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的某個夜。
當班布爾善的車隊從鰲拜府上往回時,經過一條背街時,驚變突起。
一道道黑影從兩邊的民居飛身躍出,同時羽箭破空,車隊左右的護衛立刻倒下一片。
刀光劍影,人仰馬翻。
“有刺客——”
班布爾善的護衛隊伍迅速調整,有些迎戰,有些將馬車護得嚴嚴實實。
因爲躺在車裡躲過羽箭的班布爾善酒醒了一半,聽到外頭說有刺客,他迅速按了車廂裡的一個機關,裡面升起四塊鐵板,將他護在當中。
藉着明亮的火把,護衛們看到兩面涌出的那十來個人,全是身着黑色夜行衣,臉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上去就是殺手的打扮。
護衛裡有人騎了馬準備突圍去調兵,卻連續被那些人斬殺。
“什麼人,竟然敢對朝廷命官司行刺?”護衛首領一聲厲喝,他身邊的護衛們也都亮刀亮劍,對準那幫亡命之徒。
“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殺手中一個頭領模樣的人,沉聲道,“我們今日只想要班布爾善那個狗賊的性命,識相的,你們就快些讓開,也好留一條性命。”
他手中的劍,遙遙指向馬車。
“少廢話,殺了他們!”班布爾善在馬車裡喝道。
“老賊就在馬車裡,殺!”
原來,那幫人並沒確定自己就在馬車裡,班布爾善暗悔自己剛纔因一時惱怒了開口。
而伴着那聲殺喝,殺手那邊十幾人同時飛躍而起,直直撲向護衛們,竟是不管不顧,不死不休之勢。
藉着羽箭將馬車射出的小孔,班布爾善發現,外頭的那些人動作迅速,整齊劃一,儼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模樣。
“保護大人!”護衛們也揮着刀劍,迎向那些殺手。
劍拔弩張,短兵相接。
飛撲過來的殺手們在衝殺中倒下了一半,但也有一半衝過防線,撲向了馬車。
班布爾善按動馬車裡的另一個機關,馬車四周如同射出一排弩箭,疾若流星般,將逼近的幾人射中,甚至,還射中了幾個護衛。
轉瞬間,接近馬車的殺手死的死,傷的傷。
護衛們形成合圍之勢撲向餘下的殺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幾位殺手身上。
護衛首領提着長槍,轉身走向馬車,對馬車前的兩個護衛道:“大人無事吧?”
“沒事,幸虧今個大人所乘是鰲中堂的車……”一個護衛低聲回答道。
話音未落,護衛首領卻猛地一擡手,一柄長槍刺入馬車。
結果,長槍頭刺在了鐵板上。護衛首領一愣,來不及將槍抽出來,就空手飛身入車。
與此同時,那兩個護衛反應過來,舉劍向他刺下。
“大人!”護衛們發現情況,顧不得那幾名殺手,厲聲喝着撲過來。
在護衛首領從上空抓住四塊鐵板裡護着的班布爾善時,後面的護衛已經一劍砍向了他的後背。
那護衛首領一聲悶哼,卻並沒有躲避,而是兩手掐往了班布爾善的脖子,雙目圓睜:“狗賊,拿命來!”
“你……你……你……”班布爾善嗬嗬幾聲,拼命掙扎噗噗——
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不斷響起,只一眨眼間,那護衛首領的背上就多了好幾劍。
他雙目充血,看着班布爾善,不躲不讓,仍然下死命的掐着班布爾善的脖子。
一柄長矛閃着寒光對準了他的後心,紮了下去。
那護衛首領的手漸漸鬆開。
班布爾善倒了下去,死活不知。
幾個殺手趁亂逃走。
“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行刺老夫的人?”當晚,鰲拜聽聞此事,發出夜梟一般的長笑,聽了令人不寒而慄,“給老夫一家一家的搜,還有,那條街兩邊住的人,全部下到大牢裡,一個個查。老夫要將他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可是,那條街上住着範承勳範大人……”護衛裡的副首領戰戰兢兢地答道:“奴才們之前去搜人,範大人說會驚擾到內眷,不讓奴才們進去……”
範承勳是範文臣的三兒子,兩年前以七十高齡安逝的范文程,是文臣之首,他去後,康熙曾親撰祭文,親筆書寫“元輔高風”,賜葬於懷柔縣之紅螺山,所以即使是班布爾善的護衛們,也不敢強行闖入範府。
“他範承勳好大的膽子,說不定,那些逆賊和他就脫不了干係,要不然,怎麼會在那條街上出來刺客?老夫要上書皇上,嚴查此事,那些漢臣們,正好藉此機會清理清理!”鰲拜揚着手,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班布爾善遇襲的事很快散開了,在整個大清掀起一片驚濤駭浪,鰲拜震怒,上書玄燁嚴查此事,搜查逃脫的那幾個殺手,一時間,京城四周掀起了挖地三尺的大搜捕,不論平民百姓還是高官王侯,皆不得抗拒搜查。
不斷地有人被當做同黨抓入大牢,那些人基本都是跟鰲拜作對的那些官員和漢臣,一時間京城人人自危,生怕被趁機牽連。
“還有這些人,他們就算是沒有親自動手,心裡也時刻想着對老夫和老夫的人下手!”鰲拜對玄燁呈上了一份名單。
“……公主孔四貞、額駙孫延齡……”聽到太監念出的名字,玄燁大驚,“怎麼可能,貞姑姑遠在定藩,怎麼可能對愛卿下手?你是不是搞錯了?”
