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到了太陽的邊緣,我們幾個被那一團白光籠罩。瞬間失明瞭。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前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有些緊張的叫道:“老薛,你怎麼樣?”
薛倩的聲音有些顫抖:“這裡怎麼回事?什麼也看不見。”
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閉上眼睛吧,這裡的光太刺眼了。”
我閉上眼睛等了一會,感覺周圍漸漸地暗了下來。
我睜開眼睛,發現那刺目的光芒已經退了下去。
我的腳下是一望無際的水,頭頂上也是水。身前同樣是水。我向身後看了看,原來是我被水包起來的。
我像是在一個巨大的氣泡裡面一樣。
我看了看其餘的幾個人,幸好,他們跟我在同一個氣泡裡面。
我問道:“咱們已經到了天空了嗎?”
薛倩乾笑一聲,說道:“可能是吧。咱們誰也沒有來過天宮,誰知道是不是到了。”
我說道:“應該把廣目真人帶進來,至少還有一個導遊能給我們指指路。”
二姐忽然問我:“怎麼接下來怎麼辦?”
我頓時愣住了:“我怎麼知道?”
二姐笑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了想,說道:“咱們至少得從這氣泡裡面出去吧。”
隨後,我就向前走了兩步,沒想到這氣泡像是有靈智一樣,也向前挪了兩步,我始終在它的正中心,上不挨天,下不着地,浮在水中。
我咦了一聲,說道:“難道咱們還出不去了不成?”
薛倩說道:“別擔心,咱們有四個活人,兩個小鬼。分成幾個方向走,自然能走到水泡邊緣上,到時候把它戳破不就行了?”
王老爺子問道:“戳破了之後,咱們不就淹死了嗎?”
薛倩說道:“這裡是天界,你以爲是人間呢?”
王老爺子乾笑了一聲,說道:“難道天界的水淹不死人嗎?”
薛倩笑道:“你是魂魄,還怕水淹嗎?”
王老爺子說道:“如果是在人間,我肯定不怕。但是在這裡,我就有點擔心了。”
二姐淡淡的說道:“放心吧,如果這水有問題的話,我給你再造出一個氣泡來。”
二姐說了這話之後,王老爺子纔算安靜下來了。
薛倩擺了擺手,說道:“咱們散開吧。”
我們向不同的方向走過去,然而,這氣泡也隨着我們的步子慢慢的擴大,始終不讓我們捱到外面的水面。
我們已經走得極遠了,這氣泡也變得極大,最後衆人都無奈的退了回來。
我有些失望的坐在地上,說道:“咱們是不是被困在這裡了?”
二姐伸手把我拽起來,說道:“你別總在地上坐着,人間還有數不清的人等着咱們去救呢,你還不快想想辦法。”
我笑道:“人間有你要救的人嗎?”
二姐笑道:“我菩薩心腸行不行?”
呂先生說道:“咱們像是在大海里面一樣。這裡不知道有多寬多廣,既然這氣泡能夠隨着咱們移動,咱們不如向前面走走,也許前面有什麼東西也說不定。”
我們都答應了一聲,然後飛速的向前面跑去。
開始的時候,我們齊頭並進,到後來的時候,衆人都累了,唯有二姐還有些精神,於是她讓我們排成一串,像是開火車一樣向前面飛奔過去。
忽然,我看見一個大火球朝我們砸過來了。我大叫一聲:“糟了,糟了。”
二姐馬上停了下來,驚慌的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火球並沒有砸在我們的身上,反而砸在了前面很遠的地方,激起大片的塵土。
薛倩叫道:“咱們不是在水裡嗎?這是怎麼回事?”
呂先生說道:“前面的是幻象,可能是天上的仙人想讓咱們看到一些東西。”
我們幾個人停了下來,盯着前面看。氣泡外面的水變成了大屏幕一樣。我看見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從地下鑽出來了一個混世魔王,拔山倒樹,氣吞山河。世上的人都哭喊着逃走,但是他們在這魔王面前是何等的渺小,眨眼之間,就被殺死了。
那魔王隨手殺人,殺完之後,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當真是殺人不眨眼了。
我說道:“怎麼會有這種妖魔鬼怪,簡直壞到了骨子裡。”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當你燒火的時候,柴禾裡面的蟲子或許也是這麼想的。”
我忽然想起來,在這種魔王面前,我們根本沒有發言權,他殺我們,也並不覺得內疚。這樣想的話,三生石似乎也並不壞,他只不過不喜歡蟲蟻罷了。
我們看了一會,眼看着世上絕大部分的人已經死了。忽然,天上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手掌,推了那魔王一下,魔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了。
我們都喜道:“是神仙來救人了?”
緊接着,更多的手出現了,他們像是在打羣架一樣,將魔王團團圍住,一番毆打。可是這種打鬥,在凡人看來,可實在是驚天動地。
最後魔王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動彈了。天上的神仙將他塞進了大地的裂縫當中,把它囚禁在地下。
地上的凡人紛紛燒香拜佛,痛哭流涕的感激仙人仗義出手。他們手腳很快,甚至開始給仙人修廟了。然而,仙人像是很不耐煩一樣,隨手掃倒了一座山,壓死了不少百姓。
看到這裡,我們都呆住了。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看樣子,仙人也無意救世人,他們只是看不慣魔王罷了。”
接下來,我們又看到了幾場大災。不同的魔王在人間肆虐,這時候,卻沒有仙人出手了,看樣子,他們上一次肯幫忙,也只是有些無聊罷了。
再後來,我看見有不少災難實際上是仙人造成的。人世間的百姓彷徨無計,只能一個勁的哀求。
大多數時候,魔王都悄無聲息。但是有幾次,他居然主動出來救了世人。實際上,也不是爲了救世人,只是單純的想和仙人對抗罷了。
地上的百姓見風使舵,又開始給魔王修廟。
然而無論是神還是魔,對此都毫不在意。他們只是憑着自己的喜好,或殺或鬥,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人間的生靈。
二姐有些震驚的叫道:“咱們來天界幹什麼來了?咱們要求的那些人,是神仙嗎?他們和妖魔有什麼區別?他們會救我們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我們一個都回答不上來。我感覺很沮喪。本以爲是一片光明,沒想到來了之後,卻發現是一片黑暗。
我們上天入地,算是把這世界翻了個底朝天,掖着的,藏着的,不爲人知的,都看在眼裡了。看完了之後才發現,原來真相是徹頭徹尾的黑暗。根本沒有什麼公正可言。
什麼轉世輪迴,因果報應。那種所謂的公正,放在這天地之間,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我們像是馬戲團裡面的動物,習慣了一天三頓飯,好好表演就不挨鞭子的生活。忽然來到了森林當中,發現原來生活的真相是殺戮,無窮無盡的殺戮。肚子餓了,可以殺你。你是我的天敵,可以殺你。你與我爭地盤,可以殺你。更有一種情況是,沒有任何理由。我心情好,可以放你走,我心情不好,隨手殺了你。
我有些心灰意懶的坐下了,這一次,二姐無論怎麼拽我,我也不會起來了。
我把剛纔想到的向薛倩說了說。薛倩慘然一笑:“我聽你的話,怎麼這麼熟悉呢?好像是魯迅說的,欲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和暫時坐穩了奴隸的時代。”
我搖了搖頭,說道:“是奴隸還是主人,我不想思考,但是至少要有個規則吧,規則不好,可以慢慢的改進,這都沒什麼。可是咱們今天才發現,原來天地之間,沒有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