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老人聽見我這麼說,微微一笑:“我已經猜到了,你應該是來尋找半天河的。”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來,遞給我一個竹節:“回去之後,把竹節破開,裡面有上好的半天河。”
我接過來了,連連道謝。
白髮老人說道:“該道謝的是我啊。你是我們薛家的恩人。”
周圍陰風陣陣,我縮了縮脖子,琢磨着什麼時候道個別。
白髮老人似乎看出來了我的心思,他擺了擺手,說道:“這裡陰氣頗重,你在這裡呆的時間越久,對你的身體越不利。還是趁早回去吧。”
我聞言大喜,客氣了兩句,轉身就要走。
那白髮老人又叫住我:“小兄弟,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我心中暗暗叫苦:“我是雷鋒嗎?怎麼都找我幫忙?”
白髮老人有些尷尬的說道:“老夫平生沒有求過誰。但是這些年,實在熬得太辛苦。小兄弟,今天老夫有幸見到你,他日,不知道再過幾百年,才能見到別人了。如果你不肯幫我,我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我聽他說的悽慘,只好回過頭來,勉強露出笑容:“老先生,請說。”
白髮老人說道:“等你有時間了,能不能把我的屍骨啓出來,另選個地方安葬?讓我也免了這鑽心之苦。”
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麼個事啊,嚇死我了。”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這些竹子,沒有什麼問題吧?不會砍了之後,讓我有個頭疼腦熱的吧?”
白髮老人嘿嘿一笑:“明日之後,這些竹子也是自身難保。又怎麼能奈何的了你?”
老人說道這裡的時候,忽然,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雞叫。緊接着,是十來只雞,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
白髮老人嘆了口氣:“天亮了,我也該走了。小兄弟,拜託。”
我也拱拱手:“老先生放心。”
隨後,這白髮老頭的身子漸漸地變淡,終於,消失不見了。
我看了看東方,甚至還沒有泛白。我扶着那些竹子,正要尋路走出來。忽然,一片紅色的葉子落到我手上了。
我詫異的擡起頭來,接着月光,看見那些竹子正在開花。血色的紅花。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盛開,然後又紛紛揚揚的枯萎,飄落。像是下了一場紅色的雪。
剛纔落在我手上的,不是葉子,是花。
這個顏色太過恐怖,這些花也開得太過突然,我踉踉蹌蹌的從竹林裡面鑽了出來。
雞叫之後,墳地裡面的那些鬼魅魍魎果然不見了。我輕鬆地穿過墳包,忽然聽見前面鼾聲如雷。
我走過去,看見呂先生的蠟燭早就熄滅了。而他正靠在墳頭上,呼呼大睡。
我有些惱火,老子在前面衝鋒陷陣,擔驚受怕,你在這裡睡得這麼安穩?
我用腳踢了踢他:“呂先生,我回來了。”
呂先生咋了咂嘴,慢悠悠的爬起來:“回來了?咱們走吧。”
我揪住他:“這竹林裡面有一個百年老鬼。”
呂先生渾不當回事:“這世界上的百年老鬼多了去了。難道你要我造個名冊嗎?”
我拉住他:“老子差點死在裡面。”
呂先生擺擺手:“放心,我在外面聽着動靜呢。你死不了。給我講講吧,你遇見什麼了?我聽見動靜不小。”
我簡要的把裡面的情況講了講,呂先生聽了一會,逐漸瞪大了眼睛。隨後,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趙莽,如果這一趟我能活下來,一定要收你爲徒。”
我擺擺手:“我沒興趣當道士。”
呂先生指了指正在紛紛揚揚飄落紅花的竹林:“你不僅化解了薛家和陰鬼婆的恩怨,還恰好見到了薛家人得祖先。這是多大的機緣?我看你和這些鬼物緣分不小啊。你不幹這一行,實在是有點可惜了。”
我一陣冷笑:“道長,我看你相貌英俊,身材偉岸。你要是不去做鴨,也有點可惜了。”
呂先生一臉茫然:“鴨是什麼?”
這時候,天終於有發亮的趨勢了。我回頭看了看那片竹林,紅花已經落盡,竹子正在迅速的枯萎。
我有些驚訝的說道:“這竹子枯萎的速度,好像有些太快了。”
呂先生嗯了一聲,說道:“這些竹子生的就不正常,死的自然也不正常。行了,咱們走吧。挑個日子,幫老先生把屍骨取出來。”
我一邊和呂先生想回走,一邊有些擔憂的問:“這都幾百年過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骨頭。”
呂先生嘿嘿一笑:“這個你放心。保證全乎的要命。”
我們兩個回到薛倩家。呂先生取出那把木刀,在竹節上小心翼翼的割開了一個口子。將裡面的半天河倒了出來。
我看見這水很粘稠,散發着一陣陣清香。
呂先生吩咐薛阿姨取來了一隻碗,將那些半天河挑了一點,放到碗裡面,用水化開了。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一直在眉開眼笑,不住的說:“這麼精純的半天河,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這東西可是寶貝,得留下來。”
薛阿姨將那隻碗拿到牀邊,小心翼翼的喂到薛倩嘴裡了。
開始的時候,薛倩沒有什麼意識。但是餵了兩口之後,他開始主動地吞嚥。等一碗水灌下去,他已經能睜開眼睛了。
只不過,他的精神極度的萎靡,一副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樣子。
薛阿姨擔憂的看看呂先生:“你看薛倩這情況?我怎麼看見他病的很重啊。”
呂先生也皺着眉頭,說道:“按道理說,他飲下了半天河水,就算是身子虛弱,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啊。”
我在旁邊暗暗的想:“他都和陰鬼婆圓過房了,不虛纔怪。”
只聽見呂先生裝神弄鬼的給薛倩把了把脈,說道:“虛是虛了點,不過根基還在,好好養幾天,應該沒什麼大事。”
我們和薛倩說了一會話,就讓他繼續睡下去了。
呂先生吩咐我:“你也別在這裡轉悠了,回去躺着吧。”
我這幾天也累得夠嗆。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再睡醒的時候,看見屋子裡面亮着燈,很是刺眼。我想爬起來,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力氣。
呂先生在我旁邊說道:“小子,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來,吃點東西,這就要緩過來了。”
我勉強喝了兩口飯,就又重新昏睡過去了。這一睡就是兩天。這期間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
三天後,我終於能下牀了。兩腳像是踩在棉花上,扶着牆走的晃晃悠悠。
我在客廳裡面坐了一會。忽然聽見薛倩的房間裡面傳出殺豬一樣的嚎叫。
薛倩中氣十足的罵着:“呂老道,你個王八蛋。我去你……”
然後是呂先生的一陣賤笑,似乎在勸說薛倩做什麼事。
我搖搖頭,嘆道:“這呂先生原來不止坑我自己啊。他是見誰坑誰啊。”
過了一會,我看見薛阿姨心疼的了不得,從裡面走出來了。我問她:“怎麼回事?”
薛阿姨眼睛裡含着淚,回身指了指,什麼話也沒說。然後回自己屋子裡面了。
我向她身後看了看,呂先生小心翼翼的端着一隻碗回來了。我趁着脖子望了望,裡面似乎是血。
我詫異的問:“這什麼東西?誰的血?”
呂先生漫不經心的說道:“薛倩的。”
我驚到:“這麼多血?你不怕弄死他?”
呂先生擺擺手:“他這兩天補得太過了。我幫他放放血,也是爲他好。”隨後,他拿出一支毛筆來,說道:“更何況,這些血有大用。我要用它們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