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微微一笑,說道:“識時務爲俊傑,你的將軍是誰?”
影子咬着牙冷笑道:“你想知道將軍是誰,然後去找他算賬嗎?”
呂先生說道:“怎麼,不行?”
影子嘿嘿笑了一聲,說道:“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呂先生似乎累了,他盤着腿坐了下來,然後說道:“我們死了,你不是正好稱心如意嗎?說吧,將軍是誰?”
影子說道:“你先把符咒抹去。然後我再告訴你。”
呂先生簡直就是一個酷吏,他說道:“抹去符咒是不可能了。我勸你還是馬上告訴我。不然的話,等一會你魂飛魄散,我們幾個可要長命百歲了。”
影子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道:“那位將軍就是魏徵。”
薛倩插嘴道:“你這不是放屁嗎?魏徵做過將軍嗎?”
影子說道:“魏徵生前沒有做過。”
我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魏徵死後做了將軍。而且給你下令,命你殺了我?”
影子點點頭:“不錯。當時兩軍交戰,深夜的時候,我方將軍忽然倒地不起。隨後屏退左右,只留下我一個。他自稱是魏徵,要交代我辦一件重要的事。這件事就是將盲龍殺掉。”
我有些無奈的看着他:“借屍還魂?對方自稱是魏徵,然後你就信了嗎?”
影子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當時將軍的聲音和神態都變了。而且,他列舉了很多貞觀年間的史實,我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他確實是魏徵。”
我有些好奇地問道:“他爲什麼要殺掉盲龍?”
影子說道:“魏徵說,盲龍出世,必將爲禍天下。他活着的時候,有一次試圖在夢中將盲龍殺了。但是被它給逃掉了。”
我心裡暗暗地想:這倒和我做的那個夢差不多。
影子又說道:“後來,魏徵一直想要找到那條盲龍,殺了他,永絕後患。但是始終無法找到他。當時他能夠感覺到,盲龍就在附近,所以附身在將軍身上,請我幫他找到盲龍。”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你們兩個應該有什麼淵源吧。不然的話,他應該不會平白無故的找到你。”
影子說道:“不錯,我們兩個是有淵源。我是他的後人。”
呂先生點點頭,這就對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土牆上的影子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了。呂先生似乎也發現了這個情況,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抹了一下,將屍體上的符咒抹掉了。
那影子似乎輕鬆了很多,他小聲的說了一句:“多謝。”隨後,似乎又覺得這個謝字很不妥。於是急忙收住,陷入沉默了。
呂先生又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影子回答道:“後來,他接了他的令牌。他在我額頭上點了一下。說這是盲龍的一點氣息,我可以憑藉這個找到盲龍。”
“那天以後,我帶着令牌做了逃兵,東奔西跑,想要找到盲龍,好回去覆命。沒想到,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有很多次,我已經感覺到了盲龍,卻沒有辦法抓住它。”
“我是死在半路上的,然後被人埋在這裡。我死後心有不甘,總想着效法先人,用魂魄在人間找一個年輕有爲之士,完成遺志。結果我的本事與魏徵相比,實在差的太遠了。不僅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反而被人當做冤魂,用巨石壓在這裡。”
說道這裡,影子長嘆了一聲,心有不甘的說道:“如果不是有這塊巨石的壓制,剛纔我早就已經殺了這小子。”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巨石上面原本刻着的,是不是你的墓誌銘?”
影子有些心灰意冷的笑了笑:“我一心想着除掉盲龍,闢佑天下蒼生。可是他們卻不領情,把我當成厲鬼,連我的姓名都鏟去了。”
呂先生說道:“魏徵有沒有告訴過你。盲龍到底是什麼東西?”
影子坦坦蕩蕩的回答道:“我不知道盲龍是什麼。但是魏徵不會騙我。”
呂先生抖了抖衣服,站起身來,說道:“好,我知道了。多謝。”
隨即,他舉着蠟燭,就沿着盜洞向上面爬。
我心中雖然有千百個疑惑,但是這時候呂先生已經把燈火端走了。墓室裡面漆黑一片,我也不敢久留。於是跟着他爬了上去。
從狹窄的墓室回到外面的玉米地。我幾乎有點不適應周圍的空曠了。
我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了一會。然後說道:“下面氧氣確實很充足,但是我還是感覺很憋悶。”
薛倩對呂先生說道:“咱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好容易把這小子制住了。結果他只是一個奉命辦事的。”
呂先生說道:“這一趟沒有白來。至少咱們知道了,誰是幕後主使。”
我從地上爬起來,說道:“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魏徵夢斬龍王可是西遊記裡面的故事。怎麼讓他這麼一說,變成真事了呢?他該不會是在胡編亂造,騙我們吧。”
呂先生說道:“他沒有騙我們。魏徵夢斬龍王,確實是西遊記裡面的故事。不過你想想,吳承恩寫書的時候,爲什麼不讓別人斬龍王,而選擇了魏徵呢?”
我愣了一下,然後遲疑的說道:“你的意思是,真的有這麼回事?”
呂先生點了點頭:“按照我的猜測。魏徵可能真的在夢中斬殺過盲龍,就像剛纔那魂魄說的一樣。他失敗了,讓盲龍逃掉了。但是這個傳說流傳下來了。這件事被吳承恩聽到耳朵裡面,演繹了一番,變成了魏徵夢斬涇河龍王。”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恐怕吳承恩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書會廣爲流傳,以至於把真正的傳說給蓋過去了。人人都以爲魏徵斬的是涇河龍王,卻不知道,原來是一條盲龍了。”
薛倩百無聊賴的說道:“呂先生,剛纔你爲什麼不把那隻厲鬼給殺掉?留着它,養虎爲患。萬一哪天他再來對付老趙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我的鋼針還在他眉心插着。一時半刻,他恢復不了。更何況,他只是奉命辦事,罪不至死。”
我看着呂先生,說道:“這根針,總不能永遠在他腦門上插着吧?咱們得想個辦法,把他打發走啊。”
呂先生長嘆了一聲,似乎有些疲憊,他淡淡的說道:“他既然是奉命辦事,只要盲龍死了。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到時候投胎轉世,便不會再來糾纏你了。”
我雖然知道呂先生不會害我,可仍然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怎麼讓他完成任務?”
呂先生說道:“咱們找到魏徵。替他覆命,自然就行了。”
呂先生說的含含糊糊,至於怎麼覆命,他卻不肯詳細的說。只是大包大攬,說我安全得很,不會有危險。
我問呂先生:“你打算去哪裡找魏徵?”
呂先生說道:“天下間,有魏徵廟的地方多了。隨便找一間就行。”
我皺着眉頭問道:“有魏徵廟,就一定有魏徵嗎?”
呂先生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有盲龍的魏徵廟,就肯定有魏徵。”
說完這話,他提起地上的大刀,背在身上。然後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了。
薛倩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老趙。我總覺得,呂先生還想讓你當木樁。咱們得接着守株待兔。”
我跟在他們兩個身後,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外面走。一句老話在我腦子裡來回盤旋着:“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我現在整天和小鬼打交道。說不定哪一次就陷進去,再也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