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走了,我的心也就徹底懸起來了。看樣子,接下來的路是千難萬難啊。
這時候,大公子向我們笑了笑,說道:“幾位,我就站在這裡,遠遠地給你們你送行吧。”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你不想過去嗎?”
大公子說道:“我一點也不想過去。”
我問道:“你是怕死嗎?”
大公子笑道:“我並非怕死,而是不能死。比如你們幾位死了,沒什麼人在意。可是我要死了,空亡屋就難以維持下去了。”
我心想:“當年曹操恐怕也是這麼想。真是給自己找的好理由。”
呂先生倒也沒有和他多做口舌之爭,只是拱了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告辭了。”
大公子向後退了兩步,朝我們點了點頭。
我向遠方看了看,再往前走十幾步,到處都是巨大的石塊。小的如同一間屋子,大的如同高山。我們就走在這石塊中間的縫隙中,渺小的如同螻蟻。
我們已經走到巨石深處了。我回頭看了看,早就看不到大公子的影子了。我想要攀爬到石塊上面去,但是它太大,也太光滑,我試了幾次,累得氣喘吁吁,沒有成功。
薛倩坐在地上,說道:“老趙,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閒心爬石頭呢?”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想看看,前面還有多遠。咱們總不能在這些巨石中間走一輩子吧。”
我看了看安樂寺的二姐,乾笑道:“你不是厲害的很嗎?你能不能感應到,陰間的大門在哪?”
二姐衝我笑了笑,說道:“一山更比一山高。這個巨石陣不是凡物。我走進來之後,似乎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那時我還沒有接觸道術。冬天會冷,夏天會熱,奔走一番會累,到晚上會餓……”
二姐幽幽的嘆了口氣:“十幾歲的時候我經常想,做人真是痛苦,要有這麼多難受的感覺。後來我道術大成,反而開始懷念這種感覺了。今天我走在巨石陣中,如同回到了小時候一般,感覺真是舒服。”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二姐陷入到了回憶中,恐怕是幫不上我們的忙了。
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也確實是累了,於是乾脆坐在巨石中間休息一會。反正前面就是陰間,難道有人會着急着去死嗎?
我把身子靠在石頭上,向呂先生說道:“你在月宮中,看見什麼幻覺了?”
呂先生微閉着眼睛,淡淡的說道:“我所看見的,和你的差不多。也是心中的種種慾望罷了。”
我又問薛倩:“你怎麼沒有進入幻境?”
薛倩撓了撓頭,說道:“當時你被老妖怪一腳踹下來,我正要笑兩聲,結果也被踢下來了。下來之後,我感覺周圍一陣恍惚,但是緊接着,後背上一陣陣的發涼,估計是鍾馗把我給救出來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果然是鍾馗。”
我又問二姐:“你知道月宮中爲什麼設置一處幻境嗎?”
二姐淡淡的說道:“這還不簡單?無非是查看一下你的定力。如果定力不夠,連摸到陰間大門的機會都沒有。”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話倒也不錯。”
我坐在地上,百無聊賴的摳身後的石頭。我這麼摳了一會,發現有點問題。這些石塊一摳就碎,好像是黏上去的一樣。
我咦了一聲,蹲在地上,撿起一塊碎石砸過去。
那塊巨石撲簌撲簌的掉下粉末來,原本光滑的石塊變得凹凸不平。時間不長,上面出現了一些紋路。
呂先生說道:“看來這些石塊上面原本刻上了圖案,不知道是誰,用這些石粉將它們掩蓋住了。”
我點了點頭,把石塊清理乾淨了。我發現這像是一幅浮雕。上面刻着無數的小鬼,正在石頭上纏繞,掙扎,痛苦的呼喊。我只清理出來了一小塊,這石雕不知道還有多少。
我向後退了一步,指着它叫道:“大門,這就是陰間的大門。”
將近一年了,我們對陰間的大門牽腸掛肚。現在終於看到它了。
在傳說中,陰間的大門兇戾無比,凡是接近的人,會被萬鬼纏住,不得脫身。等我們真的見到了大門,發現它只是一塊浮雕而已。
大夥驚慌的向後退了兩步,就發現這所謂的大門似乎並沒有什麼能耐。
薛倩歪着頭看了一會,說道:“這應該只是一塊浮雕吧?真正的大門應該不在這裡。”
我盯着浮雕的一角,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形狀有些面熟?”
石頭上原本佈滿了小鬼的形象,只有這一角上面,空空蕩蕩的,像是被人鑿去了一樣。
呂先生像是想到了什麼,從包袱裡面掏出來一塊石板。
這石板是從顛道人的山洞中得到的。據說是從陰間的大門上鑿出來的,難道就是在這裡?
呂先生捧着石板,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接近了浮雕。
嚴絲合縫,它們的形狀一模一樣。
呂先生鬆開了手,那塊石板安安穩穩的落在了浮雕上面。而整塊巨石上的小鬼像是活了一樣,開始張牙舞爪。
這景象雖然神奇,但是說不上有多恐怖,因爲小鬼被死死地釘在巨石上面,而我們距離它還有十幾步遠。他們再怎麼掙扎,也抓不住我們。
薛倩笑道:“由此可見,道聽途說,越傳越離譜。原來陰間的大門是這麼個玩意。我還以爲高的要命,大得要命。人站在十幾米遠,就會被吸過去一樣。”
他看了看我的大刀,笑道:“趙莽,你把刀抽出來,給他們來兩下。咱們就可以直接打破陰間的大門攻進去了。”
我疑惑的看着巨石,心想:“難道陰間就這點能耐?”
還沒等我想清楚,就聽見周圍隆隆作響。所有的巨石都動起來了。覆蓋在它們身上的石粉落在地上,他們露出了真面目。
所有的石頭上都釘着厲鬼,所有的厲鬼都活了。我們身處巨石陣中,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呂先生叫道:“原來咱們已經在大門裡面了。”
他喊了這一嗓子之後,似乎想要向我們交代什麼。但是還沒等他說話。那些小鬼就將他拖進去了。隨後,他不見了蹤影。
薛倩面色慘白,說道:“老趙,我借你的刀用用。”
我還沒來得及把刀接下來,忽然脖子一涼。我被人箍着脖子拖進去了。
我原本以爲自己會掉到人堆裡面,前後左右都是胳膊腿,像是在殘肢斷體中游泳一樣。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我在混亂中跌得撞撞,厲鬼們在我耳邊獰笑了一聲,就紛紛散去了。
我側着耳朵聽了聽,周圍只有風聲樹聲,那些小鬼似乎走了。我心中大喜:“他們走了倒好,我豈不是可以自由進入陰間了?只是不知道呂先生在哪。”
這裡陰沉沉的,像是黃昏一樣。
黃昏給人的感覺很不好,這個世界像是一個將死的老人。
我左右望了望,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墳塋中間。這些孤墳一個挨着一個,一直延伸到天邊,不知道有幾千幾萬。
我看見每一座墳前都豎着墓碑。墓碑上面寫着一個個的名字,有不少是我認識的,他們或者死了十幾年,或者死了一兩個月。
我正在看的時候,忽然發現了王書記的名字。我心中大驚:“他已經死了?”
我向墓碑後面一看,後面有一個墓坑,坑中一副空着的棺材。並沒有填土。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坑邊,發現棺材中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虛位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