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的話讓殘仙身子一震,不過他很快恢復正常了,看樣子,他早就已經料到了我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殘仙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們執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這雙眼睛,你們拿去吧。”
我們三個人還沒有說話,殘仙又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們就當真對陰間不感興趣?”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怎麼會不感興趣呢?實際上,我們對陰間很感興趣。我的師父就被困在陰間。”
殘仙露出個驚訝的表情來,然後說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放棄仙眼呢?”
呂先生笑道:“因爲你所用的手段,實在是不足取。與我從小受到的教誨相悖,我如果與你同流合污,簡直是欺師滅祖了。我若用這種辦法找到了師父,他老人家恐怕非但不肯跟着我回來,恐怕還要清理門戶,將我當場殺了。”
呂先生說到這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道:“我惜命得很,可還不想死。”
殘仙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當我是邪魔外道,不肯同我合作,我也早就猜到了。你們動手吧。”
呂先生微笑道:“煮藥的功夫,我們卻沒有練過,生怕倉促之間壞了事,倒不如,還是你們師徒二位代勞吧。”
殘仙怔了一下,然後看了看道童,苦笑一聲:“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徒弟,你挖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現在該挖去我的眼睛了。”
道童顫聲說道:“師父,我不敢。”
殘仙柔聲說道:“有什麼不敢的?你只當師父是那些小鬼就行了。”
道童躊躇不前,而殘仙又催促了幾次。終於,道童哆嗦着伸出了手去。
他的手雖然哆嗦,但是動作絲毫不慢。非但不慢,簡直純熟之極。等他把殘仙的眼睛取出來,投到鍋裡面去,殘仙只是悶哼了一聲而已。
他長舒了一口氣,讚道:“徒兒,你這一門手藝當真是練到家啦。爲師並沒有感覺到痛苦。”
道童跪在殘仙面前,說道:“師父,我可對不住你了。”
殘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說道:“別這麼說,別這麼說。你去找一個瓦罐,幫着幾位道友把藥煮好。”
道童答應了一聲,當真就從屋子角落裡面抱出來一個瓦罐。燈鍋裡面的湯水煮好之後,小心翼翼的倒進去了。
殘仙的眼睛已經瞎了。他的臉對着我們,儘量平靜地說道:“眼睛已經給了你們。那些小鬼可以重見光明瞭。這兩隻銅環,你們可以取走了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把殘仙和道童身上的銅環拿走了。
殘仙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如果想要知道陰間的情況,其實也用不着一定要等我。這仙眼的功夫,並非我的首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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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仙的話,撥動了我的心絃。實際上我早就已經猜到了,他不可能平白無故會這種法門,八成還有一個師父。
於是我問道:“你是不是有師父?他是不是已經煉成仙眼了?”
殘仙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師父。只是曾經撿到過一本書,上面記載了仙眼的修煉辦法。和這本書包在一塊的,就是這兩隻銅環。那本書我在背熟之後就毀去了。而銅環一直珍藏着。根據書上透漏出來的信息,寫書的高人應該還在人世。日後你們如果能夠遇見相似的銅環,估計就是他了。他的仙眼早已練成,你們請他幫忙查看陰間,應該不算是傷天害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殘仙這一番話,算是在臨死之前,良心發現,給我們留下一點好處了。
他說完之後,身子就慢慢地倒了下去。隨後,我看見他的魂魄從驅殼裡面鑽了出來。
他朝我們拱了拱手,然後摸索着向外走。
在殘仙死去的那一刻,道童也已經氣絕了。小孩的魂魄跑過去,扶着殘仙的魂魄慢慢的向外面走。
殘仙一面走,一面問道童:“我們要投胎轉世了,你怕不怕?”
道童說道:“不怕。”然後又問:“師父,你的眼睛已經瞎了,再轉世的話,是不是要做盲人?”
殘仙嘆了口氣,說道:“我把人家弄瞎了,現在也嚐到這苦頭了。”殘仙的聲音,頗爲蕭索,似乎這一生,並不太盡興一樣。
道童可能聽出來他心中鬱郁,安慰道:“師父,你別難過。等到了來世,我還像今日這樣扶着你。”
殘仙嘿嘿笑了一聲:“等到了來世,咱們兩個就誰也不認得誰啦……”
他們兩個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就細不可聞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兩具屍體,他們正在迅速的腐爛。我把藥罐子抱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快回空亡屋吧。”
薛倩跳起來,說道:“對啊,趕快回去,我的身體還在那裡面呢。”
我們三個人急匆匆的尋路回去,等薛倩的魂魄回到身體裡面的時候,正好雞叫。
我把罐子藏在牀下,說道:“今天就是第三天了。等到了晚上,咱們就把那些小鬼放出來吧。”
呂先生坐在我的破牀上打了個哈欠,然後有些遺憾的說道:“早知道能順利地解決殘仙,當初我就應該用自己的真面目將那些小鬼關起來。現在治好了他們,功勞卻被千手千眼觀音得去了。”
我笑道:“你就別懊惱了。如果不是打着觀音的旗號,那些小鬼會任由你將他們關進去嗎?”
我們三個人說笑了一陣,外面的天就漸漸的亮了,而薛倩的身子也已經緩過來了。他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們三個去吃點東西,然後各自睡覺吧。殘仙終於解決了,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幾分鐘後,我坐在豆腐腦攤上,對呂先生說:“你覺得,這殘仙是不是空亡屋的老祖宗安排給我們的機緣?我們就這樣白白放走了,可是有些可惜。”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無論是不是機緣,咱們總不能是非不分,助紂爲虐,那樣的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隨後,他又掏出手裡面的銅環來:“再者說了,想要利用殘仙看見陰間的情況,還要等上半年。沒準,半年之內,咱們已經見到那位高人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半年的時間很長了。半年前,我還是一個賴在薛倩家不走的無業遊民,半年之後,卻成了槐城人人敬仰的大師。”
我們三個人說說笑笑。又商量了一會晚上怎麼解救那些小鬼。
這時候,王書記忽然急匆匆的趕到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我們的飯桌跟前,然後坐了下來,瞪着眼睛看着我們,不住的喘氣。
我笑道:“王書記,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你這是怎麼了?又出事了?”
王書記點點頭,極爲緊張的說道:“出大事了,這件事,恐怕只有你們三位能幫忙了。”
我看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大爲好笑,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書記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來幾張照片,說道:“這是咱們區政府的大門口。你們看看。”
我把那幾張照片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於是笑眯眯的說道:“區政府大門挺氣派,挺好的。”
王書記搖搖頭,指了指第一幅照片,說道:“這是從昨晚上的監控上面錄下來的。你看看這兩隻獅子。你再看看第二張。”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心中一動。再看第二張的時候,果然少了一隻獅子。
王書記指着照片下方的一團白影,說道:“這石獅子,好像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