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是孤魂野鬼。我們能夠看見,但是戲班子裡面的演員看不見。
只不過,剛纔陰風陣陣,而我們又對着空氣說話。憑藉着這些跡象,他們猜也猜到了幾分。
花旦小心翼翼的問我:“剛纔是不是有鬼?”
我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有一隻鬼。”
花旦又問:“那鬼是不是像傳說中一樣?披頭散髮,青面獠牙,身上穿着血衣,脖子裡套着鐵索,站在愁雲慘霧中,眼睛吊在眼眶外面,舌頭伸出來老長,而且沒有下巴……”
花旦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我連忙擺了擺手,說道:“你這些都是從哪聽來的?一套一套的,說的我都有些害怕。”
花旦說道:“戲文裡面都是這麼說的。難道鬼不是長這樣嗎?”
我撓了撓頭,說道:“也不一定。有的善鬼與生前沒有什麼區別,頂多是面色慘淡了一點。至於厲鬼確實有些嚇人,不過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除非這隻鬼想着故意嚇唬人,才能到你所說的那種程度。”
呂先生看了看手裡的燈籠,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別耽擱了,趕快開始吧。”
他捏着鋼針,針尖上還帶着包二哥的血。他向花旦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扎他嗎?”
花旦說道:“對啊,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呂先生說道:“把你的血滴在針上,你就明白了。”
花旦不是道門中的人,不過應該也知道指尖血不能亂滴。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滴進去,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呂先生笑道:“我只是讓你滴血而已,又沒有扎進你的身體裡面,放心吧,就算包二哥有什麼傳染病,也不會感染到你。”
花旦搖搖頭,說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包二哥現在被小鬼纏着,我的血滴到鋼針上面,會不會惹上冤鬼?”
呂先生指了指我們三個:“我們三個就是捉鬼的,你還有什麼好怕的?放心吧,只要有小鬼敢纏着你,我當場就將它封進妖壇裡面。”
呂先生勸說了一陣。花旦終於點頭同意了。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了鋼針上。
呂先生捏着針尾,屈指一彈。那鋼針不偏不倚,正好扎進了蠟燭裡面。
燭光晃動了一下,隨後發出了一陣嗤嗤的聲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時候的燭光有些泛紅。
而花旦盯着燭火,已經有些呆了。
呂先生笑眯眯的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花旦面色蒼白的說道:“我看見我自己。正在提着燈籠,在這裡亂轉。”
呂先生把白紙燈籠塞在了花旦手裡面,說道:“跟着燭光中的人,帶我們去找包二哥的魂魄吧。”
燭光中的景象我們看不到。至於花旦,估計是因爲滴進去了自己的血,所以能見到這種奇景吧。
花旦舉着燈籠走在最前面,而我們排成了長隊,跟在她的身後。我看見花旦的肩膀一直在抖動,顯然很害怕,有幾次她問我:“咱們換換位置,把燈籠給你行不行?”
我無奈的說道:“可是我看不見燈芯裡面的景象啊。這個活只能你來做。”
花旦帶着哭腔說道:“幹嘛一定要我滴血?”
我心想:“這只是呂先生坑人術的冰山一角罷了。如果你和他多共事一會,就不會這麼大驚小怪了。”
我心裡面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嘴裡面則笑道:“沒辦法,誰讓你和包二哥關係好呢?”
花旦抱怨道:“難道喜歡和人聊天也有錯嗎?”
戲臺上的包公仍然在吱吱呀呀的唱着。戲臺下面只有王老頭一個觀衆。而那個冤鬼還沒有上場。
我覺得這一人兩鬼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組合。唱戲的是癡,聽戲的也是癡,而告狀的就更癡了。
我們繞着戲臺走了一圈,然後花旦帶着我們來到了判官廟門口。
呂先生皺了皺眉頭,說道:“難道在判官廟?”
花旦有些畏懼的說道:“咱們是不是要進去?”
我看她面色蒼白,顯然是怕到了極點。不過想想也算是情有可原。我以前曾經來過判官廟。估計是爲了呼應陰曹地府的主題,這裡修的確實有些陰森。花旦一個女孩,手裡面提着燈籠走在最前面,實在是難爲她了。
正在這時候,燈籠裡面的蠟燭閃了兩閃,忽然熄滅了。
我看着燈籠,問呂先生:“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包二哥的血只能指路到這裡了。剩下的,該我們自己找了。咱們幾個儘量壓低自己的氣息,這樣見鬼的機率大一些。”
花旦問道:“我們呢?”
呂先生說道:“你們和包二哥在一塊生活的時間不短。如果他信任你們,會現身的。你們也來吧。”
呂先生從包裡面掏出來了幾隻蠟燭,給衆人分發下去了。我們將蠟燭引燃了,端着它走到判官廟了。
判官廟的建築沒有什麼新意,與天下的小廟類似。而那座雕像更是平平無奇,沒有什麼可觀賞的。這座廟的特別之處在於腳下。
不知道是哪位財主,捐了很多錢,將判官廟的院子挖下去了一米多深。裡面放進去了很多泥塑的雕像。有小鬼推磨,有剝皮抽筋,有上刀山,有下油鍋。正是陰間的景象。這些泥像都用油彩漆的色彩斑斕,醜陋無比,也恐怖無比。
然後在這大坑上面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玻璃。遊人一旦走近了判官廟,就要從地獄上面走過去。一路走,一路接受着教育。旨在警醒世人,不要作惡。
這不是遊玩,這簡直是在受罪。
我們的蠟燭照在玻璃上面,經過玻璃一反光,下面的那些小鬼更加的猙獰了。
我們要尋找包二哥的魂魄,沒準他就藏在這泥像中間,於是所有人都硬着頭皮,低着頭在下面仔細觀察。
我看的眼睛生疼,什麼也沒有發現。直起腰來想要歇一會。忽然看見身前一個披頭散髮的厲鬼,與拔舌地獄裡面的長舌婦頗有幾分類似。
我嚇得悶哼一聲,向後跳了一步,伸手就把大刀拿出來了。
我的動作驚動了別人。他們警惕的看着我,叫道:“你怎麼了?”
站在我面前的長舌婦直起腰來,將頭髮撩到了腦後,一臉驚慌的看着我:“怎麼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她並不是女鬼,而是戲班子裡的女演員。我心有餘悸的說道:“留個短髮清清爽爽的多好,幹嘛披散着長頭髮?怪嚇人的。”
那女的小聲嘟囔道:“留什麼頭髮也要管嗎?”
而薛倩則在旁邊笑道:“老趙,你被這些泥像嚇到了,就拿人家的頭髮出氣嗎?”
我們幾個人吵嚷了一陣,氣氛熱烈了很多,反而不那麼恐怖了。
院子下面的泥像中並沒有包二哥。這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話,我們想要將他取出來,還得砸壞玻璃。
院子裡面沒有,估計就在大殿了。我們走到大殿裡面。舉着蠟燭四處看。
這裡除了一尊石像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薛倩舉着蠟燭說道:“我以前倒沒有發現,這裡還有壁畫啊。”
大殿中的壁畫,所畫的無非也是地獄中的景象。我舉着蠟燭挨個看過去。發現畫中的故事與院子裡面的泥像沒有什麼區別。無非是用恐怖的手段,威脅信衆,讓他們臣服於宗教罷了。
我看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我指着那處壁畫,向呂先生說道:“你來看看,這裡是不是有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