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梅的注意力在北頭一間辦公室上。她來這裡的找譚總。
教他們魔術的李老師從省城給她打電話,讓她來找譚總,就說省文聯的譚部長讓她來的,看看能不能資助他們一下子,投拍“情景劇”,條件是可以象“快閃”似的,表演現場魔術。具體談,等李老師從省城回來和譚總定,她最好打個前站,先聯絡一下感情。李老師的意思,你要覺得爲難,也可以不去。
嚴梅和乾紅一講,乾紅說:“去!咋不去?怕啥?怕誰?他老總咋地啦?不也是兩條腿支個屎瓜肚子兩個肩膀頭扛個腦袋?還能把誰吃了咋地?”
嚴梅說:“那,小紅姐你跟我去。”
乾紅說:“行,我跟你去!”
乾紅看出來嚴梅有些怯場。
北頭那間辦公室是用玻璃間壁的,但裡邊掛着百葉窗簾,遮得嚴嚴的,有幾條百葉,打斜了,漏出幾道縫隙,偶爾能看到有人影晃動。嚴梅琢磨,裡邊的人就是譚總吧?
嚴梅扯了一下乾紅。乾紅沒動。嚴梅去看乾紅,見她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什麼,就順着她眼光看去,就看到了那個女人。嚴梅搞不清乾紅爲什麼那麼專注那個女人,就問:“咋地啦,小紅姐?”
乾紅沒應。突然,乾紅“哎!”地叫了一聲,就跑了出去,嚴梅一看,見乾紅注意的那個女人,此時已打開窗,正想翻身往外跳!
要是沒什麼意外,乾紅再快,也來不及了。可是,那女人穿了一件風衣,她爬上窗往外跳的時候,她風衣掛在了窗的把手上,延緩了她跳下去的時間。這就給乾紅創造了救她的機會。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乾紅不顧撞到人或是桌椅,幾步跑過去,一把就摟住了那女人,把那女人從窗上扯了下來,摔在了地上。
女人倒在地上,像給摔暈了。
“媽媽!”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一個小女孩跑向女人,撲向女人。
另外,又有“姐!”,“淑嫺!”的叫聲。隨着叫聲,有一男一女擁向女人。原來女人並非獨自一人,加上一個小女孩,共四人。
“零點”裡的其他人,也圍向女人。
嚴梅被幹紅弄懵了,她問乾紅,說:“咋回事呀小紅姐?”
乾紅看了嚴梅一眼,沒作聲,她有些喘。
嚴梅搖晃着乾紅的胳膊仍舊哼哼唧唧地問,乾紅白了她一眼,說:“你不都看到了嗎?總問啥?”
嚴梅不敢再往下問了。拿眼睛偷乾紅,又去那堆人看。
一箇中年女人來到乾紅跟前,抓住乾紅的手說:“妹子,太感謝你了,沒有
你,淑嫺就完了!”
乾紅問中年女人,說:“她有啥事想不開,要自……”
中年女人壓着聲音說:“沒啥事,家裡外頭的,都好好的!”
乾紅說:“沒啥事?那……”
中年女人仍舊壓着聲音說:“她可不咋地啦,整天整晚的睡不着覺,就是想死!”
乾紅說:“抑鬱症啊。我治過!”
中年女人大喜過望,說:“真的?!你是學醫的?”
乾紅說:“……抑鬱症好治!我有祖傳秘方,我們老師的妻妹就是我治好的。”
嚴梅聽她這麼說,想說什麼,被幹紅制止了。
中年女人沒看到這一幕,聽乾紅這麼說,急着返回人羣,大聲嚷着:“甘紅甘紅,她能治好淑嫺的病!”
從人羣裡站起一個瘦高的男人,他對中年女人說:“誰?誰誰?”
中年女人把甘紅扯到乾紅跟前,說:“就是淑嫺的救命恩人!她能治淑嫺的病!”
甘紅走到乾紅跟前,剛想說什麼,乾紅搶先問:“你叫什麼?叫‘乾紅’?”
甘紅戴着一副近視眼鏡,他眨動着眼睛,說:“啊,我叫甘紅,你認識我?”
乾紅一笑,說:“不是——我查過,全國叫‘乾紅’的才三個人,這麼巧,有兩個人在海衛?你名字怎麼寫?”
甘紅還沒懂乾紅的意思,說:“姓‘甘’的‘甘’,‘紅’,紅色的‘紅’。”
乾紅說:“那咱倆名字一模一樣!”
嚴梅這時插嘴問甘紅,說:“你姓哪個‘gan’?是兩橫一豎的‘幹’嘛?”
甘紅說:“什麼兩橫一豎啊,我是姓‘甘甜’的‘甘’,還有姓兩橫一豎的‘幹’嗎?”
嚴梅說:“我小紅姐就姓兩橫一豎的‘幹’。‘乾紅’,‘乾紅葡萄酒’那個‘乾紅’!”
甘紅抽進一口涼氣,說:“還有姓這個‘幹’的?”
乾紅笑了,說:“不管怎麼說,叫起來,是一個音,咱倆是名字雙胞胎!你是大哥!”
甘紅不像乾紅這樣爽朗、外向。再有,和一個姑娘家剛見面,還不怎麼熟,就有些放不開,所以,就有些靦腆地說:“是是,一個音一個音,你是小妹妹。”
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這時說:“這回認了親了,更好辦了——妹子,你可得給你嫂子好好治治!”
甘紅在一旁應和中年女人。
乾紅問甘紅和中年女人,說:“嫂……子這病沒治過嗎?”
甘紅說:“咋沒治過?‘市立醫院’,‘中醫院’都去過。”
乾紅問:“‘中醫院’也去過?”
甘紅說:“去過,吃了三個多月的中藥。”
乾紅說:“一點作用也沒有?”
甘紅說:“也不能說‘一點作用也沒有’,有點兒,可是,不那麼顯著。再說,吃吃,就堅持不下來了。你嫂……子說,天還沒亮,就聞到一股藥湯子味兒,再就睡不着了。”
乾紅說:“人說‘病來如山倒,病走如抽絲’,抑鬱症這種病更是如此。我們老師他妻妹,我陪,治她一個學期,才見好。”
甘紅說:“不管怎樣,總算能治好了。這病太可怕了!動不動就想自殺。今天是她的生日,本來以爲高高興興的吃個飯,誰想,大家樂樂呵呵的,她卻動了自殺的念頭。誰能看得住啊?既然咱都認了親,妹子,你就花些功夫給你嫂子治治吧,哥先謝謝你了!”
甘紅說完就向乾紅深深地鞠了一躬。
乾紅趕忙說:“不敢當不敢當,大哥,你看看,這是咋說的呢!”
甘紅對乾紅說:“走,妹子,咱另找個地兒,喝個‘認識酒’。”
中年女人說:“對對,另找個地兒,不到這種玄玄乎乎的地方了。”
乾紅推辭,她看了嚴梅一眼,對甘紅和中年女人說:“改天改天,今天我們來這兒有事,找人。”
嚴梅這時說:“剛纔我去看了,譚總不在。”
嚴梅這麼一說,乾紅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