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貞正好走過去,聽見她們的話,立刻喝道:“別胡說,太醫還沒有來,怎麼能胡亂猜測?說不定,奇格格是有什麼舊疾,不巧撞了一下,正好引發了。”
塔爾瑪連忙說:“肯定是這樣的,雖然我沒有看清馬佳氏有沒有撞到奇格格,但她這樣子,分明不像是撞着的傷,定是犯了舊疾。”
馬三奶奶撇了撇嘴,低聲道:“哄誰呢!你們和馬佳氏熟些,當然偏幫她,可憐的茉雅奇,好生生地給皇上跳舞,竟然惹來了這樣的禍事!”
四貞懶得理她,對着建寧道:“我略通醫術,要不讓我進去看看奇格格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貞何時懂醫術了?建寧知道她話別有用意,卻不揭破,只道:“算了吧,剛纔奇格格那樣說,怎麼可能讓你看?要是鬧騰起來,反倒對你不好,真有個什麼,你就是長十張嘴也說不清,還是靜觀其變吧。”
皇后正好過來,聽到四貞所說則道:“反正一會還有太醫呢,眼下救人如救火,不如就請貞姑姑隨本宮一道進去瞧瞧。”
有皇后發了話,四貞就隨之一起進了屋,只見牀榻上躺着的茉雅奇,已經面如金紙,慘白的嚇人,就連之前紅潤的小嘴,都沒了顏色。
“皇上,請容臣妾瞧瞧。”四貞看了片刻,上前說道。
玄燁像是急了,也不管四貞懂不懂醫術,立即點了點頭。
四貞瞅了瞅茉雅奇的情況,片刻之後,臉色突變,她將手伸向茉雅奇的額頭,摸了一手的冷汗。
“皇上,茉雅奇只怕是中了麻骨散的毒。”她低頭說。
玄燁當然知道麻骨散是什麼,前朝就有後宮裡爭寵時,有位嬪妃中了此毒,兩個時辰內得不到醫治,變得形同廢人的。
通常來說,麻骨散是給人開腸破肚時用的,以便減輕痛楚,只要時間控制的好,兩個時辰內得到醫治,就能救回來。
但發生那件事之後,宮裡就下了禁令,不許那些行醫之人再用麻骨散,在市面上,根本就買不到麻骨散。
“等太醫來,看他怎麼說。”玄燁沉着臉道。
莫太醫來了之後,證實了四貞的說法。
在莫太醫給茉雅奇救治之時,玄燁面黑如鐵:“叫榮貴人進來,朕要問個清楚。”
馬佳氏進來福禮之後,聽了玄燁所問,將當時的情況如實說了一遍,她解釋道:“皇上,臣妾真沒有撞奇格格,許是她當時碰到臣妾,一時誤會了。”
皇后也幫着馬佳氏說話:“皇上,臣妾相信榮貴人沒必要爲此事做僞,畢竟,她和奇格可靠無仇無怨,沒必要傷害她,還望皇上明鑑,會不會,這宮裡頭有其他人要害茉雅奇,故意借了榮貴人的手?”
玄燁一聽,厲聲道:“查,讓慎刑司的人進來,查個明白。外頭的人,一個也不許走,朕還不信了,這宮裡頭,誰敢這麼明目張膽。另外,派人請鰲中堂進宮,朕要請他想想,誰這麼大膽,對茉雅奇下手。”
內侍出去之後,玄燁走到外頭,掃了眼那些惶恐不安的女眷,他沉着臉,語調微冷地說道:“諸位命婦別心慌,朕這樣做,也是爲了還諸位一個清白,今個這事不查清楚,宮裡豈不成了龍潭虎穴?你們知道嗎?奇格格中了麻骨散,想那麻骨散是什麼東西,平常人家怎麼會有?若不查個明白,這京城裡豈不人人自危?就有勞諸位在這裡多留一陣,待慎刑司的人和太醫們一道查個明白,諸位再出宮。”
衆人紛紛震驚不已,尤其是袖籠裡有東西的阿雲朵大氣兒都不敢出,只是怔怔地低着頭,生怕惹禍上門。
吩咐人安排外命婦們去花廳等候慎刑司的調查後,玄燁又轉身進了屋,坐在牀榻邊上,溫言細語地安慰已得太醫救治,慢慢緩過來的茉雅奇。
茉雅奇以爲玄燁是看中了她,一派嬌羞脈脈的模樣,待玄燁轉身與皇后說話之際,雖然還躺在牀榻之上,她卻擡起頭,高高揚起赤金鑲翡翠的頭面,冷笑地看向馬佳氏。
只不過她這些動作和表情,是在玄燁身後做的,玄燁一無所知。
倒是四貞看到了幾分,心中暗笑小姑娘城府太淺,一舉一動都這般淺白。
馬佳氏則是背上一涼,覺得事情遠沒有表面這般簡單,皇上執意認爲是她撞了茉雅奇,而茉雅奇的神情,分明是計謀得逞的表現。
會不會是茉雅奇知道宮裡有太醫死不了,故意在她自個身上用上只有醫家纔會密藏的麻骨散,以便剷除自己,爲她進宮掃平道路。
這一步是自己,下一步,她會不會想着謀害皇后?
