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倩躲在牆角,慌張的揮舞着大刀。
按照薛倩所說,這裡應該有一隻鬼。剛纔薛倩就是被他迷得着了道,失去了神智。
我問薛倩:“剛纔怎麼回事?”
薛倩氣喘吁吁地說道:“剛纔我出來上廁所,忽然聽到這邊有聲音,我也是好奇,就推開門看了看。結果進來之後,發現有個人蹲在地上,正在搓藥丸……”
我驚訝的說:“和我看到的一樣,我進來的時候也看到你正在搓藥丸。等等,你看到那個人的臉了嗎?”
我這麼一問,薛倩的面色忽然陰沉下來了。
我被他搞得有些緊張,連忙問道:“怎麼了?”
薛倩聲音低沉,說道:“我看到他的臉了。那個人就是你。”
我大吃一驚,連忙否認道:“不可能是我,當時我正在屋子裡面睡覺。”
薛倩點點頭:“我當然知道那個人不是你。所以我轉身就想走。但是我腦子裡忽然出現了你的聲音,讓我留下來,幫着你製藥。這聲音很厲害,我聽了之後就像是做夢一樣,迷迷糊糊的蹲了下來。”
我驚訝的說:“自始至終,你都沒有見到那隻鬼的模樣?”
薛倩點點頭:“什麼也沒有看到。”然後,他看了看鋪在地上的那塊破布,問道:“你知道這藥是什麼嗎?”
我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藥?”
薛倩說道:“是神魂顛倒,黑眼鏡賣給我們的那種藥。”
我聽了之後,默然不語。
剛纔薛倩神智不清楚的時候,曾經對我說:“用屍體做藥給人吃,人就要用魂魄來買。公平交易,童叟無欺。”這麼說的話,這種藥是用人的屍體做成的?所以凡是吃過這種藥的人,會慢慢地患上離魂症。
我把這個意思一說,薛倩也點了點頭。然後他乾嘔了兩聲:“真噁心,老子還吃過這種藥呢。”
我們縮在牆角待了一會。屋子裡再也沒有什麼異常了。我說道:“老薛,那隻惡鬼是不是走了?”
薛倩揮舞大刀的動作慢了下來。他也有些猶豫的說:“可是我心裡面總覺得不踏實,他肯這麼輕易地放了咱們兩個?”
這時候,屋子裡面忽然颳起了一陣陰風,將牆角處的一塊白布吹起來了。我朝那邊望了望,發現白布下面露出來一隻腳。
我拽了薛倩一把:“老薛,你看見那隻腳沒有?”
薛倩緊閉着嘴,不說話。他沉默的走了過去,用刀挑了挑那塊白布。
因爲他的身子擋着我的視線,所以我看不到白布下面有什麼。我着急的問:“老薛,那邊到底怎麼回事?是死人嗎?”
我心裡暗暗地想,這裡既然是火葬場,出現個把死人,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薛倩背對着我,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然後說道:“老趙,你剛纔看見這死人腳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很面熟?”
我愣了一下,仔細的想了想,說道:“確實有點面熟啊,那雙鞋。”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然後說道:“我想起來了,他的鞋和我的一模一樣。”
我剛說到這裡,忽然愣住了。我發現旁邊的爐火熊熊的燃燒着,火光照映下,我的身體居然沒有影子,我正孤零零的站在地上。
我正在惶恐的時候,一個冰涼的東西架在我的脖子上面了。
我心裡一涼,知道壞事了,我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來,看見薛倩握着大刀,正警惕的看着我。
我嚥了口吐沫,但是喉嚨仍然有些發乾。我想笑,可是笑聲簡直在哭:“老薛,你這是幹什麼?”
薛倩向旁邊讓了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脖子,他說道:“你自己看。”
我依言看了看,發現白布已經被挑開了,地上平躺着一個人,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看模樣,正是我自己。
這個人的出現無異於晴天霹靂,有那麼幾分鐘,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驚慌的說:“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薛倩看着我,聲音冷冰冰的:“老趙,你已經死了?你的魂魄還來騙我?你是不是被這裡的惡鬼收買了?”
我百口莫辯:“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死的?我的身體怎麼會在這裡?”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辯解道:“老薛,你仔細想想,時間根本對不上。咱們兩個躺在牀上的時候我還是活人。之後是你最先來到這裡的,我的屍體根本不可能瞞着你藏在這。”
薛倩似乎被我說動了。他猶猶豫豫的問:“那麼這屍體怎麼回事?對了,我進來的時候,蹲在地上搓藥丸的是不是他?”
