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這話實在是駭人聽聞,而我聽了之後,也只是嘆息一聲就算了。因爲這種結果已經在我腦子裡面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如今事到臨頭,也算是有準備了。
我原本已經站起身來了,這時候又坐在地上,嘆息道:“如果事情真的這樣了,可怎麼結局呢?”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大禍,連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薛倩在旁邊說道:“這種大禍一出來,世上的人就死光了,咱們當然聽不到了。估計過了這幾年,也沒有人知道咱們曾經存在過這世上。”
這時候,旁邊的二姐說道:“具體的事情沒有流傳下來,但是從一些傳說上面,也能看出一點端倪來。比如女媧補天,又比如大禹治水,哪一次不是滅世的大災難?然後有一個神人把大家給救了。”
二姐這麼一說,呂先生也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很有道理。”
薛倩乾笑一聲,說道:“女媧補天這事,我不好說。可是大禹應該不是神仙吧?”
呂先生笑道:“也許就有一場大洪水,把大家給淹了,然後有神人救起來了幾個人。這些人就把這故事流傳下來了。後來大禹做了頭領,一些人爲了吹捧他,故意把這故事安在他的腦袋上,也不稀奇。”
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有傳說流傳下來,這說明,無論多大的災難,總有人活下來。”
二姐說道:“是啊,這麼多人,總能活下來一兩個,這就是我們的結局了。”
薛倩忽然說道:“在陰間的時候,我們明明白白看見三生石是有靈智的。我總覺得,他把世上的人殺光有什麼意思?八成還是想由他來主宰世界。”
我點了點頭,說道:“女媧補天之前,世上不是也有很多妖魔鬼怪嗎,那些妖魔估計是三生石的跟班。”
薛倩笑道:“這麼說,等三生石出世之後,咱們早早的投降,是不是就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了?”
呂先生忽然笑道:“事情還沒怎麼樣呢,怎麼大夥開始討論末日了?沒準明天咱們就能去天界呢。”
二姐說道:“你這話倒提醒我了。你們幾個,現在馬上去把那個什麼王大帥的魂魄找來,帶着他去達摩村等着。如果朝菌醒了,馬上去天界,一刻鐘也不要耽擱。”
呂先生馬上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是這個道理,我馬上去。”
我跟着呂先生快步的向王老爺子家走去。我們兩個倒不像是接人,倒像是來搶人的。
那家人看見我們急匆匆的趕過來,也嚇了一跳,很快就猜到了我們的來意。他們縱有千百般不捨,到底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家,還是把孩子交給我們了。
呂先生小心翼翼的將王老爺子的魂魄取出來,然後用鋼針封住了嬰兒肉身的氣息,囑咐着這家人:“不要讓孩子見太陽,也不要拔掉這幾根針,其餘的,就按照植物人的辦法養着就行了。”
這家人都含淚答應了。
呂先生又想了想,說道:“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就給王書記打電話,他會盡力幫着你們的。我們少則三五天,多則三五個月,就會回來了。”
說完了這些話之後,我們就帶着王老爺子向外面走了。
這些日子,呂先生時不時就見王老爺子一面,所以他的魂魄非但沒有糊塗,反而比以前更加明白了。
他問道:“天界的大門已經找到了?”
呂先生說道:“還沒有找到,不過,也快了。”
我們趕到槐城的時候,看見薛倩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並且僱了幾輛車等在那裡。王書記和石警官顯然得了消息,又來給我們送行了。
我笑道:“上一次去陰間是你們送行,現在去天宮也是你們。”
王書記幾個顯然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還在笑道:“趙兄弟,我可這羨慕你們啊,如果你們能見到仙人,給我們帶回來點靈丹妙藥就好了。”
我笑了笑,就上了汽車。催着司機趕快走了。
在車上的時候,薛倩忽然問我:“老趙,你還要不要回家一趟?”
我楞了一下,說道:“不必了,等我們辦成了事,和家人團聚的日子還長着呢。”
薛倩笑道:“看見你這麼自信,我心裡都踏實不少。”
我心想:“自信也是一天,不自信也是一天,倒不如騙騙自己。”
我們到了達摩村之後,看見朝菌仍然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起色。我們乾脆學着他的樣子,也盤腿打坐,靜靜地等着他醒過來。
每當我靜下心來,感受陰陽的時候,我都能察覺到,或者幾個月,或者十來天,陰陽就會被攪亂一次。那是三生石在發作了。
呂先生找來一塊木頭,在上面一道道的劃上記號。我看見那些記號越來越密集,很顯然,是三生石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了。
呂先生說道:“等這些記號連成一片的時候,我們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我們坐在達摩村,只能趁着三生石發作的間隙打坐練氣。雖然明知道這時候用功有些來不及了,可是大敵當前,總應該做點什麼吧。
外面有消息不斷地傳過來。每一次都是空亡屋又折損了多少人手。看樣子,連大公子也開始吃力了。至於幾個月前出現的太平世界,也隨着空亡屋力量的消耗,煙消雲散了。
或許正應了那句話:好景不長,好夢難圓,好事多磨。太平世界這東西,就像是水中的月亮一樣,很好看,也很脆弱,不論什麼東西,稍微一碰,馬上就散掉了。可見最乾淨的東西,也是最容易被弄髒的。
我們在達摩村又等了一個來月,木板上的記號已經連成一團了。呂先生已經不再做記號了,因爲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時候,即使不用打坐,我也知道陰陽二氣徹底的亂了。再後來,不僅僅道士們能察覺到這情況,連普通人也開始出現頭疼腦熱,各種莫名其妙的病。
我長嘆一聲:“恐怕不用等到三生石殺人,只是這一場大病,就足以讓人死掉不少了。”
我正在嘆息的時候,忽然感覺周圍的世界安靜下來了。原本如同一鍋開水一樣的陰陽二氣,忽然平靜下來。
我咦了一聲:“難道是迴光返照嗎?”
我小心翼翼的等了一會,始終不見再有什麼反應。
我問呂先生,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呂先生猶豫着說道:“好像……三生石被人壓制住了。”
我說道:“到了這個時候,誰還能壓制得住三生石?”
忽然,我聽到一個聲音淡淡的說道:“是我的道友壓制住他了。”
我循聲望去,看見朝菌正從地上慢慢的站起來。
我心中一喜,叫道:“你醒了?”
朝菌衝我笑了笑,說道:“小兄弟,讓你費心了。”
我笑道:“現在不叫我趙大哥了嗎?”
呂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他現在已經是達摩了。”
我笑着問道:“你知道天界的大門在哪嗎?”
達摩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咱們現在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可以從長計議。”
我奇怪的說道:“三生石馬上就會鬧起來,咱們不應該馬上去天界嗎?怎麼反倒要從長計議?”
達摩笑了笑,說道:“因爲時辰未到。”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像是我們之前去陰間時候一樣。”
薛倩問道:“那什麼時候能去?”
達摩看了看我們,說道:“要等到太陽不再落山的時候。”
我們頓時愣住了:“太陽東昇西落,這是自古以來的規律,怎麼可能不再落山?”
薛倩忽然說道:“達摩指的可能是極晝。算算日子,咱們現在去南極,能趕得上。”
我擺了擺手,說道:“我猜他根本不知道南極是什麼。你的推測恐怕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