在馬佳氏看來,這就是一個精心設計,要陷害自己的局!她萬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四貞等人提前部署好的。
借太妃生辰將外命婦們請進宮,再借茉雅奇中毒將所有人拘在宮裡,請鰲拜進宮議事。
所以,無論茉雅奇跳不跳那支舞,她都會中這“麻骨散”。
馬佳氏不過是誤打誤撞奪上了而已。
想到鰲拜即將進宮,四貞深深呼了口氣,穩了穩心神,依然從容鎮定,嬌柔芳潤。
而馬佳氏則從進屋就跪倒在地,見玄燁看向她,聲音發顫地說道:“臣妾知罪,臣妾一時眼拙,可是,剛纔臣妾真不是故意要撞奇格格的……”
馬佳氏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雖然她當時站的角度不對,並不能肯定自個是不是撞到了茉雅奇,但她心裡本沒有針對茉雅奇的意思,再加上茉雅奇剛纔那一閃而逝的得意笑容,自然知曉茉剛纔了那一撞恐怕只是茉雅奇想引起皇上注意,趁機踩她的鬼把戲。
“哎?”四貞走到馬佳氏身邊,輕輕碰了碰她的膝蓋,輕笑道:“我怎麼記得,前幾日,榮貴人還誇海口說自己的眼神兒極好,能借着月光穿針引線,怎麼今天就眼拙了呢?”
“恪貞公主……”馬佳氏傻了眼,“你怎麼,你何出此言?”
四貞使了個眼色,示意馬佳氏不要出聲後,深深一禮,輕聲細語地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依臣妾想來,榮貴人此舉,雖是無心之過,卻也有功。皇上不但不應怪罪,還應當嘉獎於她呢。”
“噢,貞姑姑這話怎麼講?”玄燁饒有興趣地問道四貞解釋道:“碰撞之事,想來也不是榮貴人的意思,就像皇后娘娘所說,她與奇格格無冤無仇,何至於撞她?可要不是她那麼一撞,恐怕奇格格身中那麻骨散就不會這般快的發作,這萬一出了宮再發作,恐怕就會引起鰲中堂對皇上的誤會了,好在發現的早,救治及時,纔沒造成君臣離心,說起來,這豈不是榮貴人的功勞嗎?”
茉雅奇得了救治,已經完全恢復了精神,聽到四貞所說,她十分氣憤地坐起身,高聳的胸脯也不停地隨之起起伏伏。
只見她咬着牙根兒,怨毒地說道:“恪貞公主,您爲何這般維護榮貴人,您想做什麼?別以爲你們伶牙俐齒便能蠱惑皇上,皇上乃聖明之君,定會爲我做主。”
“哦,奇格格要皇上怎麼爲你做主?”四貞微微淺笑,“你和榮貴上同爲皇上跳舞助興,她不小心撞了你,才引發了你身體裡的麻骨散,要不是她,你出宮之後,只怕就會死在路上,如今你平安無事,該謝謝榮貴人才是。”
“輕輕碰一下也能摔倒,可見奇格格有多柔弱了!”一旁的建寧皺起柳眉,“其實,這女子家柔弱些是沒錯的,只是太過弱不經風,就不大好了,畢竟將來是要生養孩兒,奇格可靠還是要多加歷練爲好,免得……”
說着,建寧揚起手中的帕子,略帶歉意地說:“瞧我,真是想的太多了。”
她給了茉雅奇一個警示的眼神。
“這是好心嗎?”茉雅奇盈盈珠淚欲滴,她看着建寧,懸淚欲泣,“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該竟詛咒於我!”
四貞冷笑重語:“奇格格只是輕輕摔了一跤,難道腦子也壞了?恪純長公主方纔說的話,哪有一句是詛咒之語?這滿屋子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奇格格可不要血口噴人。”
“誰血口噴人?”茉雅奇氣得如同花枝亂顫,她看着玄燁,楚楚可憐道,“皇上,她們都欺負我……”
茉雅奇頓了頓,像是意識到自己的犯了衆怒的後果,忙拿起蘭花帕子掩住口鼻,擺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委屈地說,“臣女該死,是臣女多嘴了。”
玄燁的眼裡卻滿是寵溺:“無礙,朕倒覺得你爲人天真率直,雖口無遮攔,卻不失爛漫。”
茉雅奇喜上眉梢。
玄燁眸光清寂,語調朗朗:“朕方纔錯怪了榮貴人,特賜一柄多子多福的玉如意給榮貴人吧,也算給榮貴人壓壓驚。”
看到皇上身邊的人取了柄玉如意,拿到馬佳氏面前,皇后笑道:“榮貴人大喜啊,這柄多子多福的玉如意特別有靈性,還望榮貴人爲皇上多添幾個龍子鳳女。”
四貞的眼睛朝身後的茉雅奇呶了呶,示意馬佳氏。
馬佳氏在心中嘆了口氣,低眉順眼地跪倒在地,低聲迴應:“爲皇上盡力,本是臣妾份內之事,哪裡敢要什麼賞賜?今個奇格格受了驚嚇,臣妾就借花獻佛,將皇上所賜這柄多子多福的玉如意轉贈給她,爲她壓壓驚。”
馬佳氏以爲四貞是告訴她:茉雅奇遲早是要進宮的,關係不要鬧得太僵,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雖然她領會錯了,但也算歪打正着,四貞就讚歎道:“榮貴人真真是個心善的,難怪一直聖眷不斷,得皇后娘娘誇獎。”
“這……”捧着玉如意的宮人看向玄燁。
玄燁眸光閃亮:“就按榮貴人說得做吧。”
“臣女謝皇上隆恩。”茉雅奇喜上眉梢,高傲地擡起頭,接過多子多福的玉如意。
有了這玉如意,她應該很快就能進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