我將他的刀拿下來,語氣堅定地說:“是鬼遮眼。這裡的惡鬼故意讓咱們看到的幻覺,好讓我們兩個內鬥。”
薛倩雖然把刀收起來了,但是始終不肯距離我太近,似乎對我仍然不放心。
我問他:“我的屍牙去哪了?把它含在嘴裡,自然會看清楚。”
薛倩撓撓頭:“剛纔嘔吐了一會,你那顆牙早就不知道吐在哪了。”
我看了看那堆嘔吐物,實在太噁心了。如果屍牙真的在裡面,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找了。
無奈之下,我指了指那兩扇木門:“咱們先從這裡出去再說。大不了,天亮之後再回來。到時候是人是鬼,肯定能分的清清楚楚的。”
我們兩個正要想辦法出去。忽然外面砰砰砰有人很着急的砸門,然後用力的撞了兩下,木門被撞開了。
一個人從外面踉蹌着跑了進來。
我擡頭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接待過我們的年輕人。
他分外焦急的說:“你們兩個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地方不乾淨,晚上我都不敢來,快點跟我出去。”
我看見屋門被打開,倒也沒有多說話,沉默着跟在他身後,走出去了。
等我和薛倩走出屋門之後,我就悄悄拽了薛倩一把,說道:“小心點,這小子已經死了,我剛纔親眼看見的。”
沒想到,年輕人的耳朵很靈敏,他回過頭來,瞪着我說道:“誰死了?要不是我打開門救你們,你們才早就死了。”
我說道:“你不用再裝了,剛纔我在值班室見過你,你身上已經長出屍斑來了。你是一具屍體。”
年輕人很氣憤的用手電照着自己的臉:“你看清楚,我身上有沒有屍斑。”
手電筒的光芒下,我看見年輕人的臉上很乾淨,一點也不像是死人。這下該我疑惑了。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好。我心裡默默地想:就這樣對峙下去好了,等到天亮自後,一切自有分曉。
我們站在院子裡面,靜靜的對峙了一會,年輕人忽然用手電晃了晃我的臉,緊接着,有些嚴肅的說:“前兩天,有人向我這裡送來了一具屍體。和你長得很像,剛纔燈光很暗,我倒沒有看出來。”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又想說什麼?”
年輕人慢慢的分析道:“有的人已經死了,但是他的魂魄並不知道,以爲自己仍然活着。繼續像生前一樣生活。本來只要沒有人說破,他就會一直這樣活下去。但是這裡面有一個關竅。他的魂魄,會不由自主的去找他的屍體。往往是在無意之中,就會走到停屍的地方。”
他看了看我,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在火葬場工作多年了,像你這樣的魂魄,見到過不少。兄弟,你已經死了,就早點投胎轉世吧。不要再在這裡糾纏了。”
我心裡面有一百個聲音在說:“這小子瞎說八道。”但是我看着他那副樣子,簡直認真到了極點,我自己心中甚至都出現了一絲懷疑,莫非我真的死了?
這時候,旁邊的薛倩忽然悶哼了一聲。我扭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他手裡提着大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了一道。鮮血沿着刀身流了下來。
我驚訝的喊道:“老薛,你這是幹什麼?”
薛倩向後退了一步,說道:“你別過來。既然咱們三個誰都不信誰。那就憑這把刀來判斷吧。這是我祖上留下來的兇刀,如果有魂魄被砍上一下,肯定受不了。咱們挨個試試。”
我忽然怕了,面對着這把刀的時候,我忽然有點擔心。
薛倩衝我喊了一嗓子:“老趙,把胳膊伸出來。”
我咬了咬牙,把手伸出去了。
快刀觸到我的皮膚,冰涼冰涼的,然後是一陣刺痛。我的皮肉已經被割破了。
我看着血流到刀尖上,鮮紅鮮紅的。
薛倩把刀收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老趙,我冤枉你了。”
然後他用刀尖指着年輕人:“該你了。”
年輕人一直微笑的看着我們兩個,這時候忽然大笑起來,他的聲音變得很蒼老,根本不是年輕人應該擁有的,他笑道:“兩個小娃娃,隨身帶的寶貝倒是不少,不過,寶貝再多,今天也救不了你們的命了。”
隨後,他臉上的皮一點點的塌陷下來,變得血肉模糊,剛纔好端端的活人,變成了一具腐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