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你們八位,可是未卜先知啊。”
小老頭笑了笑,說道:“也算不上是未卜先知。我們猜到了柳城的地方官不情願,所以早作準備罷了。”
呂先生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吧?”
小老頭說道:“子時之前,必有回報。”然後他向我們說道:“要不要來喝一杯?”
呂先生說道:“我師父的消息,你們可還沒有告訴我呢。”
小老頭做了個手勢:“邊喝邊談。”
呂先生點了點頭,帶着我們跟在了小老頭身後。我們人鬼相雜,慢悠悠的向柳城郊外走去。
十幾分鍾後,我們到了荒郊野外的一處亂葬崗。現在雖然是五月份,但是在這種地方,夜風仍然讓人感覺到涼嗖嗖的。
我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慘白慘白的,照的地上也慘白慘白的。
我看見不遠處有一團火光,正在幾座荒墳中間燃燒着。等我們走過去之後,看見三妹正在那邊生火。
小老頭看着薛倩,說道:“聽說薛兄弟喜歡圍着篝火喝酒。上一次卻沒有趕上,一直覺得很遺憾,今天我們可是特地準備了一番。”
薛倩乾笑一聲,說道:“以前我是挺想和你們一塊喝酒,不過自從聽說你們是鬼之後,可就沒有這個心思了。”
八鬼笑了笑,然後圍着篝火坐下來了。
薛倩對小老頭說道:“我聽說狐仙鬼怪,在夜間生火喝酒。有路人坐過去,和他們一塊喝,等到天亮的時候,羣鬼散去。這路人忽然發現,昨天晚上喝的酒其實是臭水溝裡的水,吃的菜是青蛙蜥蜴之類的髒東西。你們今天,不會這樣吧?”
小老頭哈哈大笑,說道:“小兄弟真喜歡開玩笑。我們雖然做了鬼,可是也曾經是人。總不能人死了之後,不喜歡喝酒,喜歡喝臭水了吧?不喜歡吃雞鴨,喜歡吃青蛙蜥蜴了吧?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老弟上墳的時候,不要再上美酒肥雞了。直接弄點髒水豈不是更好嗎?”
小老頭認認真真的分析了一通,把我們都逗笑了。
三妹指着我,笑道:“趙兄弟曾經喝過我們的酒,親口說味道不錯。”
我聽見她這麼說,只好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很不錯。”
小老頭把酒取出來,都給我們倒上了,說道:“這可是我自己釀的酒,在外面買都買不到。”
等倒完了酒,他說道:“我們八兄妹沒有什麼文化,但是最喜歡聽故事。不過,今天不再聽故事了,今天來講故事。”
他指了指呂先生,說道:“講講尊師的故事。”
呂先生說道:“我洗耳恭聽。”
小老頭喝了一口酒,然後娓娓道來,他一邊講,有時候又會停下來思考一會。而三妹幾個人則在旁邊補充幾句,我們聽了之後,非但沒有解惑,反而變得更加疑惑了。
原來,當日柳城八鬼和道士們一場賭局。稀裡糊塗就輸的一敗塗地。
他們八位自命豪傑,自然不會做這種背信違約的事。於是收拾了一下細軟,就離開了柳城,打算像以前一樣,闖蕩江湖。
在路上的時候,老四就嘆息,說以前在江湖上漂泊,是被逼無奈。能過一天算一天了。等哪天身上的戾氣沖天。引來了陰間的人,或者是道門中的高手,也就結束了。可現在得到了柳城空亡屋這麼個好地方,可以慢慢的化解身上的戾氣,但是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要拱手讓人了。這時候再闖蕩江湖,心裡面就滿不是滋味了。
三妹也說道:“要不然咱們和那位道長商量一下,求他把空亡屋讓出來。”
這個提議剛剛提出,就被衆人否定了。因爲八鬼實在拿不出來比空亡屋更有價值的東西了,商量也沒用。
可是三妹的這句話,讓衆人存了個心思,開始討論着,要不然投其所好。看看這位道長喜歡什麼。或利誘或色誘,讓他着了道。這個辦法雖然有些不夠光明正大,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算什麼。
八鬼討論了一番,忽然就發現。他們對這位道長一無所知。被他們打傷的道人不是他,出來應戰的,也不是他。爲什麼空亡屋最後交到他的手裡面去了?
八鬼越想越蹊蹺,於是連夜跑回柳城,想要看個明白。
等他們趕到柳城的時候,正是深夜,八鬼埋伏在空亡屋周圍,向裡面查探。
他們發現空亡屋裡面亮着一盞油燈。有兩個道士坐在裡面談話。顯然其餘的道士都已經走了。
他們看見呂先生的師父坐在一個蒲團上面,面色凝重。而張八仙坐在另一個蒲團上面,面色痛苦。他們中間放着一隻白瓷杯。杯子裡面則有幾隻銅錢。
那銅錢上面似乎有血跡,沾染的白瓷杯也血跡斑斑的。
張半仙大汗淋漓,嘴脣都有些發白了。他說道:“師兄,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而他對面的道士則說道:“師弟,你不能放棄,我們必須要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然的話,這一場大風波,會禍及子孫啊。咱們的性命可以不要了,但是道門的傳承呢?”
道門的傳承這幾個字,讓張半仙的身子晃了晃。他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說道:“師兄,那我再算算。”
然後他用力擠了擠自己的中指。
小老頭看的清清楚楚,張半仙的中指上面有不少的血,看來,他已經擠過很多次了。
張半仙把血滴在銅錢上面。然後虛弱的把手蓋上去了。
老八小聲的對小老頭說道:“他在算命。”
小老頭說道:“這我還看不出來嗎?我當然知道他是在算命了。”
老八連忙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算得不是婚姻,不是官運。是命。”
小老頭頓時瞪大了眼睛,問道:“他們在算誰的命?”
老八則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們在算誰的命。不過,用血滴在銅錢上面,肯定是在算一個人的命運。”
他們兩個交談的聲音極低,而空亡屋的兩個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白瓷杯上面。張半仙虛弱無力的搖動着白瓷杯。他的動作很慢,那隻杯子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呂先生的師父坐在他對面,一臉緊張的看着那隻白瓷杯。他似乎很擔心瓷杯會摔碎,但是卻不打算幫着張半仙搖晃。
張半仙一邊搖晃,另外的一隻手在不斷地計數。過了一會,他把瓷杯重重的放在了蒲團上面,然後把手移開了。
他向瓷杯裡面看了看,然後虛弱的說了句什麼。
呂先生的師父隨即用小木棍在地上寫了一個數字。張半仙又繼續搖起來了。
小老頭問老八:“他算出什麼來了?”
老八搖搖頭,說道:“他的卦還沒有完。這只是一部分而已。他在推測一件大事,而且,他好像要一點一點的把這件事的細節還原出來。真是瘋了。一個人就算本領再高強,精魄終究是有限的,不可能這麼精細的算出一件事的詳細過程。他這是不要命了嗎?”
他們趴在外面又等了一會。張八仙又搖動了八次瓷杯。而他的身子,漸漸地搖搖欲墜了,似乎坐都坐不住了一樣。
他虛弱的向師兄說道:“我沒有力氣了。瓷杯都提不起來了。”
師兄憐憫的看着他,說道:“師弟,你休息一下,吃點東西補補身子。這件事,咱們能多做一點,勝算就多一點,千萬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