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囑咐了柴姐兩句,然後打算按照約定,去等着呂先生。
但是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折返回來了。我向柴姐要了昨天的那幾只蠟燭。然後在門口擺了北斗陣。
這個陣法算是我唯一會的道術了,雖然不一定有用,但是有總比沒有強。我向柴姐說道:“這幾隻蠟燭不要滅掉。有它們在,小鬼應該不敢進來。”
柴姐點了點頭。
我把屍牙含在嘴裡,揹着大刀走出了大門。
柏城雖然號稱是一座城,實際上很窮,路燈隔老遠纔有一盞。
我大部分時間都走在黑夜中。夜風涼嗖嗖的,刮在我的臉上。我的手揣在衣兜裡面,一步步的向前走。
這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孤膽英雄,要赴一場生死約會一樣。
白天的時候我已經看過地形了,尼姑庵西面一百米的地方,正是一個十字路口。這條街修的格外的寬,但是人流量卻遠遠跟不上。結果顯得很空曠,也很陰森。
我站在十字路口等了一會,掏出手機來看了看,馬上就要到十點了。
我把手機揣在兜裡面,猶豫了一會,又將它拿了出來,然後關機了。
我站在路口,迎着冷風,向尼姑庵的方向張望着。恰恰就在這時候,路燈全部滅掉了。我詫異了一下,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十點鐘的時候,路燈似乎也是黑的。
我明白過來了:柏城太窮了,即使是路燈也不是整夜亮着的。
我站在黑暗中,開始有點後悔了。剛纔應該提着柴姐給我的燈籠纔對。
這時候,再後悔已經晚了。我在黑暗中呆了一會,漸漸地適應了這裡的光線。藉着天上的月光,我能勉強看清楚路上的情況。
就在這時候,我看見遠處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個龐然大物,正在慢慢的走過來。它衝破迷霧一樣的黑暗,漸漸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本能的藏在了角落裡面,偷偷地露出半個腦袋,向那邊張望。
實際上,我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爲我嘴裡含着屍牙,對方如果是行人,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對方如果是小鬼,那應該也發現不了我。
我在牆角處等了一會,終於看清楚了那怪物的真面目。
是四個小鬼,擡着一具漆黑的棺材。正緩緩地走了過來。
我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棺材裡面裝着的,恐怕就是呂先生。他讓我十點鐘的時候等在這裡,難道是想讓我救他嗎?
我摸了摸背後的大刀,打算等小鬼接近之後,暴起發難。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雖然是以一敵四,不過我有大刀在手裡面,也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小鬼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我看見他們接近了,更接近了……
我先是能夠看清楚他們的衣着,然後能夠看清楚他們的臉色。
在夜色中,他們的臉像是躲在一層朦朧的黑布後面。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也能看見,他們面色鐵青,目光呆滯。配合着機械的步子,慢慢的向前走着。
我將大刀豎在了身前,心裡面默默地數着:“三,二……”
我正要衝上去的時候,棺材發出砰地一聲悶響。緊接着,一個人從裡面鑽了出來。正是呂先生。
呂先生在周圍迅速的張望着,他根本沒有找到我。但是他一個勁的衝遠處的黑暗叫喊着:“別亂動,跟着。別亂動……”
我馬上明白過來了。呂先生這是讓我不要輕舉妄動。而是跟着這四隻小鬼,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可惜的是,小鬼似乎並沒有理會呂先生的暗號。他們更在意的是,呂先生會不會逃出來。
我看見他們伸出手,七手八腳的,把呂先生重新塞回去了。呂先生似乎被什麼東西牽絆住了一樣,稍微反抗了一下,就放棄了。
他的頭被按回去之前,忽然向我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然後他臉上露出來一個微笑:他看見我了。
小鬼們解決了呂先生之後,就開始慢慢的向夜色中走去了。
而我把大刀重新背在身上,悄悄地跟在了後面。
人和鬼不一樣,人有身體,就算腳步聲再輕,也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
我一路上跟着他們,雖然小心翼翼,可是仍然發出了一些聲響。這聲音顯然被小鬼聽在耳朵裡面了。他們緊張的向後張望着。
開始的時候,我會手忙腳亂的躲避,後來我發現,這四隻小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因爲我含了屍牙,他們根本沒有能力發現我。
於是我後來的時候變得極爲大膽。小鬼回頭張望的時候,我頂多停下腳步,不再動彈罷了。
我感覺人和鬼的身份像是調換了一下位置一樣。以往嚇人的小鬼,忽然變成了被嚇的對象,而他們的反應,和膽小的人一模一樣。
我跟着他們走了很久,漸漸地,前面出現了一片果樹林。我雖然在礦鎮長大,但是也認識不少植物。月光下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憑着樹木的形狀,我能猜到,這應該是種的蘋果。
小鬼們擡着棺材進了蘋果林裡面。一路上有樹枝輕輕地滑過棺材,發出難聽的聲音。
我跟着他們走了一段,就發現一間小屋子。正在亮着燈。
這種小屋子是用紅磚砌成,只有一門一窗,以及一張牀,簡陋的很。是蘋果成熟的時候,果林的主人爲了防止小偷,守夜用的。
現在是冬天,這間小屋亮着燈。這就實在顯得很不正常了。
那幾個小鬼擡着棺材,沒有半點停留。他們直接走到小屋門口。然後慢慢地把棺材放了下來。
有一隻小鬼走上前去,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說道:“先生,人帶到了。”
小屋的門上掛着一道棉簾子,所以裡面的情形我並不能看到。
我只聽見裡面傳來一個聲音:“這一次帶來的是誰?”
小鬼說道:“據我們老大說,是一個姓呂的道士。”
屋子裡面的聲音又說:“姓趙的還沒有抓到嗎?”
小鬼說道:“那小子狡猾得很。昨天晚上我們想要引他進廟。但是沒有成功。”
隨後,那簾子被掀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
我蹲在一棵樹地下,仔細的盯着這個人。他揹着光,又被周圍的樹遮擋了月光,我並不能看清他的臉,但是我能看到,有一道影子落在他身前。他是一個活人。
我心裡面大爲驚訝:“怎麼回事?難道不是鬼怪在算計我們?”
小鬼諂媚的說道:“先生,要不要我幫你把棺材擡進去?”
那人揚了揚手,抽出什麼東西來,然後啪的一聲,抽了小鬼一個大耳光。
小鬼被打得一趔趄,向後退了一步,捂着臉,帶着哭腔說道:“爲什麼打我啊。”
那人淡淡的說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們老大的面子上。我不僅要打你,還會殺了你。不識好歹的東西,你還妄想進我的屋子?我打你都嫌髒。給我滾……”
那四個小鬼連滾帶爬的向回跑,半路上的時候,我聽見他們嘀嘀咕咕:“怪不得別的兄弟只來一次,就再也不肯過來了。以後咱們也不來了。”
小鬼們走了,而門口的那個人則伸出手,輕輕地把棺材提了起來。
我大爲驚訝的看着他,心想:“這棺材怎麼也得有幾百來斤。他一隻手,就這樣輕輕鬆鬆的提了起來?難道這個人天生神力不成?”
我心裡面頓時慌了,這人就算不是厲鬼,我恐怕也打不過啊。
我正躲在樹下猶豫,棺材已經完全被他提了進去。然後那棉布簾子,也被放下來了。
我心想:這小屋本來就沒有多大的地方,再放一口棺材,這人不嫌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