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的話說的我一陣陣的後怕。我看了看呂先生,頗有些不自信的說道:“那個女孩,真的是鬼啊?”
呂先生看着我笑了笑:“趙莽,你在這一行也有些日子了,這麼簡單的事,你看不明白?”
我有些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了。
薛倩拍拍我的肩膀:“老趙不是看不明白,是不死心。畢竟二十好幾了,光棍一條……哎,可憐的老趙,還沒開始戀愛,就已經失戀了。”
呂先生走過來,一臉賤笑:“那也不一定。”
我一看見他露出這個笑容來,就明白他是要坑人了。我警惕的問道:“什麼不一定?你什麼意思?”
呂先生說道:“她不是和你約好了嗎?有時間的話來找你玩?嘿嘿,你今天晚上就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將計就計,去昨天那個地方等她,將她引出來。”
我打了個哆嗦,看了看旁邊年輕人的慘狀,又是害怕,又是不滿:“你又要我去做魚餌?爲什麼又是我?”
薛倩有些幽怨的說道:“我倒是想去,可是人家姑娘沒有看上我啊。”
我們正說到這裡的時候,呂先生忽然來了一句:“時辰到了。”
王書記擡起頭來,問道;“什麼時辰?”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雞叫了,現在天亮了。”
這時候,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忽然大口的喘息了兩聲,緊接着,他就不再動彈了。
我看見他呼出最後一口氣之後,兩頰就癟下去,緊貼在臉上,顯得整個人很瘦削。
剛纔年輕人癡癡呆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看見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不由得有些心悸。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看見年輕人的樣子,似乎看到了我的將來一樣。不由得慢慢站起身來。衝他微微低頭致意。
屋子裡面很安靜,我看了看其餘的三個人,他們顯然也在做同樣的事。
年輕人的善後工作交給了王書記一干人。我們三個人則慢慢的從派出所走了出來。
王書記在我們身後喊了一聲:“呂先生,趙兄弟,全靠你們了。”
呂先生衝他抱了抱拳,說道:“放心吧。除魔衛道,職責所在。”
我心中暗罵:“場面話全讓你說了,赴湯蹈火的可是我。”
我們三個人找了個賣豆腐腦的小攤。我一邊吃豆腐腦,一邊斜着眼看呂先生:“這次又打算怎麼坑我啊?”
呂先生嘿嘿笑了一聲:“這次我什麼也不幹。只要我插手,那女鬼就可能看出什麼來,到時候你就危險了。”
我有些着急的說道:“什麼也不幹?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呂先生搖搖頭:“厲鬼也不會平白無故做壞事的。你只要順着她的意思來,查出來她有什麼冤屈,自然可以對症下藥,全身而退。更何況,你這次只是負責把她引出來,容易的很,安全得很。”
我打斷他:“你先等等。你前一陣子剛跟我說,有的厲鬼是不可理喻的,我們度鬼,可是也除魔。萬一這女鬼是那種不可理喻的惡魔。上來就要殺了我,那我怎麼辦?”
呂先生端起碗來,將半碗豆腐腦喝了下去,一邊擦嘴脣,一邊說道:“老實說,你覺得這女鬼像是不可理喻的惡魔嗎?”
我怔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覺得不像,她好像有什麼來歷,身上或許有什麼故事。”
呂先生點點頭,他站起身來,看着人來人往的馬路,說道:“趙莽,我早就說過,你有悟性。你能察覺到鬼的內心,站在鬼的立場想問題。這很不容易。有的道士窮極一生也做不到這一點。他們學了些微末的道術,就拿着符咒和木劍不停地殺。最後的結果,往往是遇見一個強大的厲鬼,然後力不能敵,就此死掉。哎,那可不是咱們修煉道術的本意了。”
我以爲他又要鼓動我拜師,剛想損他兩句,忽然發現他的神色極爲認真,甚至有一些傷感。我把話嚥了回去,默默地喝了一大口豆腐腦。
整個白天,我都是在緊張中度過的。呂先生明確的告訴我,這一趟不能帶着屍牙,不能帶着大刀,我必須作爲一個普通人,引誘昨晚的女鬼。
或許是爲了安慰我,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你放心。只要女鬼一出現,我就會出手,將她擒住,她沒有機會傷害你,你很安全。”
白天很快過去了。晚上的時候,薛倩和呂先生都留在了空亡屋。我們都在等着昨晚的那個時間。
破桌子上又換了一支新的蠟燭。我看着燭光跳躍,以及對面被火光映的一晃一晃的兩張臉。
我有些不爽的說道:“我邀請了你們十幾次,你們兩個總算賞臉,肯來我這空亡屋過夜了。可惜,今晚上我卻不能睡在這裡了。”
薛倩笑了笑,說道:“老趙,今晚是你的好日子,我能不來嗎?”
我呸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半夜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我慢慢地從空亡屋走出來,站到了昨天那個公交站牌下面。
夜風吹得我一陣陣的起雞皮疙瘩。我看了看空亡屋的方向,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但是我知道,裡面有兩雙眼睛正在緊盯着我。這是我第一次感覺空亡屋給了我安全感。
我站在站牌下面等了一會。公交車又呼嘯而至了。似乎時間倒流了,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開車的似乎仍然是昨天的司機,他打開車門,粗着嗓子喊道:“嘿,最後一班車了,上不上?”
我搖了搖頭,心想:“我倒是想坐車逃走,可是今天不行。”
我本以爲司機會像昨天一樣,關上車門,一踩油門走掉。沒想到,他卻仔細的看了看我,然後一臉神秘的微笑,說道:“年輕人,這是最後一班車了,你真的不上?”
我見他神色不對,心裡馬上警惕起來了。我小心的後退了兩步,說道:“我不上。”
然而,就在這時候,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上去吧,我家距離這裡很遠。你要是想走路送我,可要累死了。”
我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看,分明是昨天的那個女孩。她的笑容和車上的司機一模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但是我知道,這一跑就露餡了。所以我木然的立在那裡,只想着拖延時間,等着呂先生出手。
然而,女孩卻沒有這個機會,她幾乎是拖着我,把我帶到公交車上去了。
車門關上了,周圍的建築漸行漸遠。我小心的回頭看了看,呂先生和薛倩正在車後面狂奔。只不過,他們哪裡跟得上汽車?只能距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正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女孩忽然伸出手來,將我的腦袋掰正了。她一臉邪魅的看着我,說道:“那兩個壞人可再也追不上咱們了。你放心,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把你帶回去了。”
我一聽這話,心裡馬上就涼了:這是什麼意思?我死定了嗎?
生死關頭,絕對不能馬虎,只要走錯一步,這條命就沒了,所以到了這時候,我反而冷靜下來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念叨了一遍:“這女的不是厲鬼,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我勉強露出笑容來,附和她:“是啊,那兩個壞人,再也追不上我們兩個了。”
女孩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態度很滿意。
司機仍然開着公交車狂奔,我看見他神色坦然,與剛纔神秘的樣子截然不同。看來,他八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