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駕-到-!”
聽到坤寧宮門外太監拉長聲音響亮地喊聲,院裡廊下或坐或立的命婦們都紛紛起身,恭迎皇上。
福臨大步流星跨進宮門,站在門內的臺階上,矜持地揹着手,目光掠過院裡的人,表情淡淡,擡擡手,只說了一個字:“免。”
而後,他便直奔後殿而去。
皇后的身邊還有許多福晉、命婦環繞着說笑,聽到太監傳報,連忙打住了話頭,站起身來。
她往前急走了兩步,似乎在意識到自己舉止不夠嫺雅,抿了抿鬢邊垂下的細細碎髮,方纔穩步走到殿門口。
福臨在後殿門口一出現,以皇后爲首的所有人都一齊給他福禮請安。
走到到皇后面前,福臨猶豫了一下,伸出右手給她。
皇后臉上頓時就起了一片紅霞,她藉着福臨的那隻手站了起來,輕聲道:“皇上怎麼有空過來了?”
“朕過來看看。”福臨說完,隨後看着衆人說了一聲,“都起來吧。”
有了他這句話,那些打扮得珠環翠繞的嬪妃、貴婦以及貴女們方纔直挺挺地站起。
對下面立着的女子們看了一眼,福臨臉上不露聲色,只在看到四貞時,略略停留了一下。
皇后看在眼裡,就跟福臨輕聲解釋道:“貞格格原說她有孝在身,不來的,臣妾怕她一個人在屋裡悶得慌,想着今日客人多,就和母后說了,請她和建寧她們一道幫着臣妾招呼來的那些個人。今個多虧了她們,臣妾這兒纔沒有亂成一團粥。”
皇后這說的當然是客氣話,四貞幾個女孩子能頂什麼事,但皇后讓四貞出席這樣的場合,說明她把皇上致力於滿漢和睦這個事放在了心上,因此福臨便滿意地笑了笑,對着她讚了一句:“皇后有心了。”
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誇獎,皇后就覺得心如鹿撞,她臉上的紅霞愈盛,笑容明亮地綻放:“皇上這是說哪裡話!你我夫妻同體,這是臣妾應該做的。”
她這句夫妻同體卻令福臨的臉色冷了幾分。
但他並沒有像往日般拂袖而去,反倒叫人斟了酒,和皇后喝了一杯,與命婦們說了兩句閒話,又將給皇后賞賜的朝陽九鳳掛珠釵親手給她簪在發間,方纔離去。
皇后因爲福臨在人前給了她體面,越發開杯,連帶着酒都多喝了兩杯。
福臨走後沒多久,衆人正在說笑之際,門外就有太監通報說皇上叫人送了花過來給各位格格們賞玩。
那傳話的太監還特意說明:“皇上說了,今個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建寧公主幾個費心勞力,除了賞賜的花以外,每人還有一份額外的嘉獎,算是皇上代皇后娘娘答謝諸位格格的。”
一聽這句話,廳裡衆人的眼光不由都落到了四貞幾個人的身上,那些女孩子們眼裡的豔羨之色更是難掩,皇后便笑着吩咐下人把賞賜都拿進來,彷彿皇上此舉是之前就同她商量好的一般。
那些絹花因是內造之物,朵朵精美絕倫,即使是見慣了好東西的貴女們,看着也心生歡喜。
畢竟,這可是皇上賞賜之物,回家去說起來,會令姐姐妹妹們羨慕妒忌好一陣子。
不過,看到皇上給四貞幾個賞賜的東西時,這會兒就輪到她們羨慕妒忌了。
福臨賞給四個人的均是赤金鑲寶石攢花簪。
那攢花簪猛一看居然跟真的無異,細看卻見花朵皆由各色寶石拼湊而成,寶石名貴不說,更難得的是那心思和功夫。
給阿雲朵和塔爾瑪的是一紅一粉海棠花簪,四貞和建寧兩人則各得了一副芙蓉花簪,簪花做得十分精美別緻,加上寶石耀眼,映着光一看才發現那看上去同色的花瓣其實是七彩霞光。
“皇上總是這麼有心,幾個小姑娘今日戴這個倒正好應景,越發是人比花嬌,建寧過來,本宮幫你換上吧。”皇后邊說邊拿起了一支芙蓉花簪給建寧插在了發間,又招了四貞過去,給她也插上了。
阿雲朵和塔爾瑪等了片刻,不見皇后再動手,再看皇后笑盈盈地看着她倆,連忙動手互相給對方插上了。
殿裡其他的年紀女孩在一旁看着,個個覺得眼紅心熱。
那些家世與她們相差太大的,心裡只有羨慕的份,可建寧幾個堂姐妹的臉色卻變了又變,她們一向自持身份高貴,比起宮裡頭那些個沒有封號的格格們只高不低,更有同皇上一起長大的情分,可眼下塔爾瑪進宮之後比她們得了寵愛不說,就連孔四貞一個漢人,到了宮裡頭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竟然皇上都賞賜她和建寧一樣的禮物了,這讓她們的臉往哪裡擱?!
殊蘭是八大鐵帽子王之一,多羅克勤郡王嶽託的六女兒,比建寧小半歲,在她三姐說了兩句話後,仰起一張圓圓的小臉,天真無邪地說:“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可真熱鬧,聽說幾位姐姐個個才華橫溢,是不是要給娘娘表演些歌舞來助興呢?”
建寧一聽了殊蘭這話,眉毛頓時擰了起來,她們要在宴會上一展才藝不假,可讓殊蘭這樣一說,就絕不是什麼好話了,好像她們成了樂伎一般。
建寧本就是個脾氣驕縱的,她扭頭看向殊蘭,開口教訓道:“這殿裡頭這麼些人,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有吃有喝還堵不住你的嘴嗎?表演歌舞,自有樂坊的人,你不懂不要亂說。”
沒等殊蘭開口辯駁,她的長姐烏布里就板着臉說話了:“我看建寧你還是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吧,在娘娘的千秋宴上這樣大呼小叫的成什麼體統?殊蘭年紀還小,她的話也能當真嗎?你和她計較,豈不讓人看笑話?”
烏布里由太后做主嫁科爾沁部博爾吉齊特氏的滿珠習禮,也封和碩公主,身份上和建寧平齊,加之比建寧年長几歲,這會兒拿出姐姐的派頭,倒把建寧給噎住了。
她漲紅了臉,嘴巴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殊蘭看到建寧吃癟的模樣,使勁地抿着嘴,纔將嘴角的笑意給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