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硬接這一劍的後果,鋒利的長劍很可能會將我的短刀連同手臂一同削掉。但是除了硬接以外,沒有任何別的應對方法,我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鎖定了,根本無法進行躲避。
完了。我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柄長劍在即將與短刀碰撞的瞬間,劍鋒徒然一偏,像靈蛇一般向我的右手手腕削去。我甚至能感受到劍鋒的鋒銳。我毫不懷疑它能輕鬆削斷我的手。
但這一劍終究沒有傷到我。藍色的劍停在空中,像是時間凝固了一般。我聽到一聲貓的叫聲。“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夏玉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話,然後收劍入鞘。過了很久我才明白過來,夏玉似乎是跟他的貓在說話。
這番死裡逃生,讓我覺得整個人都虛脫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滲出來的汗水讓風一吹,讓人感覺到一陣寒意。
“暮星,不得不說你很勇敢,比想象的要勇敢的多。”夏玉用聽起來很平和的語氣說道。
我不知道夏玉的話是真的在誇獎我,還是在挖苦我。事實上,我根本現在看不透這人了。“我承認無知的勇敢等於愚蠢。”
“最愚蠢的勇士也比最聰明的懦夫有用。”
“也許吧。”我隨口應道。“我是勇士也好,我是懦夫也好。我希望你能將姬櫻放下來。”
我只能求夏玉不要帶走姬櫻。因爲我發現,自己力量對這個高大的男人根本不起作用。只要他願意的話,殺掉我也不是件困難的事。
夏玉沒有回答,他只是用他藍色深邃的眼睛盯着我。我感覺自己被那雙眼睛看透了。有一種想要放棄退縮的念頭在心頭滋長,姬櫻就讓他帶去好了,讓他帶走好了。
我咬住下脣,不讓這句話說出去。要是我說出心裡頭的想法,我很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我不會把她放下來的,年輕的暮星。”夏玉低沉的嗓音彷彿就在我心頭響起。
我手中的獵刀握得更緊了,現在我所能依仗的只有這柄短刀。
“我需要一個人接住她。”
“什麼!”
我來不及想明白夏玉話裡的意思。因爲夏玉在說完那句話以後,就將姬櫻給我拋了過來!我慌忙扔掉手裡的刀子,騰出手來接住姬櫻。我只想說,接住一個人比想象的難多了。我差點被那重力壓得單膝跪下。
“有點沉吧,年輕的暮星。”
“是有點。”我將姬櫻橫抱住,像夏玉所做的那樣,只是沒有他那麼輕鬆寫意罷了。
聊女孩子體重,是不禮貌的,不管她的眼睛是否閉着。在夏玉手上的時候,姬櫻雙眼緊閉,熟睡了一樣。可由我抱着,這雙眼睛睜開來了,而且看起來很清醒的樣子。
“你想做什麼?”
“事情有點複雜,你先冷靜下來,讓我把事情說清楚。”
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的女孩子。但姬櫻很顯然就不屬於其中之一。她激烈的放抗,掙脫了我的手,順帶把我推到了。
“王子抱起公主,將她帶回城堡。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這真是個不錯的故事。”夏玉放下了兜帽,變回平常大叔的摸樣。他的貓親暱地蹭了蹭他的臉頰。接近黃昏的陽光驅散了之前的黑暗。不管是樹,草地還是別的東西,在溫暖的光裡面,都顯得溫情脈脈。
“韓暮星,我沒想到你會在我睡覺的時候偷襲我!”不明真相的姬櫻小姐把怒氣全發泄在我身上了。
“這是誤會,誤會!”
“姬櫻不會聽你解釋!”
好吧,就算你讓我解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好。
“小櫻,你就原諒年輕的暮星一次吧。他是個男孩子,難免會衝動。”在我最窘迫的時候,竟然是一手造成這事件的大叔夏玉,來給我說話了。
可是這麼一來,壞人不就變成我了?
“這不是我做的!”真頭疼,我一個人怎麼說得過兩個人。
“小櫻,寬恕他吧。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夏玉這話是給我求情,還是把我往火坑裡推了。
“不要說了,我今天是不會原諒他的!”
真理就這麼徹底地淪陷了。正直的拯救者受到了誤解,奸詐的壞人卻得到信任。這都是什麼世道?
又到了晚餐時間。晚餐還是在夏玉的帳篷裡吃,因爲姬櫻不知道夏玉對她做了什麼,她還把當好人來看。姬櫻呆在那,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只是我現在對夏玉這來歷不明的男人懷有很大的戒心。他就是個裝好人的壞人。可惜的是,在姬櫻眼裡,他是好人,我纔是壞人。
晚餐吃的東西跟午餐吃的差不多,只是多了道湯。肉湯是用粗糙的瓷碗裝的,味道並不怎麼好。狼人一族似乎不是講究飲食的民族。
吃飯的時候,夏玉談笑風生,扮演見識廣闊的長者角色也是演得好。我憤恨地撕下一塊肉,將它瞬間消滅。我也嘗試打斷夏玉的話,可是每一次都只能換來姬櫻的憤怒。
“韓暮星,你再這樣,我明天也不理你了。”
“原諒他吧。每個悲哀的男人都有表現自己的慾望,雖然他們常常挑錯場合。”
我發現自己就是一個人被羞辱,就沒有一個盟友幫我說句公道話。但是,我忍了。爲了無知者不被壞人傷害,我必須呆在這裡。
“小櫻,你知道嗎?那些把你從家鄉帶到這裡來的壞人。他們全死了。”夏玉說道。
“那些帶着狗的人嗎?他們一直想把我抓回去,我纔不要被他們抓回去。”
“你不必擔心,他們已經死掉了。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他們對我還不壞,只是我不喜歡他們。他們是怎麼死的?”
姬櫻問得好,我也想知道,到底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狼人族會對素無仇怨的人下狠手。
“壞人們入侵狼人部落的領地,還出手傷了部落的人還有他們的狼朋友。爲了保護部落人民的安全,部落只能把他們消滅了。真是遺憾!”
說謊!冠冕堂皇的謊言。人販子之前根本沒跟狼人接觸,殺死他們也是酋長下的命令。爲什麼要說謊呢?夏玉大叔!
“跟我來的還有二十多個夥伴。他們沒受傷吧?”姬櫻臉上有些憂慮的神色。
“他們很安全,狼人朋友不會傷害無辜的。如果你吃飽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他們。”
說着,夏玉站起身來。在明暗不定的火光照耀下,我覺得他比狼人可怕,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