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鬼婆像是和我心有靈犀一樣,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自量力”這個詞。而她也把手縮了回來,不屑的說道:“不自量力。”隨後,她向大門走去了。
我的身子軟綿綿的,提不起勁來。我扶着牆,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卻沒有發現傷口。我心中一喜:“剛纔的是幻覺?我沒有受傷?”
但是那種遍佈全身的無力感提醒我,我現在確實是重傷了。
我忽然明白過來了,我並非沒有受傷,只是傷不在肉體,在魂魄。
我試着運了運氣,胸口傳來一陣難受。我現在仍然能正常的呼吸,但是體內的陰陽二氣完全亂了。我的魂魄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陰氣正在一點點的消散。
我心中大驚:“再這樣下去,我豈不是會魂飛魄散?”
我連忙扳着自己的雙腿坐在地上,閉上眼睛,屏氣凝神,打坐運氣。我要一點一點的把魂魄聚攏回來。不然的話,必死無疑。
這時候,周圍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見陰鬼婆揹着薛倩,從大門裡面走了出來。
她的蓋頭不知道去哪了,那張臉倒也不是很難看,不過黑白分明,像是畫上去的。
我恍然大悟:“沒錯,是畫上去的。她是紙人。”
陰鬼婆笑眯眯的看着我,說道:“小道士,你在養傷?嘿嘿,等你養好了,我把你的魂魄也取走。”
隨後,她站在地上不動了,慢慢的化作了一個紙人。轟然一聲,燃燒起來。幾秒鐘後,一地紙灰,隨風而散。陰鬼婆和薛倩都不見了。
剛纔我並非不想攔着他們,只是我實在動彈不得了。
等他們消失之後,我纔有力氣站起來,扶着牆,艱難的向屋子裡面跑。等我跑到薛家的時候,果然看見呂先生和薛阿姨把自己吊在房樑上了。
我心中大慌,着急的要把他們給放下來。可是重傷之後,我的手腳很不利索,再加上氣力不足,足足用了十來分鐘才把他們救下來。這時候,兩人已經斷氣了。
我急得要命,不住的拍打他們的胸脯,按壓他們的心臟。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忙了半個小時,眼看兩人的身子已經涼了。
回天乏術,我癱坐在地上,難過的快要哭出來了。
我一擡頭,忽然看見薛倩還跪在屋子裡面。
我叫了一聲:“老薛。”
薛倩動也不動。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薛倩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七竅流出血來,與一年前一模一樣。
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屋子裡面的電燈滅掉了,桌上的蠟燭火苗搖曳,縮成了綠豆大小的一點。
在這綠光下面,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袍的影子,分明是呂先生。
他面目猙獰,保留着臨死的樣子。
呂先生陰慘慘的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奇怪,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了。你是呂先生。”
呂先生臉上露出喜色來,不過他死後面色慘白,這一抹喜色也很詭異。
他又問我:“你去過陰間?”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失憶了?咱們不是被老和尚從陰間帶出來的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好,很好。真的是你。”
我疑惑的問道:“怎麼?難道你見過了假的我不成?”
呂先生說道:“除了我們兩個,其餘的人都是假的。不對,他們不是假的,他們是過去。”
我頓時愣住了:“過去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說道:“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咱們兩個在一年前。”
我大吃一驚:“呂先生,你可別唬我,咱們怎麼可能在一年前?我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幻覺。”
呂先生苦笑了一聲,說道:“我也寧願相信這是幻覺。可是這不是。我們真的回到了一年前。除了我們兩個之外,其他人都渾渾噩噩,活在這世上,完全不知道明天會有什麼命運。這個老和尚本領真是很大,不過……我猜是因爲那塊三生石幫了他的忙。這東西可真是神物啊。”
呂先生說這話的時候憂心忡忡,而我聽了之後,心中一陣激動。我回到了一年前,那不是很多事都可以改變了嗎?
呂先生長嘆了一聲,嘟囔着說道:“老和尚想要送我們經歷輪迴,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讓我們回到了一年前,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衝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照這麼說的話,我現在還有很多機會,擺脫空亡屋,過正常人的生活了?那豈不是很好?”
呂先生猶豫着說道:“確實是有這種機會,可是爲什麼我總覺得心裡面不踏實呢?”
我們兩個說了一會,呂先生就指了指薛倩,說道:“趙莽,恐怕你還得走一趟,像一年前一樣,把薛倩給救回來。”
我咧了咧嘴,說道:“如果我去救了,豈不是還得住進空亡屋?那種悲劇,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難道你打算見死不救嗎?再耽擱下去的話,薛倩恐怕就魂飛魄散了。”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和薛倩關係雖然極好,但是也犯不着用自己的命去換他。但是這一年來,我們經歷生死,我救了他無數次,他也救了我無數次,他已經不是我的朋友那麼簡單了,現在他有難,我實在不能無動於衷。
我嘆了口氣,說道:“好,我去救他。”
呂先生也有些哀傷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和神鬼打交道。現在好容易有個機會擺在你面前,我也不再強求你了。等你把薛倩帶回來之後,你就離開這裡。至於陰鬼婆,由我來和她周旋,反正我也已經死了,什麼去陰間,什麼降妖除魔,已經無能爲力了。”
呂先生說的很傷感,但是還不足以讓我改變主意。
我們又像一年前一樣,幫着薛倩做了一個替身。
這一次,我沒有再利用羅盤去尋找那間雜貨鋪。畢竟我在空亡屋住了一年有餘,閉着眼睛也能找到。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細節,心想:“偷樑換柱,把薛倩的魂魄帶回來而已,有什麼難的?更何況我已經做過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害怕。”
我確實不怕了,經過這一年的磨練,膽子大了不少。
我興沖沖的走到空亡屋門口,滿腦子想的都是:“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了,我可以回礦鎮見父母了。”
唸叨到後來,我神神叨叨的,有些狂喜了。
我跨進雜貨鋪,頓時一陣陰風撲面。這涼意讓我冷靜下來了。
陰鬼婆正守着一隻蠟燭,盯着燭火問道:“外面來的客人,你有鏡子嗎?”
我心中明白得很,只要我不答話,陰鬼婆就會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到時候,我趁機偷魂,簡單得很。
果然,陰鬼婆哀怨的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過自己的容貌了。沒有鏡子怎麼看呢?你知道嗎?”
說這話的時候,陰鬼婆擡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她臉色大變,冷笑着說道:“小道士,又是你。”
我心中一驚:“糟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和去年不一樣了,在薛家的時候,我已經和她結了仇,現在我還要生搬硬套的來偷魂,這不是找死嗎?”
陰鬼婆已經攔住了我的去路,獰笑着說道:“你以爲自己的道術很高明?先是想要攪了我的婚事,然後又來鬧洞房?嘿嘿,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害怕。”
隨後,她的手放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我感覺一絲絲涼意滲透到我的胸膛裡面。緊接着,她捏了我的心臟一把。我疼得大叫了一聲,耳朵裡面傳來一陣碎裂聲。我的心臟恐怕是被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