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聽見秋華的聲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裡面是無盡的愛憐。她說道:“秋華,你怎麼有白頭髮了?”
秋華柔聲說道:“是啊,我老了。”
紅線捂着嘴笑了笑:“好想你以前有多年輕似得。”
這兩個人一個永遠是十八歲的模樣,一個已經變成了老頭子。他們卿卿我我,對着兩隻蠟燭調情,看得人不勝唏噓。
過了一會,紅線幽幽的說道:“秋華,我變成鬼了,你怕我嗎?”
秋華搖搖頭:“我只認得你是紅線,無論是鬼是人,都沒有什麼區別。”
秋華嘴上這麼說,但是我卻分明看見他的兩條腿藏在桌子下面,正在劇烈的抖動着。
紅線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過一會你就要變得我和一樣了,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秋華聽見這一句,臉色馬上變了。我看見他向呂先生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求助。而呂先生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暗示他:不要害怕,我在掌控全局。
紅線問秋華:“這麼多年,你可想我了嗎?”
秋華點點頭,說道:“想了,朝思暮想。”隨後,他像是不經意地一樣,看了看牆上的那幅字。
紅線馬上捕捉到他的目光了,也跟着擡頭看了看,然後輕輕地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秋華,我寫的字,你還留着呢?”
秋華點點頭,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你送我的東西,我都留着呢。”
紅線調皮的笑了笑:“我不信。我問你,我送你的鋼筆,你還留着嗎?”
秋華隨手一抓,把剛纔寫詩的那支筆拿出來了,在紅線眼前晃了晃,說道:“你看,我可不是還留着它嗎?這二十年來,我每次寫詩都用這一支筆。握着它,就感覺是在抱着你一樣。”
紅線顯得很高興,她說道:“你還在寫詩嗎?我要看看你寫的詩。”
秋華拿起茶几上那本詩集,正是我們帶來的那本。
紅線翻了翻,滿面嬌羞的說道:“沒想到,你把我也寫進詩裡面去了。”
秋華柔聲說道:“你比詩要美得多了,可惜我寫不出來。”
我看着這兩個人柔情蜜意,心中不禁想到:“和站牌下搭訕美女的色狼比起來,秋華簡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這時候,薛倩湊過來,在我耳邊小聲地說道:“沒想到矯情也能救命啊。秋華收集着這些破爛,不僅僅寫詩有用,沒想到關鍵時刻還真幫了大忙了。”
我們兩個在牆角竊竊私語,沒想到,馬上驚動燭光下的紅線了。紅線驚慌的向我們兩個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對秋華說:“是不是你的家人追來了?又要讓你走?”
秋華搖搖頭:“你放心,這次再也沒有人要我走了。”
紅線這才慢慢的安靜下來,然後她說道:“你聽我唱歌嗎?”
秋華點點頭:“我不僅想聽你唱歌,還想看你跳舞。”
紅線慢慢的站起來,說道:“這首歌,曲子是你譜的,當真好聽的了不得。每次我唱的時候,就連那些老鬼都認真的聽呢。”
秋華的身子又打了個哆嗦,然後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說道:“是嗎?”
紅線卻已經開始唱了,一邊唱,一邊跳起舞來。一切都和那天我所見的一樣。
我跳了一會,就慢慢地停了下來。然後趴在桌子上,開始斟酒,一邊斟酒,一邊說道:“一對好鳳鋁,今夜諧花燭。”
我的心一抽:“這句詞和前兩天一模一樣。接下來,恐怕就應該喝毒酒了。”
果然,紅線把兩隻酒杯倒滿了,說道:“秋華,你陪我喝了這杯酒。我們重新投胎轉世,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好不好?”
我心中暗暗慶幸:“這些酒是秋華自己準備的,自然是沒有毒了。只要他一口喝下去,就什麼冤仇都解了。”
然而,這時候我看見紅線向就酒杯裡面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那杯酒馬上馬上冒出絲絲寒氣來了。
這個現象我看到了,秋華自然也看到了。他緊閉着嘴,一臉惶急的看着呂先生。
呂先生不爲所動,做了個喝酒的姿勢,然後拍了拍胸脯,那意思是說:“你隨便喝,我都能把你救回來。”
我相信呂先生有這個本事,但是秋華未必肯信。他回過頭來,看着紅線說道:“紅線,我現在可以做主了。我們兩個結婚,再也沒有人攔着我了。咱們不用喝這杯酒了。”
紅線搖搖頭:“人鬼殊途,我們不可能在一塊的。不然的話,那個老道饒不了咱們。”
說完這話,她看了看呂先生。
秋華還要再推辭,紅線已經有些惱火了:“秋華,你是不是變心了?”
秋華斜着眼看了看呂先生,見他實在沒有相救的意思。於是說道:“我怎麼會變心呢?來,我們一塊喝了這杯酒。”
隨後,他一仰脖,幾位豪爽的喝下去了。
紅線見他將酒吞到肚子裡面。忽然不再說話了,只是站在燈影下面,愣愣的看着他。
秋華一臉苦澀:“紅線,你怎麼了?”
紅線幽幽的說道:“我們兩個終於可以在一塊了。我很歡喜。”隨後,我看見她身上冒出淡淡的黑氣來。與此同時,紅線的身子正在慢慢的變淡。
我聽見呂先生送了一口氣,說道:“戾氣散盡,這下成了。”
這時候,紅線的身體已經接近透明瞭。房間裡面只剩下她幽幽的聲音:“秋華,我要走了。七天之後,我去投胎,你別忘了來找我。”
秋華抱着肚子,額頭上的汗珠子一串一串的流下來,他很痛苦,但是仍然咬着牙說道:“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紅線點了點頭。然後慢慢的消失了。
呂先生伸手打開房間的燈,說道:“成了。”
他話音剛落,秋華就捂着肚子從椅子上翻倒下來,他趴在地上,一陣陣的乾嘔,但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呂先生拍拍他的脊背,說道:“別白費力氣了。那杯酒已經進到肚子裡面了,吐不出來了。”
秋華抓住呂先生的衣服,啞着嗓子說道:“救我。”
這時候,王書記估計聽見動靜了,一推門進來了,看見秋華倒在地上,頓時着急的說道:“要不要叫救護車?”
呂先生搖搖頭:“酒裡面的東西,醫院救不了。”
然後,他從包袱裡面掏出一捆香來,點燃了幾根,插在秋華的嘴裡,說道:“含住了,別落下來。”
秋華被我們平放到地上,嘴裡面含着一枝香。他雙眼圓睜,緊張的看着我們。
呂先生問他:“你這裡有米嗎?”
秋華微微搖了搖頭。王書記自告奮勇:“我去買。”
十幾分鍾後,王書記回來了,懷裡抱着幾個袋子:“我也不知道你要哪種,就多買了幾樣。”
呂先生隨手抓了一把,說道:“五穀雜糧,都可以,沒有那麼多講究。”
隨後,他伸手把秋華嘴裡的香拽出來了。那支香被含在嘴裡的部分已經變成了黑色。
呂先生說道:“張嘴。”
秋華張開了嘴,含住了一把米。過了一會,呂先生讓他把米吐了出來。
我看見原本黃色的小米,變成了黑色,像是一粒粒芝麻一樣。
這樣一直把好米含進去,把毒米吐出來,一直折騰到天亮。秋華總算緩過來了。
他衝呂先生點了點頭。卻沒有致謝,那意思很明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我沒有必要謝你。
呂先生反而鞠了一躬,說道:“謝謝你幫助紅線散掉了戾氣,讓她得以投胎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