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死了,我能夠看出來,村民們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們爲失去這位受人尊崇的活神仙而感到難過。另一方面,他們又篤信三奶奶是回到仙界了。總之到後來的時候,他們對於三奶奶,變成了一種夾雜着不捨、失望、惋惜,懷念,擔憂的情緒。好像村子裡面少了頂樑柱一樣。
我們三個人被當成了貴賓,隆重接待。我們像是第一天來的時候一樣,又被送上來了十幾道菜。
在飯桌上,村長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在提醒我們。他笑眯眯地說道:“三位,你們一定要幫着我們救回死去的鄉親啊,讓他們平平安安的,投胎轉世。”我們剛要答應,村長又微笑着說道:“如果救不回來,你們可不能走。”
我們三個一聽這話,都有些苦惱。在這些村民看來,要救出被抓走的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纔對。但是我們三個人卻明白,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我們根本不知道馬道士現在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獨自一個人,還是另有幫手。
村長見我們都低着頭不說話,有些不快的說道:“三位大師,你們該不會是不想幫忙吧?”
呂先生連忙搖搖頭:“怎麼會呢?沒有這回事,剛纔只是在想對策而已。”
村長頗爲懷疑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三位也忙了一夜了,吃完飯後早點休息。睡醒了纔有精神對付馬道士。”隨後,他乾笑了兩聲,就離開了。
我們吃完了飯之後,就回到了小屋中。我問呂先生:“你有什麼辦法對付馬道士嗎?”
呂先生坐在牀上,頗爲躊躇的說道:“咱們根本不知道馬道士在什麼地方,這可有點爲難了。”
薛倩說道:“呂老道,村長的意思是,咱們抓不住馬道士,也就別想離開這村子了。你最好還是認真想想辦法。”
呂先生一拍大腿,說道:“有了。”
我心中一喜,問道:“有辦法了?”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我可以用道術,在這屋子裡面製造一個障眼法,讓他們以爲咱們還在屋子裡。然而,咱們三個實際上已經偷偷溜走了。等天亮的時候他們進來再看,屋子裡只是幾個紙人罷了。”
我大失所望的說道:“我以爲你有抓住馬道士的辦法了。原來是逃走的辦法。”
薛倩說道:“其實要想把馬道士引出來並不難。他來這裡搗亂的目的,無非就是爲了這隻玉葫蘆。咱們就用玉葫蘆作爲誘餌,等他出現之後,將他擒住不就行了嗎?”
呂先生把玉葫蘆掏出來看了看,然後有些猶豫的說道:“這隻玉葫蘆裡面的東西,恐怕牽扯重大,如果被馬道士奪走了,那可就太遺憾了。”
薛倩說道:“這玉葫蘆一直盛在石匣裡面,而石匣一直被三奶奶坐在蒲團下面。所以馬道士肯定沒有見過這東西。你給他弄一個假的,他也分辨不出來。”
呂先生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件事有點奇怪。既然馬道士從來沒有見過這隻玉葫蘆,他是怎麼知道這東西在三奶奶手裡的?”
我思考了一會,然後說道:“恐怕是那隻魂魄告訴他的。”當初陰鬼婆把薛父脊椎骨裡面的魂魄煮了出來。我們看到幻覺不久,這魂魄就被馬道士的同夥盜去了。他們肯定是從魂魄中得到了什麼消息。所以纔來三奶奶這裡,想要搶走玉葫蘆。
我把這個猜測說了一遍,呂先生和薛倩都點頭認可了。
呂先生拿着這隻玉葫蘆,翻來覆去的看,過了一會,他說道:“我應該把裡面的神水倒出來,然後裝上井水?”
我說道:“如果這神水必須要呆在玉葫蘆裡面呢?一旦拿出來,就發生了變化,怎麼辦?”
呂先生頗爲躊躇的說道:“這東西還真是麻煩。”
薛倩說道:“其實你就算是拿一隻破碗,裡面裝上清水,也能把馬道士引出來。”
呂先生奇怪的問道:“馬道士有怎麼蠢嗎?”
薛倩笑道:“正因爲他不蠢,所以纔會出現。呂先生,你想要坑人的時候,不是一貫的聰明絕頂嗎?怎麼現在倒糊塗了?你想想看,只要你打出旗號,說神水在你身上。就算馬道士發現你的神水是假的,他也肯定會認定了,你知道真的神水在哪。所以會千方百計的來找你,把事情問出來。”
呂先生點點頭:“不錯,不錯。薛倩,你最近聰明瞭不少啊。”
薛倩嘿嘿的笑道:“熱鬧看多了,自然就聰明瞭。”
這時候正是夏天,而村民低矮的土坯房卻很涼快。我們談論了一陣,就感覺到一陣倦意,於是躺在牀上睡了過去。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看見屋子裡面漆黑一團。門外卻透出燈光來。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在桌上摸了摸,找到了火柴,打算把燈點上。可是火柴剛剛划着,噗地一聲,就滅掉了。我咦了一聲:“這火柴質量這麼差?”
我又重新劃了一根,和上次一樣,一閃而滅。
我掏出第三根,正準備划着的時候,卻呆在那裡不動了。我的腦子裡面仔細的回憶着剛纔火柴滅掉的情景。那不是因爲質量差才滅的。更像是有什麼人在我旁邊,把火吹滅了。
可是我剛纔根本沒有感覺到有風。這種事不可能是人乾的,八成是鬼。
我吞嚥了一口吐沫。然後閉上了眼睛。在這種黑漆漆的屋子裡面,睜着眼睛根本就是浪費。我用聽覺、嗅覺、觸覺,仔細的感覺周圍的情況。
慢慢的,我覺得有一團陰冷的氣息,正聚攏在我身後。這一團氣息,應該是剛纔吹滅火柴的東西了。
我站在那裡,並沒有動。我心裡面暗暗地盤算:毫無疑問,這傢伙不是活人。應該是一隻鬼。這隻鬼既不害我,也不現身,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難道是馬道士的同夥?前來盜取玉葫蘆的?
我越想越有可能,越想也就越緊張。我想叫醒呂先生和薛倩。但是知道這麼幹行不通。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人就等於瞎子,而小鬼卻不受任何限制。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裡,呂先生被我叫醒,怎麼也得十幾秒鐘的時間,這個時間對他來說實在太充裕了,完全可以向我下手。
我開始仔細的回憶我的牀在哪,我的大刀放在哪了。我閉着眼睛冥思苦想,而我身後的小鬼居然沒有動。
我想了一會,在腦子裡勾勒出牀鋪的方位,以及大刀的位置。然後我大喝了一聲,用聲音震懾住小鬼,與此同時,飛身而起,撲到了牀上。
與我料想的分毫不差,我的身子安安穩穩的落在牀上,隨後,我伸出右手,自上而下,以極快的速度在牀上掃了一下,就把大刀抓在手裡。我握着大刀,橫在胸前,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沒有人回答我,我只聽到屋門似乎響了一聲。
緊接着,我聽見薛倩和呂先生爬起來了,他們兩個聲音慌張的問道:“什麼情況?趙莽,你在幹嘛?”
我沒有點燈,仍然閉着眼睛,仔細的感知周圍的情況。只不過,這時候屋子裡面的氣息很紊亂,我再也感覺不到那隻鬼了。
這時候,薛倩已經把蠟燭點起來了。我向屋子裡面看了看,一切平安。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剛纔有一隻小鬼闖進來了。吹滅了我的火柴。”
薛倩忽然指了指地上,問道:“就是這個?”
我扭頭一看,那邊有兩攤水漬,是兩個清晰地腳丫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