“臣沒搞錯,這次死的殺手裡,有人認出來,有個是公主身邊大丫鬟的哥哥,是孔家的家生子,如果不是他們指使的,還能有誰?”
玄燁明白,人都死了,還不是任憑鰲拜胡說,他皺皺眉,帶着幾分無奈道:“貞姑姑遠在桂林,哪有那麼大本事將手伸到京城來?再一個,他們和你,還有班布爾善無怨元仇,爲何要下此狠手?鰲愛卿,這段時間京城裡已經人心惶惶,若是再讓定藩動亂,只怕國本不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皇上的意思,班布爾善遇襲之事,就不追查了嗎?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況且她孔四貞只是一個藩王之女,皇上若是執意迴護,臣無話可說,但您這樣做,臣不服。”鰲拜咄咄逼人。
“朕不是迴護,實在是……”
“那皇上就派人去查,若是查出來與她孔四貞無關,臣給她賠禮道歉,若是有關,也請皇上按律行事,別因爲她是皇親國戚,就枉顧王法。若不然,臣該如何向班布爾善交待,向朝中那些忠心耿耿爲皇上辦差的滿臣們交待?今個,他們能刺殺班布爾善,明個,就能刺殺老臣,說不定,後個,就殺到這紫禁城來了……漢人狡詐,皇上不能不防。”鰲拜直接打斷了玄燁的話,冷聲道。
“也罷……”玄燁知道如果不查一查,鰲拜絕不可能就此罷休,就應了下來,“不過這查案的人,要朕來定……”
鰲拜點頭躬身稱是,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不管定誰,敢不聽他的,他自有手段讓那人從命。
班布爾善遇襲之事,也傳到了桂林,包括鰲拜所說,殺手裡有個是孔家的家生子,玄燁也通過秘密渠道,告知了四貞,讓她早做準備。
“雲雀不見了?”四貞驚得站起來,看着一頭冷汗的白彥鬆。
“是……”白彥鬆咬咬牙道,“因爲說那殺手裡死的,有個就是她哥哥,屬下奉命去查,雲雀姑娘說是不可能,說她哥哥前些日子還來信說生了大胖小子,怎麼可能去做那樣的事情,還把信拿給屬下看……”
這是要死無對證啊!自己還是太大意了!
四貞只覺得心頭亂麻一團,不由跌坐在椅子上。
“公主?”白彥鬆嚇了一跳。
四貞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表哥……”她低聲說道,“雲雀那個哥哥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當年桂林大亂,他們一家逃了出去,雲雀和她哥哥失散,死活不知。”白彥鬆想了想,說道,“那日,屬下聽雲雀說,她也是前不久,才收到了她哥的來信,兄妹倆聯繫上,除了畫眉,還沒人知道此事…….”
說不定雲雀是怕牽連自己,所以尋她哥哥去了?
四貞只能儘量往好處想。
少頃,她咬咬牙,嘆了口氣:“好,你下去吧,如果有人來問,你…….”
“雲雀和她哥失散多年,至於他哥的行蹤咱們的確是不知道……”白彥鬆琢磨着說道。
四貞點點頭:“沒錯,若是有人來問,就說雲雀好幾天不見了,你現在就去府衙裡備個案,報失蹤……你下去吧。”
白彥鬆低聲應是,退了出去。
四貞坐在椅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雲雀……雲雀你去哪裡了……
立在一旁的畫眉憂心忡忡地問道:“公主,會不會有人想借着這事,給咱們栽贓陷害?雲雀她哥雖說在京城,可他打小是個病秧子,怎麼可能去當殺手?不如,派了人到京城去找到他,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只怕,已經找不到了!”四貞苦笑道,“對方想栽贓的話,怎麼會留他的性命,就是真與他沒有半點干係,他們也能讓這事扯上關係,皇上的密函裡說,大理寺查實了,死了的殺手裡,確實有一個是孔家的家生子。”
“那,咱們怎麼辦?”畫眉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