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沒有想到,兇刀的煞氣剛剛泄露出來,就把那些小鬼嚇跑了。這時候的兇刀,只是拽出來了兩指寬的一點而已。
我看到了一線希望,然後擡起胳膊來,用力的把兇刀推回去。
可是我感覺兇刀裡面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與我相抗衡,想必是刀魂了。他的力氣很大,我在和他的較量中,節節敗退。大刀一點一點的被頂了出來。
我一跤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了一下,然後努力地把刀合上去。刀鞘裡面漏出來的黑氣越來越多,它們正沿着我的手掌慢慢的爬到我的手臂上面去了。頓時,我感覺手臂有些痠麻無力。我苦笑一聲:刀魂真是學聰明瞭,不急着從刀鞘裡面逃出來,反而一邊佔領我的身體,一邊向外逃。
我耳朵裡聽見刀魂的獰笑聲:“趙莽,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拔刀,你拔一次刀,我就多一次機會。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你只要失誤一次,你的這幅肉身,就屬於我了。”
眼看着大刀一點點的抽出來,我嘆了一口:“罷了,罷了。沒有被冤鬼挖去眼睛,卻死在了刀魂手裡。不知道將來有沒有人給我立個碑,上面寫明:趙莽,生的平凡,死的偉大。”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放在了刀柄上面,然後幫我用力的把大刀向刀鞘裡面推去。
我驚訝的擡起頭來,看見這一位正是剛纔被厲鬼圍住的魂魄。
我驚呼一聲:“你怎麼還沒有走?”
魂魄衝我擠出一個微笑來:“先生爲了救我,以身犯險,我如果走了,生生世世,心中都不會安寧。”
隨後,他痛苦的說道:“幫我一把。”
刀魂笑道:“趙莽,你的朋友真是越來越多了,不過這質量嘛,卻實在不敢恭維,以前有鍾馗幫你合上刀,現在居然變成了普通的小鬼。這傢伙難道想要嚐嚐魂飛魄散的滋味嗎?”
其實這道理我明白得很。我身體再虛弱,至少還有身體作爲一個屏障。而我身邊的鬼魂就不一樣了。他面對兇刀的煞氣,恐怕根本難以抵擋。幸好兇刀沒有完全抽出來,不然的話,他恐怕早就死了。
我看見他的魂魄被煞氣衝擊的四散飄零,身影越來越淡,眼看就要魂飛魄散了。然而,他臉上卻全是堅毅,看來是不肯後退了。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也真是一位義士啊。”
隨後,我不敢怠慢,把手也放在刀柄上,努力地合上去了。
刀魂大半個身子被刀鞘封着,使出來的威能不足十分之一。我們兩個一人一鬼合力,總算將大刀重新推了進去。
刀魂一直在冷笑,當大刀插進刀鞘的那一刻,他的笑聲瞬間消失不見了。而纏繞在我手臂上的黑氣,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旁邊的魂魄衝我虛弱的笑了笑,說道:“總算將它關起來了。”
然後,一陣夜風吹過來,魂魄開始向遠處飄去。
我心中有些驚慌。魂魄這東西,最擅長的就是御風而行,利用天地間的陰氣,飄到各處去。
可是現在的魂魄,像是一張紙片一樣,被風吹得到處飄蕩,顯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這說明,他的魂魄已經極度虛弱了,恐怕隨時都有可能散掉。
那魂魄似乎看出來我很驚慌,他衝我微笑着說道:“去墓地,第三排,第二個是我。如果我僥倖未死,請先生給我澆上一杯酒。”
說完這話之後,夜風就將他吹跑了,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我躺在地上,嗓子乾的要命。大馬路亮得很,像是一塊巨大的冰晶。我什麼也顧不得了,攤開手腳,擺成一個大字型,躺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氣。
過了十幾分鍾,遠處傳來了一聲雞叫。看來,天已經亮了。
我掙扎了兩下,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晃了晃腦袋,拄着大刀站了起來。
這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街上空無一人,我轉身向空亡屋走去。可是走了兩步,我又轉了回來:空亡屋裡面沒有食物,我回去也沒有用。
我向薛倩家走去,等我好容易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我擡起手來,敲了敲門,聲音微弱的恐怕只有我自己能聽見,我摸了摸衣兜,發現手機也沒有帶。
可是這短短的幾百米,我是懶得回去拿了。
我知道,整個槐城裡面,最早的食物是擺早點攤的那些人做出來的。我今天最好來一個守株待兔。
我走到豆腐腦老闆擺攤的地方,坐在馬路牙子上,雙手抱着腿,把臉放在膝蓋上面。我已經無力擡起頭來了。
我聽見遠處傳來機動三輪的聲音,想必是那些菜農來了。或許他們車上有西紅柿或者黃瓜。但是我現在也沒有力氣攔車了。
夜風吹在身上,開始的時候很涼,後來就暖了起來,其實不是夜風暖了,而是我感覺不到冷了。後來,我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把我搖醒了,我擡起眼來,看見豆腐攤老闆一臉詫異的看着我:“趙大師,你怎麼在這?”
我張了張嘴,虛弱的說道:“吃,吃……”
老闆感動的說道:“我第一次看見這麼捧我的,爲了吃我的豆腐腦,居然早早的坐在這裡等我。趙大師,你等一下,我馬上給你盛。”
我發現此時太陽剛剛露出來半邊。而老闆的桌椅板凳還在三輪車上沒有卸下來。他揭開鍋,先給我盛了一碗。我二話不說,狼吞虎嚥的把豆腐腦吃完了。
老闆看見我的吃相,這纔回過味來,連忙向旁邊的小販要來了油條燒餅,等等飽腹的食物,我也沒客氣,接過來大吃了一頓。
等我吃完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陽光照在我身上。我摸了摸肚皮,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向衆小販拱了拱手,說道:“多謝了,各位,多謝了。”
小販們都笑到:“謝什麼?趙大師保咱們一城平安,我們只不過送你一個燒餅而已,這也值當的感謝嗎?”
我衝他們笑了笑,然後就開始敲薛倩家的大門。
這次照例是薛阿姨開的門,她詫異的看着我,說道:“趙莽,最近不錯啊,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了?”
我苦笑一聲:“我已經不知道怎麼睡算是早了。”
我走到屋子裡面,把呂先生和薛倩叫了起來。
他們兩個揉着眼睛,一臉不爽的坐在沙發上。而我全當沒有看見,自顧的把昨晚的情況講了一遍。
等我講完的時候,他們兩個把眼睛都睜圓了。
我問呂先生:“這事怎麼辦?”
呂先生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來,問道:“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我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說道:“那些冤鬼聚在一起,到處騷擾魂魄,必須將他們剷除。”
呂先生問道:“怎麼剷除呢?”
我想了想,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一塊,吃飽喝足,將他們殺的魂飛魄散。或者誦經超度,讓他們去投胎。”
呂先生笑到:“這兩個辦法,都有點難辦。要想將他們殺的魂飛魄散,咱們可以辦到。但是手段有些殘忍。至於誦經超度,嘿嘿,他們執念太重,恐怕超度並不管用。”
實際上,剛纔說出這兩個辦法的時候,我就想到這個問題了。這時候聽見呂先生提出兩點質疑,我也不由得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依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呂先生笑到:“解鈴還須繫鈴人,對症下藥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