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錘子已經欠我幾萬塊了。我揚了揚手裡的紙片,說道:“老兄,這些錢你先還了我,我們再玩行不行?”
錘子不耐煩的說道:“大老爺們,你怎麼這麼多事呢?大家都是出來混江湖的,我還能賴你這點錢不成?”
錘子現在算是意氣風發的很了,再也沒有之前戰戰兢兢地模樣了。我看了看那張紙,如果按照這個勢頭,很快我就攢夠買房的錢了。不過,我也沒有指望錘子真的會給我錢。
我不傻,通過這一夜的觀察,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他身上的傷,估計是還不出賭債來,被人給打的。
賬多了不愁,他估計也不介意多我一個債主。
我正在發愣,而錘子揚着手催我了:“老弟,快開始啊。愣着做什麼?我們這一分鐘幾百塊呢。”
我笑了笑,說道:“老兄,賭錢這東西,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你最好還是戒了。你看你看,你已經玩了一晚上了,輸多贏少,有多大家產也禁不住你揮霍啊。”
錘子睜着怪眼看着我,一言不發。我被他看的心裡面發毛。心想:“難道他惱羞成怒了不成?還不上賭債,要殺人滅口?不好,他殺了我之後,豈不是可以拿走我的錢了嗎?”
我摸了摸大刀,防備着他偷襲我。
然而,錘子卻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
我心中一喜,問道:“你想通了?”
錘子點頭說道:“沒錯,我想通了。”他站起身來,說道:“老弟,咱們換換位置。你坐我的牀,我坐你的牀,你這裡風水好,我在這邊肯定能贏。”
我嘆了口氣,苦笑道:“真是無稽之談。”
我和錘子換了位置。他又嘹亮的叫起來了:“鐮刀……錘子……紅旗!”聲音響亮,傳到了街上,引得路人側目。
說來也奇怪,換了位置之後,錘子的運氣當真的好了。他滿面紅光,哈哈大笑:“老弟,我可要不客氣了。”
雖然我不甚在意輸贏,但是沒有人願意輸,我有些不情願的拿起筆,把紙片上的賭債劃去了一筆。我指着紙片說道:“老兄,你不要高興,你欠我的錢還多着呢。”
錘子興奮地叫道:“不要緊,財神爺已經站在我這邊了,今天一定要翻盤不可。”
隨後,他又拉着長音叫道:“鐮刀……錘子……紅旗!”
我又輸了。
紙片上的賭債被一筆筆的劃去了。到最後,我倒欠了錘子幾百塊。
錘子得意的看着我,說道:“老弟,你先把這幾百塊給我,怎麼樣?”
我從牀底下把錢拿了出來,遞在他手裡面,說道:“老兄,你該不會是不想玩了吧?”我問了這句話之後,忽然心中一凜:“怎麼?我很希望他繼續玩下去嗎?是了,是了,我輸了錢不痛快,很想翻盤。”
我隱隱約約的覺得有些不妥,但是還沒等我想明白。那邊的錘子又開始大呼小叫了:“玩,當然要玩。財神爺站在我這邊了,誰不玩誰是王八蛋。”
隨後,他抽出一張百元大鈔來,遞給旁邊的一個半大小子,說道:“去,給我買一隻雞,買一瓶酒。”
這時候我才發現,屋子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個看熱鬧的閒人。
我揮了揮手,說道:“出去,出去。你們都上別處玩去。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錘子連忙攔住我,說道:“別趕,別趕。賭桌上沒有趕人的道理。不然財神爺誤會了,以爲你是在趕他,你就等着輸吧。”
錘子的話似乎應驗了。我們兩個又玩了十來把。我就一連輸了十來把。眼看錘子身邊的前高高的摞了起來,而我這裡則見底了。
我心中有些急躁,想找個人發發脾氣,瀉瀉火。我看着坐在對面,腦滿腸肥,吆五喝六的錘子,越看越討厭,我很想伸出手,在他的腦門上來一下。
這個時候,買酒買肉的小夥子已經回來了。我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塊肉。感覺精神好些了。
腦子一清楚,我居然贏了幾把,把本錢撈回來了一些。我心中一喜,性味更濃了。
我從牀上站起來,一隻腳放在地上,一隻腳踩在牀板上,向錘子說道:“這些錢,你是無論如何拿不走了,我非得贏回來不可。”
錘子也站起來,滿面油光的笑道:“老弟,拿不拿的走,那得問財神爺。鐮刀……錘子……紅旗!”
我和錘子又熱火朝天的叫起來。這一次,我們兩個互有輸贏,鬥得難分難解。我有時候,我會極不情願的數幾張錢,遞給錘子,有時候,我會從他面前拿走一疊。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似乎從早晨到了中午,從中午到了下午。酒和肉已經吃完了。可是我們兩個的精神還高漲的很。
我大聲的叫道:“鐮刀……錘子……紅旗!”
我的紅旗被劃破了,我嘆了口氣,說道:“給你五百。”我低頭去摸錢,這時候才發現,桌上已經空空如也了。
錘子看到了我的窘境,很通情達理的說道:“怎麼樣?老弟,要不然先記賬。”
我點點頭,說道:“記賬,記賬。賭桌上沒有常勝將軍,下一局我就能翻盤了。”
這時候,有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說道:“趙莽,你今天運氣不好,還是別玩了。”
這聲音很柔和,但是似乎有什麼魔力一樣,將我從狂熱中拉回來了。
我回頭一看,發現呂先生和薛倩站在我身邊,他們都神情古怪的看着我。
錘子在旁邊催促道:“老弟,你還玩不玩?”
我坐在了破牀上,垂頭喪氣的說道:“不玩了,不玩了。”
錘子有些惋惜的說道:“你不想翻盤了嗎?哎,真是可惜了,這麼多錢。”
他一邊叫着可惜,一邊把上衣脫下來,將那些錢包成一個包裹,背在了身後。
他熱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老弟,多謝你的錢了,有時間來找我玩,我請你喝一杯啊。”隨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抽空了一樣。我倒在破牀上,長嘆了一聲:“這些錢都是出生入死掙來的啊。”
呂先生坐在我身邊,說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又何必難過。”
我的心情壞極了:“好容易攢了這麼多錢,準備在槐城買房呢。呂先生,你是出家人,當然不知道這些錢的重要性了。”
呂先生笑道:“你既然知道這些錢重要,爲什麼還要和他堵呢?現在輸了個精光,還在這裡嘆息,有什麼用?”
我躺在牀上,沉默不語。忽然我坐了起來,拽着呂先生,說道:“我聽說有一種符咒,貼在人的身上之後,逢賭必贏。你會不會畫這種東西?”
呂先生苦笑一聲:“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這種話你也信?趙莽,你可別對別人說是我的徒弟,我嫌丟人。”
薛倩衝我笑着說道:“老趙,去洗把臉,咱們去吃點東西。”
我這時候才發現,現在我一身臭汗,而且肚子餓得要命。
空亡屋裡面沒有鏡子,我去了保健品店,洗漱了一番。收拾乾淨之後,身上清爽,頭腦清明。我忽然感覺這一天實在是太荒唐了,好端端的,我和錘子賭錢做什麼?
呂先生和我向小吃攤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以前從來沒有見你有賭錢的嗜好。今天是怎麼了?”
我把昨天晚上的經過講了一遍。
呂先生哈哈大笑:“原來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