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梯,有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迎接他們。這兩個服務員都認識姚歡,都“姚總”“姚總”地叫着。乾紅心想,看來姚歡是這裡的常客啊。
這裡的單間都是以中國名山命名的。男服務員把姚歡和乾紅領到“泰山廳”。
在門口,姚歡對乾紅說:“一會兒,我有個朋友來談點兒事兒,你到‘零點’去,我囑咐他們了,飯菜安排好了,吃飯的時候留意一下我們這邊——我想一般不會出問題,有事我打電話叫你。”
乾紅應。姚歡就走了進去。
乾紅來過這裡,沒進過包間,但零點她熟悉,在零點廳救過鄧淑嫺。
乾紅來到零點廳,找一張鄰近“泰山廳”的桌旁坐下了。
剛坐穩定,就有個服務員走了過來,說:“小姐,什麼時候上菜?”
乾紅說:“不急。麻煩你給我找個人——你們新來的,嚴梅小姐。”
服務員爽快地應,說:“我說是誰找她?”
乾紅說:“你就說她的一個朋友。”
服務員應,把泡完的茶放在乾紅的面前就走了。
不一會兒,就聽到嚴梅小貓兒叫般的聲音,說:“誰呀?在哪兒呢?”
乾紅站了起來,把臉扭向她。她見是乾紅,就跑了過來,說:“小紅姐!”乾紅本能地向她張開了雙臂。嚴梅跑了過來,抓住了乾紅的雙臂。
乾紅說:“我上班了,你知道嗎?”
嚴梅驚奇,說:“你上班了,在哪兒?!”
乾紅說:“經區,一家傳媒公司。‘姚總’就是那家公司的老闆,是個女的,和譚總挺熟的,看來是這裡的常客。”
嚴梅悄聲地說:“她來了?”
乾紅也悄聲地回答說:“來了,我就是跟她來的,要不,上班時間還能專門來看你?”
嚴梅說:“在哪個包間?”
乾紅說:“在泰山廳。”
嚴梅說:“在泰山廳的那個?!”
乾紅說:“是,咋地啦?”
嚴梅說:“說這女的,和市長有關係。”
乾紅用手掌堵住了嚴梅的嘴,說:“小點兒聲兒!你聽誰說的?”
嚴梅說:“譚總在這之前接一個電話,說那麼一句,我分析是那麼個意思。”
ωωω ●тTk Λn ●C 〇
兩人正說着,電梯門打開了,從裡邊走出一個精幹的老者。老者精神矍鑠,穿着筆挺時尚,看上去,象個大學教授的樣子。現在離吃飯的時候還早,十六層幾乎沒有人,只有“零點廳”裡的乾紅和嚴梅,還有幾個服務員,“零點”和電梯間是各個包間的門前過道,所以,乾紅和嚴梅是看着那老者從電梯走出來的。
老者也看到了她們倆,衝她們儒雅地微笑着。你遇到這種笑容免不了要模仿迴應,這樣一來,雙方就象有個溝通。
老者走到泰山廳停了下來,用一根指背敲了敲,裡邊傳出姚歡的聲:“請進!”——十六層包間間壁只有十六層舉架的一半高,等於是敞開式間壁,所以不隔音,若是提高嗓門,分外響亮。老者推門進去了。
姚歡在裡邊一下子擁住了老者。
老者就是海衛市原副市長趙寶偉,姚歡的老**。
趙寶偉也和姚歡相擁,趙寶偉在姚歡的耳旁,壓着聲音問道:“怎麼了?這麼急讓我來?”
姚歡也在趙寶偉的耳旁,說:“他們要對我下手!”
趙寶偉說:“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姚歡說:“我開的是老關的車,半個小時之前在華連讓人給劃了。”
趙寶偉撐開了姚歡,要說什麼,姚歡用兩個指頭擋住了他的嘴,牽住他的手,把他往裡拉。距離門遠一點兒,說話相對放鬆些,起碼外邊不至於聽得那麼清楚。兩人來到了靠窗的地方,那裡有張小桌,相對擺兩把椅子,可能就是應對這裡敞開式間壁又能說些秘秘話的需要而設置的。
兩人坐下,趙寶偉說:“他們是誰呢?總劃車幹什麼?”
