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的向那邊看了看,發現王老頭滿臉怒氣,向戲臺走過來了。而他身後,則跟着明顯受了驚嚇的兒子。
我們兩班人見面之後,都驚呆了。
王老頭指着我說道:“你不是趙……”
我連忙說道:“我是趙虎。”
王老頭詫異的看着我:“趙虎?”
我指了指包二哥,說道:“包大人手下四大侍衛。張龍趙虎,王朝馬漢。我就是那個趙虎。”
王老頭恍然大悟:“你們三位也喜歡唱兩嗓子?”
我看見王老頭誤會了,以爲我們是票友,我也懶得拆穿,這時候說多錯多,萬一說的漏了餡,激怒了跪在前面的冤鬼,反而不好。
我擺了擺手:“你安心坐着吧。包大人正在審案。”
王老頭偏偏要問:“審的是什麼案子?”
我不耐煩的說道:“忤逆弒父的案子。”
王老頭一聽這個,忽然來勁了。拉着兒子就要往戲臺上走。說道:“我這個兒子,不孝的很。我要來聽戲,他卻不肯送我,躺在牀上裝睡。我叫了他不知道多少聲,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他才肯醒過來。”
經過剛纔我和王老頭的對答,他兒子估計也聽出來了,我就是空亡屋的趙莽。
他知道我身上有道術,所以眼巴巴的看着我,說道:“趙大師。我正在睡覺。忽然聽見腦後一陣陰風。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我爹大發脾氣。你也知道,他老人家已經……他不在那邊好好呆着,怎麼回來找我了?我求你給我破解破解啊。”
人在生死關頭,也顧不上什麼尊卑禮數了。我看他膝蓋一彎,就要跪下去。我連忙將他扶住了,說道:“你放心吧,有我們在,今天你不會有事。”
我說“我們”這兩個字的時候,特地指了指包二哥。這個手勢完全是給冤鬼看的。免得他以爲包二哥是花架子,真正做主的是我們三個。
我儘量露出個笑臉來,向王老頭說道:“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今夜不唱戲,你不用來了。”
王老頭嘆了口氣,說道:“現在人人都不理我了。無論我說什麼,兒孫只當沒聽見。我自己呆着沒意思,所以就打算來這裡轉轉。”
我說道:“你兒子並非不孝順。只不過有時候偶爾有失誤,沒有照顧到而已。你不用太多疑,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呂先生也說道:“人一旦老了,就容易疑神疑鬼的,生怕兒女不孝順,結果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到後來,風吹草動,杯弓蛇影。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覺得是在針對自己了。你放寬心,比什麼都好。”
王老頭想了想,說道:“你們說的也有道理。算了,我不和這小子計較了。我看你們斷案吧。”
我們總算把王老頭哄走了。而王老頭的兒子很想和我們站在一塊,又畏懼跪在前面的冤鬼。正在猶豫的時候,我指了指藏在黑暗中的戲班子,小聲的說道:“你去那邊,全是活人。”
他面色一喜,衝我道了一聲謝,急匆匆地走了。
戲臺又安靜下來了,我們得面對冤鬼了。
冤鬼看了看臺下的王老頭,嘴上露出一抹冷笑:“這種小事,也值得嚷的天下皆知嗎?我被自己兒子砍了頭,也不過寫狀紙告狀而已。”
呂先生乾笑了兩聲,說道:“老爺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們父子到底有什麼恩怨?就算他再不孝,也不會好端端的將你殺了吧?你這狀紙上面,寫的有些不夠清楚。”
冤鬼說道:“我叫楊齊,是個農夫。風調雨順的時候,可以豐衣足食,遇到災年,就要忍飢挨餓。所以日子過得很清貧。我有個兒子,叫楊魯。我省吃儉用。供着楊魯讀書,考科舉。結果他沒有考上,只好在縣裡面當了小吏。”
“那時候,我們這本來有一口井,多年前就乾枯了,我打算往下面挖上幾尺,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如果有水的話,也就免得去挑水了。結果從井中挖出來了一顆珠子。這珠子白天看的時候,平平無奇,就像是生了鏽的鐵疙瘩。但是在晚上的時候,就開始放着白光。放在屋子裡面,比蠟燭還要亮。”
“結果我那兒子說,那口井通着地下的龍宮,這顆珠子是龍宮裡面的寶貝。我偷了龍珠,此地要亢旱三年,所以讓我把珠子還回去。我當然不肯了,我就罵他,說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受了多少罪?結果你做不成官,害得我還要種田。現在好容易得了一樣寶物,我肯定要留着它。將來變賣了,買房子買地,過好日子。”
我瞪了瞪眼,說道:“然後他就殺了你?”
楊齊點了點頭,說道:“那天晚上我們大吵了一架。後來我就睡了。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變成孤魂野鬼了。我的腦袋掉在地上,楊魯這小子拿着帶血的兇刀。正跪在旁邊假惺惺的哭呢。”
我咧了咧嘴,說道:“你沒有親眼看見他殺你?或許是別人殺了你,而他剛剛趕到也說不定。”
楊齊大道:“就是他殺的我。那些惡鄰還在稱讚他大義滅親呢。楊魯這小子,弒父求榮,將那顆龍珠扔進了井裡面。那些惡鄰對他感恩戴德,還要給他修生祠供奉呢。”
聽到這裡,我們都爲楊齊鳴不平了。即使是包二哥都忘記了恐懼,拍案而起:“這種遭天譴的事,那些村民還把他尊爲英雄?還有沒有王法了?”
楊齊見包公說話了,面色一喜,隨後又露出沉痛的表情來:“王法?王法有什麼用?這小子非但沒有殺人抵命,反而得到了鄉鄰的保舉,說他大義滅親,國之棟樑。哎,這小子用他老父親的命,換來了青雲直上啊。”
“後來我想告御狀,可是皇宮守衛森嚴,能夠做帝王的,都有神佛闢佑,我近不得身。所以只能夜夜鬼哭。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後來發現包青天來這裡了。所以我趕過來,請大人爲我做主。”
包二哥顯然不知道怎麼辦了,他扭頭看了看呂先生。呂先生思考了一會,向楊齊說道:“你這件案子,年代久遠。你兒子恐怕早就已經死了。投胎到哪一家,哪一戶,我們都不知道,縱然同情你的遭遇,恐怕也無法懲治他了。”
楊齊叫道:“他沒有投胎。他的魂魄還在這裡。他現在可威風的緊了。活着的時候做高官,死了之後做神仙。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這話讓我們嚇了一跳:“你兒子做了神仙?如果真的做了神仙,我們可不敢去招惹。”
好在薛倩問了一句話:“他是什麼神?”
楊齊說道:“就是不遠處的那個判官。判官廟裡面供奉的就是他。你們說諷刺不諷刺?他這種罪不可赦的人,居然被當做判官供奉起來了,日日受着香火。要讓他判案,那天下全是冤案了。”
我們一聽這話,全都驚呆了:“你兒子就是那判官?”
薛倩衝呂先生說道:“原來那雕像真的有些來歷。只不過,不是地府裡的判官,而是衙門裡的小吏。”
包二哥擡頭看了看呂先生,小聲的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俯下身來,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你應該下令,把楊魯給帶過來。咱們問明瞭原委,好給他定罪。”
包二哥連連點頭,然後叫道:“張龍,趙虎。你們兩個去把楊魯給我抓過來。”
我和薛倩一聽這話,頓時呆住了,不約而同的罵道:“你他孃的,還真拿着雞毛當令箭啊。我們兩個有那本事抓判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