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真實身份
整條小巷內的人家都門戶緊閉,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右側一戶人家,門縫內透出些許光亮。
怪不得那個身影一晃就不見了,肯定是進了這戶人家。張梓男猶豫起來,深更半夜,如果是一戶正常人家,此刻自己打門入戶,會不會引起主人的責怪。
最終好奇心佔了上風。張梓男四下望望,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他慢慢靠近那座房子,透過門縫向裡面看,門縫太狹小,什麼也看不到。裡面卻傳出嘀嘀咕咕的說話聲,更增添那條黑影的神秘感。
張梓男向後退開兩步,打量一番,看清這座建築並不高,他腳手並用,很快爬到房頂上。找到窗戶位置,雙腳勾住房檐,倒掛金鉤,翻身躍下。
仔細觀察,這是一座三面房屋一面牆的普通民居。確定其他房間都沒人,他才靠近窗戶向裡面張望。
窗戶半開着。房間內對面坐着兩個人,正對窗戶的人一身商人打扮,背對着他的身影十分熟悉,卻看不清臉面。
商人打扮的人開口說:“秦鶴鳴同志,你這時候到我這裡來,一定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吧。”
坐在他對面的人喘息剛定,回答:“是有些事要向組織彙報,航校昨夜運來數十架新型飛機,我已經打探明白,老蔣已經下令準備裝備一個空軍特戰大隊。”
怪不得這個背影像是在哪裡見過,這人竟然是秦處長,今夜張梓男急於想見到的人。
張梓男剛打算過去拍門進入,又停下腳步。這是什麼地方,深更半夜,秦處長鬼鬼祟祟前來和這個人接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此時合適和他相見嗎?
張梓男打算看看情況再說。
那商人又問:“你有沒有打探清楚,這些飛機準備派到哪裡駐紮?”
秦處長沉吟着說;“具體駐紮地點還不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現在中日已經簽訂塘沽協定,這些飛機一定會用來對付紅軍。”
共產黨,這個復興社的骨幹成員竟然是共產黨!張梓男想到這裡,不由激動起來。從骨子裡,他這個有着十多年黨齡的試飛員,驚喜程度難以名狀。
但想到自己現實身份,他們能相信半個多世紀以後才入黨的他嗎?
漸漸冷靜下來的張梓男,繼續聽屋內的交談。
商人模樣的人說:“如果這些飛機是爲剿共用的,我們就不能讓他們飛出這座航校。”
“是的,我也是這樣認爲纔來找你們。”秦處長說,“靠我自己的力量絕炸不掉它們,只有靠你們想辦法了。”
“這件事好辦,”商人模樣的人思索片刻說,“我們在國軍兵工廠裡潛伏着一批同志,搞些炸藥出來不是難事。照我的想法,乾脆連同航校都他孃的給搞掉算了,看國民黨還如何培養殺人的劊子手。”
什麼,日本人還沒動手,他們就要搶先了?張梓男想到這幾日來的辛苦,冒着絕大的危險好不容易將日本間諜抓獲,航校和這些飛機如果毀滅在自己人手中,連喊冤的地方都沒有。
一定要阻止他們。
要向他們說明,國共第二次合作即將開始,全面抗戰即將爆發,這些飛機將是對付日軍的利器。
張梓男剛轉身走向房門,突然感到腦後一陣風聲,他光顧聽壁角,有人靠近他身後也沒發覺。
有人襲擊,張梓男此刻明白已經晚了。直感到腦袋一陣劇痛,立刻失去知覺。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張梓男才慢慢醒來,當他睜開雙眼,看到的第一個面孔就是那個瘦尖臉龐的秦處長。再看自己,躺倒的地方是一張大木牀。
秦處長“嘿嘿”笑着說:“張公子,沒想到你還有這手段,躥房越脊,本事不低呀!”
張梓男掙扎着要坐起來:“我這是在哪裡?”他腦袋一痛,又躺了下去。
秦處長告訴他,此刻他躺的地方是他們曾經在此密談的,復興社在航校的辦事處。
張梓男滿心疑惑,剛要發問,秦處長制止他,說:“張公子,你別問了,我不用瞞你。就像你聽到的那樣,我是共產黨的潛伏人員。現在你應該告訴我了吧,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何要跟蹤我?”
告訴他自己也是共產黨的身份,他能相信嗎?但如果不告訴他這些,能讓他接受自己的建議,不讓同志們去炸航校和霍克3?他想到以後那段歷史,突發奇想,對,就這麼說。
張梓男裝作很爲難,鼓足勇氣的樣子說:“既然你已經向我亮出身份,我也不用瞞你,告訴你吧,我也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
秦處長盯着他看,直到把他看得發毛,才“呵呵”笑着說:“張公子,你也太會編故事了,我就是金陵城地下黨負責人之一,你能騙得了我。”
張梓男反過來盯視着他,好久好久,才學着他的樣子“呵呵”笑道:“你敢說金陵城內的地下黨員都受你領導,另外就沒有其他組織了?”
