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真的,我,向黑格爾發誓!”
★翹翹腳,就能飛起來似的
趙麗影把頭歪向衝過來的乾紅,“你打死我吧,反正活着沒啥意思了!”
到了趙麗影跟前,乾紅又停下了,一把手把趙麗影攬在了懷裡,緊緊地抱着她,趙麗影在乾紅的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乾紅說:“你誤解我了……實際上……高勇是真夠一說……你不知道,他天天在我家車庫裡鈑金,沒有一天落的,要知道,一天敲三個小時啊!”
趙麗影停下來,小鳥依人的樣子,偎在乾紅的懷抱裡,嬌憨地說:“他鈑金幹啥?”
“你不知道,我爸雖然受傷癱瘓在牀上,他還一心在他那輛破車上,那輛車曾經是他生命的依託。所以,我就鼓勵他,說一定修好那輛車,讓他有朝一日再開那輛車。”
“他就有信心了,在二樓一聽到車庫裡鈑金的聲音,就手腳一起動——這不等於進行康復訓練嗎?我在華連代駕時,白天,我在車庫裡敲,他就在上邊練。我到姚歡那裡上班不幾天,小高就到我家頂替我,在下邊敲。”
“我在姚歡那裡幹了一個多月,和後來我住院一個多月,這兩個多月,高勇敲了兩個多月,每天敲三個小時呀,你想想。”
“一想到這,我就覺得欠了高勇挺多挺多,我早就想報答他一下。”
“上午高勇來,說我爸有一天自己下地把便盆取來的,這不是好了嗎?我非常激動,就給了他……我和他這麼長時間了。頭一次。”
“完事兒了,我有一種‘貨款兩訖了’的感覺。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的時候和做完之後。我都覺得不舒服。從今以後,我不會和任何男人……真的。我,向黑格爾發誓!”
聽到這裡,趙麗影“撲哧”一聲笑了。這是上學時,同學們相互之間帶有戲謔味道的一句話,自己在乾紅面前說過幾回,就讓她學去了,今天在這種場合下,她說了出來。
“那他要來找你。你怎麼辦?”
“來了,就讓張嫂說我不在家,”乾紅忽然想到了什麼,“和妮子說一聲,看到他別往家裡領。今天就是她把高勇領回來的。”
“噢?她是怎麼認識的高勇?”趙麗影問。
乾紅說:“我也不知道。張妮一口管高勇叫‘二姐夫’。我也不知她這‘二姐夫’是怎麼來的。”
“這很蹊蹺,咱得好好問問妮子。”
“是,是得好好問問”
“另外,”趙麗影說,“這,咱倆不能呆了。不僅高勇知道。關雎也知道了——今天中午,我留他在這吃的飯。未來他們放飛喜鵲啥的,那這裡可就熱鬧了。把這房子倒給他們。”
“那咱倆上哪兒去住?”
“下午。你到這周圍看看,往大山裡靠一靠,選一處空氣好、路況好的小高層,買高一點的。”
“多大平方的?掌握怎麼個價位?”
“價錢,不用管的太多。貴一元,肯定有貴一元的理由;平方大小嗎,你看着辦。”趙麗影說着,從褲子後兜裡摸出一張銀聯卡給了乾紅。
乾紅接過那張卡,在手指尖上扇動着。“倒是貴婦人說的話‘貴一元,肯定有貴一元的理由。’”
乾紅扭曲地學趙麗影的話。
趙麗影撒嬌地用拳頭捶打着乾紅。
“又怎樣個作家把你迷住了?你走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趙麗影問乾紅。
“那啥,”乾紅大凡有語言搪塞。起始句都是“那啥”。
這一句“那啥”爲她贏得了思考的時間:要不要把小說的事跟她講呢?
來的路上她下決心,不當她講。既然自己都下了決心不再看那玩意,還對她說幹啥?不正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告訴她,增加她的思想負擔,何苦呢?就把那小說當個屁,放了。權當沒這碼事,讓它再也‘妖精’不着了。
但是,這會兒又一想,既然兩人好,就不能瞞着對方什麼,瞞下了,總會覺得沉甸甸的。
不,寧可自己擔負這份沉重,也不能往她肩上加碼。不能當她說。
於是,乾紅就說:“碰着一個老鄉,一嘮扯,她對我還很熟悉,還知道我們家,聽說我,我爸出事了,非要到我家看看我爸,我一個勁兒推脫,最後實在推不掉了,只好領她上我家,看一眼我爸,還在我家吃的飯……”
趙麗影還等着乾紅說下去,乾紅卻不說了。趙麗影看着乾紅的眼睛,“然後呢?”
