有離岸公司,能用自己的資產做保障,從而調集大筆資金的人。
相反,程傅雖然鐵定掏不出兩千萬現款,但他現在畢竟是程氏集團董事長助理的身份,通過一系列的操作,短時間的在國外調集兩千萬,說難也並沒有那麼難。
當然,他肯定是要好好利用程氏集團這塊招牌的。
周大銅刨根問底的,當然是在幫程煜的忙。
可程煜瞭解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不需要再追問下去。
他其實最主要的就是想知道勞進步和程翠華到底能有多少現錢在手裡,並且從他們的言談舉止裡去判斷,他們有沒有可能在國外已經存在部分資產了。
而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這對老夫妻,手頭兩三千萬現款肯定拿得出,就憑一年過千萬的收入,這度假村又還沒到亟需裝修的地步,在沒有其他投資的前提下,絕對有。
但問題是,有錢也不代表你能毫無理由的匯往國外。
跨國轉賬,始終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必須有足夠清晰的名目。
所以,程煜可以斷定,如果勞大鵬最終拿程傅無可奈何的話,那麼,他在他父母這兒,也沒什麼可能按期支付那筆懸賞。
當然,還有個問題,那就是周大銅還沒來得及跟程煜溝通的,關於暗網發佈任務,支付懸賞的時長問題。
不過周大銅顯然已經查好了,等這頓飯吃完,他也就會如實告訴程煜。
現在,關鍵要看程傅將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