按照共產黨地下工作原則,各種組織不相統屬,張梓男說到點子上去了。
是呀!他要是直接接受中共中央領導的,或者是某個中央領導人單線聯繫的呢?但這個國軍中將的兒子,有名的金陵四少之一的公子哥兒,也能是共產黨?
秦處長陷入沉思。張梓男清楚他剛纔一番話奏了效。故作神秘向秦處長鉤鉤手指頭,讓他靠近自己。
秦處長把腦袋歪到牀沿上。張梓男小聲說:“中共中央有個組織專門策反國民黨高官子女。別說我是國軍中將的兒子,張自忠你應該認得吧,傅作義你應該認得吧,陳布雷你應該認得吧,他們的子女也有的是共產黨呢!”
其實張梓男並不清楚,他剛纔說的這些人,此刻有的已經長大成人,有的還在孩提時。
秦處長對這些並不瞭解,看到張梓男說得鄭重其事,立刻嚴肅地說:“張梓男同志,你說的這些都是黨內的秘密,你不應該把這些說給任何一個和你沒有組織關係的人知道,包括我。”
秦處長算是被自己騙過,張梓男撒謊也撒得 理直氣壯起來,很無奈的表情說:“我不告訴你這些絕密消息,你能相信我
是自己人嘛!另外我告訴你,前天我爲何讓你幫助我航校奪權,就是因爲我的上級讓我這麼做的。”
國民黨用於培養飛行員的航校,又不是掌握重大軍事機密的要害部門,他的上級爲何要他這樣做?
秦處長滿心狐疑,自己剛教訓過他,不好再向他詢問和自己無關的黨內秘密。張梓男也看到這一點,爲了保護航校和那些飛機,這彌天大謊也只能繼續撒下去了。
“我們黨因爲沒有自己的戰機,制空權全都掌握在敵人的手中,我的上級給我的任務是,策反一批飛行員駕機飛往延安,要爲我黨組建一支空軍,我如果是一名普通的飛行員怎麼可能做到這些,只有掌握航校實權,纔有可能……”
過去也曾發生過國軍飛行員駕機起義的事件,但要大批策反國軍飛行員,還沒有過,張梓男言辭閃爍,中央真會給他安排這樣的任務?
秦處長仔細觀察張梓男。謊言說了一百遍也就變成真理,此刻的張梓男已經被自己的謊話說得熱血沸騰,真好像有哪位中共領導向自己下過那個子虛烏有的命令。
張梓男對視着秦處長犀利的目光,還不時舔舔嘴脣。秦處長最終被他的表情騙過,說:“你說的任務非常重大,你的那位上級難道就讓你一個人來完成?”
他開口說話,張梓男一顆懸着的心徹底放下來,笑着說:“我的那位上級掌握你的真實身份,讓我必要時刻可以找你幫忙,所以那天我才希望你能幫助我奪權。”
秦處長終於找到他話中的漏洞,笑着說:“那天是我先找的你,不是你先來聯繫我的。”
“是呀,既然你已經主動聯繫我,不是省去我向你暴露身份了。我剛參加中共,那位上級就交待過我,即便是自己同志,在不必要的情況下,也以不暴露身份爲好。”
張梓男輕描淡寫彌補了自己話中的漏洞,秦處長已不再懷疑他的真實身份,把金陵地下黨組織要炸掉航校的決定告訴了他,並希望得到他的配合。
我是要保護飛機,你們卻是要炸那些飛機,這忙我如何幫!張梓男說話時間過長,突然腦袋一陣痛疼,“哎喲,哎喲”叫了起來。秦處長趕緊走到他身邊,關切詢問:“張梓男同志,你怎麼了?”
怎麼了,還不是拜你們所賜。張梓男沒好氣地問:“這是誰呀,對自己的同志下手也這麼重。”
“對不起,張梓男同志,小浩同志下手是有些重了,不過他當時可是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的呀!”
小浩同志?這人是誰?張梓男心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都是人在他手下吃虧,這次自己險些被他一棍子打死,只要見到他,一定要教訓一下他。
他嘴上卻說:“自己同志,還說那些幹什麼,現在說說咱們的任務吧。”
秦處長把他們商量好的炸飛機的方案和盤托出。
張梓男煞有其事地問:“你們金陵地下黨要炸航校和飛機,是接受的中央命令嗎?”
秦處長告訴他,這些是金陵地下黨的決定,沒有彙報給中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