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小鬼猶如夢遊一般,向麥田中走去了,而且言之鑿鑿的對我們說道:“宅子不是在那邊嗎?”
我疑惑的看了他們兩眼,心想:難道那宅子發生了什麼變化,只有小鬼可以看到?
我看了看呂先生,而呂先生向那邊指了指,說道:“咱們跟過去看看。宅子是不是還在,一看就明白了。”
我問薛倩:“你看到了嗎?”
薛倩說道:“好像看到了一點影子。”
我疑惑得跟着那幾個小鬼在麥田中走了一會。然後猛然醒悟:宅子果然還在。
之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宅子掛着紅燈籠,一片燈光,很容易辨認出來。然而今天,它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火,在晚上倒真的不容易發現。
那幾只小鬼也感覺到今天的宅子有些不對勁了。他們嘟囔道:“這宅子怎麼沒有亮燈呢?”隨後,他們看了看我們三個,好像我們知道內情似得。
呂先生說道:“咱們進去看看。”
我們信步走到麥田中。發現整個宅子已經空了。原本在裡面忙忙碌碌的小鬼不見了。而且裡面的桌椅板凳、木門、磨盤。全都消失不見了。這裡只剩下了殘垣斷壁。
我們將信將疑的走到宅子深處,它的佈局與之前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裡面空曠荒涼,似乎很多年都沒有人來過了。
薛倩疑惑的說道:“咱們昨天晚上一直在這裡。怎麼一覺醒來。這地方變成了這幅樣子?難道他們搬走了?”
那幾只小鬼忽然放聲大哭,說道:“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可以做工的地方了。我能拿什麼賺錢,養活家人?”
小鬼們正在哭泣。忽然遠處飄來了一團紅光。紅光後面是一個綠色的身子,紅綠相映,在這個荒涼的地方,倒顯得格外生動。
我仔細看了一眼,是一個丫鬟,提着紅燈籠走過來了。
薛倩說道:“這不是大公子的丫鬟嗎?”他的聲音裡面透着喜悅,顯然對這丫鬟印象不錯。
我向前走了兩步,正要和她打個招呼。忽然發現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正是那賬房先生。
丫鬟看了看我們三個,說道:“你們還沒有離開嗎?”
呂先生說道:“本來要離開了,發現這裡有些不對勁,所以來看看。”
綠衣丫鬟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搬家了。大家都已經走了。以你們不用來這個地方了,來了也見不着我們了。”
薛倩笑嘻嘻的說道:“昨天我們剛和老爺子說了一會話,今天他就急匆匆的搬走了。該不會是因爲露了真面目,所以躲着我們吧?”
綠衣丫鬟笑道:“這是個巧合而已。實際上,我們有個規矩,每隔十幾年,等老爺子過完壽辰之後,就要搬一次家。今天要搬家的計劃,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並不是爲了躲着你們。”
呂先生點頭笑道:“是啊,你家主人加上老爺子,可以縱橫天下了,何必躲着我們三個。不過,這是什麼規矩?要隔幾十年搬一次家?難道時間長了,會住膩了不成?”
綠衣丫鬟笑道:“那就是主人們商量的事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懂。”
丫鬟和我們說完了之後,就轉過身來,向賬房先生說道:“把錢給他們吧。”
賬房先生答應了一聲,然後就從背上解下來了一個布袋。他把布袋的口子張開。我發現裡面全是一隻一隻的銀錠子。
丫鬟向那幾只小鬼說道:“我家主人說,我們一走,你們就失去了生計。本來福祿壽喜財,命中註定,或窮或富,是自己的因果,旁人不便干預。不過咱們同爲不得投胎的冤鬼,活在這世上,就應該惺惺相惜,互相扶持。如今我們既然有餘財,就不忍心看見你們受苦。所以能幫一點是一點。這些錢你們拿着。可以幫你們度過眼下的難關。可是你們若想要真正的富起來,還要積德行善,積累因果。”
那幾只小鬼全都感動的了不得,紛紛向綠衣丫鬟道謝。
我忍不住小聲的問那丫鬟:“這是你家主人說的?”
丫鬟點點頭,說道:“對啊。這種道理我自己可說不出來。”
我又有些驚訝的確認了一下:“是大公子說的?”
綠衣丫鬟楞了一下,然後說道:“是老爺子說的。不是大公子。”
我點點頭,心想:“這就合理了。大公子那種陰冷的人,怎麼會大發善心,賙濟這些小鬼呢?不過,即使是老爺子說的,也讓人感覺怪怪的。他一會煉化嬰兒,一會又大做好事。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這時候,銀錠已經分發完了。那幾個小鬼紛紛跪了下來,朝着昨日辦壽宴的那間大廳跪了下去,磕了個頭,然後向綠衣丫鬟和賬房先生倒了好一會謝,這才慢慢的回去了。
賬房先生等小鬼們走了之後,向丫鬟說道:“姑娘,主人交代我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咱們也走吧。”
丫鬟點了點頭,向我們說道:“三位,保重了。”然後他們兩個也走了。
諾大的一片宅子,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一陣陰風吹過來,讓人感覺涼嗖嗖的。
薛倩抱着胳膊,說道:“呂老道,咱們也走吧。這個地方陰氣太重。”
呂先生忽然回過頭來,大感興趣的說道:“你也感覺到陰氣重了?”
這時候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我看見那張臉陰晴不定,雙眼透着興奮地光芒,看得人有些心驚。我悄悄地把大刀取了出來,說道:“呂先生,你沒事吧?”
我的動作早就被呂先生看在眼裡了,他哈哈大笑,說道:“怎麼?趙莽,你以爲我被鬼上身了嗎?”
我說道:“剛纔看起來挺像的。”
呂先生從懷裡面摸出來一張黃色的符紙,然後咬破中指,用手在上面畫符,一邊畫,一邊問道:“我問你,爲什麼人在夜間行走,經過亂葬崗的時候,會看見亭臺樓閣呢?”
我不知道呂先生是什麼意思,於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因爲這是小鬼弄出來的障眼法。”
呂先生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說道:“其實用障眼法三個字來概括,還是太籠統了。小鬼之所以能做出種種幻象來,主要是靠的怨氣。生前有怨氣,所以死後就能幻化出各種各樣的景象來。”
我問道:“你想說什麼?”
呂先生說道:“我想說的是,宅子裡面的小鬼已經搬走了,爲什麼我們還能看見這宅子呢?”
我愣了一下,說道:“對啊,爲什麼我們還能看見?難道這裡還有小鬼?”
呂先生忽然一揚手,將手裡面的符咒拋了出去。那符咒轟然一聲,燃燒了起來,變成了一個極爲明亮的大火球。這火球慢慢的在宅子裡面飄蕩。藉着火光,我看見那牆壁上面有無數影子在來回的扭曲。
我駭然的看着他們。他們分明是一個個的小鬼。被鐵鏈拴在牆壁上面,逃脫不了。
薛倩驚呼一聲,喊道:“陰間的大門,這是陰間的大門嗎?”
呂先生揪住他,說道:“別亂嚷。如果這是陰間的大門,咱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指了指那火球,說道:“跟着道符走。”
我們跟在火球后面,一路上看見牆壁上栓滿了小鬼。有的小鬼還活着,有的則變成了一副枯骨,動也不動了。
我看見活着的神色痛苦,不停地掙扎,忍不住說道:“要不要把他們救下來?”
呂先生搖搖頭:“救不了,他們被人用邪術釘了起來。只要把他們從牆上救下來,他們馬上會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