姚歡說:“只是劃車嗎?還寫恐嚇信呢!”
趙寶偉問:“寫的什麼?”
姚歡說:“兩個字:‘住手’。”
趙寶偉說:“‘住手’?什麼‘住手’?”
姚歡說:“這是威脅我,不讓我插手華連三面翻那一處廣告牌的改造。”
趙寶偉說:“咱不做,總有人要做的。”
姚歡說:“寫着兩個字的人,可能就是劃咱車的人,他對別的有這個意圖的人,大概也耍這個手段。”
趙寶偉說:“你心中有沒有點兒譜,誰幹的呢?”
姚歡搖了搖頭,說:“不過,想做華連電子屏的一個人浮出水面,我今天在保子的辦公室裡碰到了,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保子說是他‘頂頭上司’李主任派來的。‘頂頭上司’是誰呢?他們不是經過股份制改造了嗎?”
趙寶偉說:“股份制改造不假,擁翠區還是佔大股,是大股東。”
姚歡說:“不是不讓政府參股嗎?”
趙寶偉說:“政府不參股就改造不了,華連職工沒那麼多錢,是權宜之策——說白了,就是不想放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
姚歡說:“要這麼說,那就是擁翠區的人。擁翠區有幾個李主任啊?”
趙寶偉想了想說:“人大主任姓李,李萬友;政府辦公室主任也姓李,叫李什麼雙。政協辦公室主任也姓李,好幾個李呢。”
姚歡說:“那到底是哪個李呢?我問問保子?”
趙寶偉說:“唉,哪能那麼問呢?那不等於讓他出賣他的‘頂頭上司’嗎?這麼做犯忌,機關幹部有規定,不許經商,不許個人涉及商業活動。你問他,他能告訴你嗎?”
姚歡說:“那怎麼辦?”
趙寶偉思謀着說:“這個事呀,還得通過在保子辦公室遇到的那個女的,瞭解到底是誰,纔好出手。”
沉吟了一會兒,姚歡說:“現在這事挺難辦,在保子辦公室,保子從桌上拿了一張名片,看着名片說的,什麼廣告公司,當時沒有在意。那女的叫什麼,那公司在哪兒都不知道。”
趙寶偉喝了一口茶,說:“有所舍纔能有所得,‘捨得’‘捨得’嗎,不能事事處處都‘得’——我看,華連電子屏廣告,咱就退下吧,以後找個更好的地方,再上。”
姚歡衝趙寶偉瞪眼睛了,說:“還哪有好地方了?全海衛市還有哪個地方有華連那塊地方做電子屏好?”
趙寶偉怯懦了,他用試探地口吻說:“火車站、汽車站那塊兒……以後城際輕軌也在那裡……”
姚歡用鼻子“哼”了一聲說:“你去唬小老百姓去吧?腦袋正常一點兒的誰信?再說,即使是真的,十年二十年,經區那邊也形成不了規模,到那個時候,我在哪兒還不知道呢,沒準去長峰爬煙囪去了!”
長峰是海衛市殯儀館所在地。“去長峰爬煙囪”就是死了,被火化了的意思。
趙寶偉說:“沒那麼嚴重吧,你不說有人給你算命說你能活八十三嗎?”
趙寶偉是想幽默一下,緩和一下氣氛。但姚歡不買趙寶偉的賬,仍舊氣哼哼地說:“華連這塊電子屏我是爭定了,我想辦法打聽是哪個李,打聽到了,你去把那個李搞定,好不好?!”
趙寶偉說:“好。只要你打聽到究竟是誰,接下來,我搞定他!”
姚歡說:“那咱們一言爲定,打手擊掌!”
姚歡說着把手舉了起來,把手掌張開。趙寶偉也孩子般地把手豎立出肩頭,等着姚歡來“擊掌”。姚歡卻突然把兩小臂平臥在桌上,頭伏上去,嚶嚶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