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看着大大小小的神廟,說道:“惡菩薩廟,比這個規模可小的多了。”
他看了看小老頭,說道:“你們柳城空亡屋,真是有意思,居然建在一堆神廟中間,這樣住着,很舒服嗎?”
小老頭嘆息了一聲,說道:“這些神廟,可不是我們建起來的,而是你師父建起來的。”
呂先生看了小老頭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師父?他在這裡建這麼多神廟做什麼?”
小老頭說道:“我們怎麼知道,或許擔心我們重新把空亡屋奪回來吧。他在這裡,呆了不到一個月,可是這裡建廟的風氣一直沒有停止,估計是他臨走的時候做了一番交代,安排好了工人。”
我們跟着小老頭向裡面走。每一間小廟裡面都點着兩盞長明燈。這些燈火在夜色中不斷地閃動,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
我跟着小老頭走了一會,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按道理說,天下的廟宇都應該坐北朝南,以示尊重,可是這小廟裡面的神像就不是這樣,他們全都朝着東面。
小老頭似乎看出來我的疑惑一樣,說道:“他們是在看空亡屋的方向。這裡有數百間神廟,空亡屋就在他們的正中。他們將空亡屋圍了起來,幾百雙眼睛盯着它。”
小老頭嘆了口氣,說道:“天下的神廟很多,大多數裡面都不是真仙,而是狐妖鬼怪附身在上面,假託仙蹟,享用些香火。但是在這個地方,從來沒有狐仙怪鬼。確切的說,除了我們八兄妹以外,誰也不敢來。他們畢竟是仙,光明正大,而我們畢竟是鬼,鬼鬼祟祟。被他們圍在正中央,實在有些心驚膽戰。雖然明知道他們只是一副雕像而已,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
我說道:“你們進入這裡面的感覺,估計就像是人鑽進了鬼屋一樣,明知道都是假的,沒有生命,仍然怕得要死。”
小老頭連連點頭,說道:“不錯,就是這種感覺。”
又走了一會,他指了指一間送子觀音廟,說道:“當日那孕婦挺着大肚子來拜神。而我們八兄弟正好就在附近。就是在那時候,遇到了花姐。一番交談,知道她和趙兄弟有些關聯。當時我們正打算找呂先生,我頓時心生一計,才安排下來了幾個月前的事。”
我們幾個都皮笑肉不笑,不置一詞。
這時候,小老頭忽然不再向前走了。
我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
小老頭說道:“再往前的神像,有些奇怪的地方……”
我問道:“怎麼奇怪了?”
小老頭指了指我們身後的神廟,說道:“這些小廟,是先有的廟,然後買來的神像,搬進了廟裡面。但是前面的不一樣,前面的是先有了神像,然後圍着神像建了一座廟。”
我看着小老頭,說道:“這個順序上的差別,很重要嗎?”
小老頭苦笑一聲,說道:“你不懂。前面那些神像,是呂道長的師父留下來的。上面都有一些特殊的印記,裡面似乎封着一些得道高人,你們幾位都是道門中的人,進去自然沒有什麼,但是我是鬼……”
薛倩笑道:“你該不會是不敢進去吧?”
小老頭說道:“進去是敢進去,只不過,要做一番準備。”
然後,他坐了下來,開始慢慢的用功。我感覺天地間的陰氣正在慢慢的向小老頭籠罩過去。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打算要潛水的人,先深吸一口氣一樣。
小老頭這一口氣很悠長,我們等了十幾分鍾,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了。
我回頭看了看,其餘的七鬼站在地上,神態輕鬆,無動於衷。我不由得說道:“我本以爲小老頭既然是八鬼中的老大,本領應該是最高強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薛倩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們又沒有打鬥過?”
我說道:“前面的小廟有些特殊。小老頭要進去的話,需要聚攏陰氣,而咱們身後這幾位,則不用這麼幹,這不是說明了他們更厲害嗎?”
三妹衝我笑了笑,說道:“趙兄弟,這你可猜錯了,實際上,我們大哥的本事,要高出我們很多。至於我們爲什麼不聚攏陰氣,因爲即使聚攏了也沒有用。”
我恍然大悟:“過一會你們不進去?”
三妹點點頭:“那個地方對於我們來說,太危險了,所以我們會在外面等你們。”
我聽見三妹這樣說,心裡裡面忽然感覺很放心。我只覺得這樣一來,被他們暗算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雖然柳城八鬼一直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這時候,小老頭已經聚攏完了陰氣。我感覺他身上冷颼颼的。不由得向遠處站了站。
小老頭指了指前面,說道:“咱們走吧。”他的聲音很小,似乎擔心在說話的時候身體裡面的陰氣逃走了一樣。
我們跟着小老頭走了兩步,忽然感覺身上有些不自在,好像有人在看着我們一樣。
我向周圍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原來這裡的神像已經和外面不一樣了,他們不再盯着正中心的空亡屋。而是忽左忽右,向哪個方向看的都有。而且我發現,無論站在哪個位置,都至少有一尊神像在盯着你。
小老頭指了指神像,小聲的說道:“你們看,他們沒有供臺。”
如果是先有廟再有神像,神像必然在供臺上,以示尊崇。但是這裡的就不一樣了,神像都直接放在地上,而小廟的屋檐修的很寬,廟門很高,門內甚至小心的挖了出水口,似乎擔心裡面積水一樣。
我正看那小廟看的出神,忽然感覺那神像變得模糊不清了。周圍似乎起了一層霧一樣。我吃了一驚,連忙去看自己的手,這時候,連手也看不清了。
我向周圍張望了一番,呂先生幾個人早就不見蹤影了。我頓時就慌了,大聲喊道:“呂先生,你在哪?”
我本以爲會像以前一樣,呂先生默不作聲。然而,不遠處傳來了呂先生的回答聲。只不過這聲音有點小,有些悶,像是躲在被子裡面喊出來的一樣。
我心中一驚:這些霧氣濃到能夠隔開聲音的地步了嗎?吸到人肺裡面,這還了得?誰知道這玩意是什麼,有沒有毒。
我這樣想着,兩隻眼睛就再也看不到東西了。我的視野裡面,全是白茫茫的霧氣,以及霧氣中分佈着的大大小小光暈,那是廟裡面的燈火。
我乾脆閉上眼睛,儘量不呼吸,但是堅持了沒多久,就失敗了。
我站在地上,仔細回憶了一下剛纔的聲音,找準了一個方向,向那邊摸過去。我希望能找到呂先生和薛倩,三個瞎子總好過一個瞎子。
我一邊向那邊走,一邊大聲的呼喊着他們的名字。起初的時候,我的聲音傳出去幾步遠,再到後來的時候,幾乎悶在了我的臉上。我心中嘆息不已:這裡的霧氣肯定在加重,恐怕再過一會,我就得憋死在這裡了。
我又向前摸索着走了幾步,果然感覺到有些氣悶。我乾脆蹲下來,把上衣脫下來,裹住腦袋。果然好了一些。但是我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罷了。再過一會,我肯定得死了。
我在地上彷徨無計的蹲了一會,感覺有些累,於是自然而然的坐下,盤起腿來了。這幾個動作都是平時做熟練了的,緊接着,就應該是呂先生教我的吐納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