最容易出賣自己的,是你的眼光,尤其是你眸子裡純淨的部分。當你說謊的時候,那部分象鳥眼似的,那麼一閃,象你空空地想到一句詩,無助地回憶一次虛僞的幽會,和一次沒根由的排泄……
乾紅眸子背叛了她。
“然後,我就回來了……就這麼簡單。”
趙麗影悻悻地放開了乾紅,她知道乾紅有什麼瞞着她,沒對她說實話。但她也不好追問下去。
“我給妮子他們攬一個買賣”趙麗影坐回了沙發,“我們一個分公司經理的兒子結婚,讓他們放一回喜鵲去。”
“好啊,他們的買賣,不就開張了嗎?”乾紅誇大口氣,象自己完全被這一消息所吸引似的。實際上,她察覺到趙麗影的情緒出現了一次“斷崖”,趙麗影“掉深”了,象英雄的372艇一樣。
“頭一次,沒有經驗,”趙麗影囑咐着,“才容易出差錯,你還得過去照應一下。張嫂這麼些年,一心樸實的,解決了妮子的工作問題。就去了她一塊心病;再說,妮子也是個好孩子……”
“哎呀,你別磨叨了。”乾紅不耐煩了,“誰還能看熱鬧咋地?你看你話這個多!走吧走吧。那個小嬌貨怕都在你辦公室裡等着了!”
乾紅說的“小嬌貨”,指的是許亞雲。指的是她一頭紮在趙麗影懷裡笑的那個動作。乾紅就因爲她的那個動作,纔跟她翻臉的。最後許亞雲走的時候,不在乾紅肩頭上捏那麼一下子,使乾紅一下子冰釋前嫌,可能這會兒就不能使用“小嬌貨”這樣嬌寵的詞了。
趙麗影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我也走。”
“你幹啥去?”趙麗影問道。
“你不讓我關照一下嗎?”
“哦,我忘了。”
“你腦子都想啥呢?走神兒了?想‘小嬌貨’了?”
趙麗影站起來去打幹紅。
乾紅一閃身躲開了。向門外跑去。兩個人嘰嘰嘎嘎地從房間裡追出,又笑着、鬧着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她們倆在房間裡大吵大鬧的時候,張嫂在下邊提溜一顆心。心裡想,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去勸一勸?不勸,兩人要鬧大發勁兒了,可咋整?勸,也不知從哪兒勸起好,她們是因爲什麼有的矛盾?什麼性質的矛盾?
正在張嫂憂心忡忡的時候,上邊又沒動靜了。一會兒又嘰嘰嘎嘎的了。
沒見過,沒見過她們倆這樣的。尤其象她們倆這麼大的人。還瘋瘋鬧鬧的沒見過。趙麗影,三十四、五歲的人了,怎麼一下子就象個小姑娘似的?
兩人跑出了樓外。趙麗影停在了她的車前,和乾紅說了一句什麼。打開了車門,進了車裡。
車都發動起來了,乾紅又向車招手,喊着,跑了過去。
趙麗影把車窗按下去,乾紅弓着腰,在車窗跟前和趙麗影說着什麼。說了幾句,趙麗影按了一聲喇叭。乾紅就把頭伸進車窗裡。象蘸了一下什麼,又把頭抽了出來。
趙麗影把車開走了。
在窗後看眼兒(偷看)的張嫂心中劃魂兒:乾紅把頭伸進去幹啥呢?
乾紅吻別趙麗影。身子一下子輕鬆起來,象上午有那麼一刻的感覺:翹翹腳。就能飛起來似的。
她甚至哼起了一首歌。
她嗓子不好,但絕不跑調兒,只是容易混搭:把這首歌的調兒、詞,唱到另一首歌上去。自打她中學的同學對她指出這一點後,她再也不大敢唱歌了。下意識地唱起來,聲音稍大一些,或者因爲別的原因使她意識到自己唱歌了,就回頭回腦地看,看有沒有人聽到自己唱歌。這種情況下,她一般再不唱了。
在林子裡探討明天婚禮事宜的張妮,遠遠看到了乾紅走了上來,就丟下關雎和九宮鳥它們,向乾紅跑了過來,邊跑邊喊:“二姐!”
跑到乾紅跟前,“二姐,你中午上哪兒去了?”
乾紅問:“咋地,你們中午吃好飯了?”
“那都沒有,家常菜。”張妮說:“大姐好像生你氣了,我讓她給你打個電話,她刺搭(斥責)我。”
“啊,”乾紅知道趙麗影的情緒了,故意把話引導到別處去,“你們商量啥呢?”
“大姐他們分公司有個經理的兒子明天要結婚,我們正商量,怎麼放飛喜鵲呢。”
“商量完了嗎?去商量啊。”
“沒我啥事了——啥啥都定好了,小哥還在那磨嘰!”
“頭一次,想細點好。”
“那讓他們細去吧,我受不了了。”
乾紅笑了,心想,張妮無論從哪裡說,和自己都是兩路人,怎麼性格上還有相似之處呢?
乾紅此時一下子想到,她剛纔在屋裡和趙麗影的約定,就問張妮,“妮子,你今天上午是怎麼遇到你、你二姐夫的呢?”
(嬙子說:“乾紅和趙麗影之間免不了生髮齟齬。這就是愛的人和所愛的人的一種常態。”
巖子笑着說:“你挺有體會嗎。”
嬙子說:“那是當然。”)
ps:非常感謝您的訂閱!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