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顧雨娘和金東凌坐着老顧頭的牛車去崑山鎮。
一路上,牛車上的村婦們,不停地打量身穿白色新衣裳新鞋,披散着長髮的金東凌,低聲議論。
“這傻子今天穿得人模狗樣的。”
“雖說披散着頭髮,但還是挺好看的。”
“你看上他了?要不你嫁他……”
“你說什麼呢?我纔不嫁給傻子,不理你了。”
顧雨娘狠狠地瞪了那羣長舌婦一眼,牛車上頓時安靜下來。
到了崑山鎮,顧雨娘和金東凌下車,付了車錢後,去買製作麪人的材料。
沒一會工夫便買齊全,外帶給金東凌買了兩個白玉簪。
金東凌愛不釋手,“雨娘,這白玉簪真好看,我好喜歡。”
“喜歡就好,等我以後多掙些銀子,給你買幾個更好看的白玉簪。”顧雨娘微笑着說道。
爲了省銀子,今天她給東凌買得是劣質的白玉簪。以後有了銀子,一定給他買好的。
金東凌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說道:“雨娘,我要捏麪人掙好多銀子。給你買白玉簪。”
傻子還知道回報呢,顧雨娘有些感動,“好。不過你手上拿得白玉簪是男子用的,我是女子,要用另外一種。”
“告訴我是哪一種,女子用哪一種?”金東凌追問,臉上帶着一絲迫切。
“等你掙夠銀子,我就告訴你。”顧雨娘十分欣慰,自己對傻子好,但從沒期待傻子有所回報,傻子有這麼句話,她就很高興。
正當他們二人路過衣裳鋪準備坐牛車回去時,裡面的秋老闆匆忙跑出來,“這位姑娘,請留步。”
“我?”顧雨娘停下腳步,指了指自己。
秋老闆連連點頭,客氣地說道:“姑娘額頭上纏着紗布,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幸好你今天又來鎮上,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顧雨娘疑惑地問道。
昨天這秋老闆非要向她請教講價之法,被她拒絕,今天不會是讓她幫忙講價吧?
果不其然,秋老闆恭敬地一抱拳,“過會,我進貨的那家少爺過來送新布料,還望姑娘幫忙看一下布料,幫我講講價。”
秋老闆每次進貨時,根本無法壓價,人家總說那是最低價。後來他聯合幾家老闆一起講價,還是沒講下來。只要顧雨娘呆會能幫忙把每匹布的進價往下壓五十文錢,他一年就可以多進賬不少銀子。
“我真不會講價。”顧雨娘拒絕。感知能力時隱時現,萬一答應下來,講價時忽然不靈了,她該如何收場?
“姑娘,只要能講下價來,絕不會讓姑娘白幫忙,我給姑娘一兩銀子作爲酬勞。若是講不下來,我也不會怪你。”秋老闆眼神裡透着真誠。
顧雨娘有些心動,若是能掙到一兩銀子,往家裡拿錢,就有了合理的理由。大不了過會支開金東凌,暗中請無爲幫忙。“好吧,我試試。”
此時的她,早已忘了無爲說過的那句“你能自己解決的事,我不會再出手”。
顧雨娘與金東凌進了秋老闆的衣裳鋪,秋老闆的媳婦秋田氏正好也在,熱情地幫顧雨娘挑了一件合身的衣裳。
顧雨娘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補丁摞補丁的衣裳,二話不說進了試衣間,將新衣裳換上。這纔像是有資本與人砍價的樣子。
“秋老闆,一會,我給你打眼色,若是我覺得價錢可以了,會給你打個這樣的手勢。”
顧雨娘比劃了個“OK”的手勢。
秋老闆點點頭。
顧雨娘囑咐好金東凌,安頓好他後,戴上了老闆娘遞過來的帶黑紗的斗笠,這樣可以遮住面容。
顧雨娘不禁一笑,這老闆娘考慮事情還真周到。
金東凌非常聽話,坐在衣裳鋪後院的石桌子上,用顧雨娘給他拌好的材料,捏麪人。
沒一會兒,秋老闆口中送布料的少爺進了衣裳鋪。那位少爺頭戴羊脂玉簪,身上穿着上等雲錦裁製的長衫,腰掛上等墨玉。走路時,腳上的靴子金光閃閃,竟是鑲着金絲紋絡。不過,人長得真不怎麼樣,而且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秋老闆在介紹顧雨娘時,隱瞞了她的真實身份。
談話在內堂進行。
經過秋老闆介紹,顧雨娘才知道這位少爺其實是潞城首富端木榮的夫人顧清芳的親侄子,人稱顧大少爺。
潞城有三個縣,水縣、祖縣、葛縣。崑山鎮屬於水縣,而這顧大少爺正巧負責水縣的布匹買賣。端木府的王管家負責其餘兩個縣的布匹買賣。
顧雨娘十分佩服端木家做生意的頭腦。即使潞城早已被北麓國佔領幾個月,端木家的生意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顧大少爺這次到崑山鎮,是爲了調查一下水縣各鎮的布匹需求,本來他打算派個得力助手過來調查,怎奈他的姑母顧清芳堅持己見,非要讓他親自到各個鎮上走走,說是讓他好好歷練。
對於秋老闆的訂單,顧大少爺很是不屑,認爲根本沒有再談的必要,只是見有女子在場,才願意多逗留片刻。
顧雨娘輕聲問道:“顧大少爺,不知您這些布匹的價錢是多少?”
不問這個問題,顧雨娘難以感知到顧大少心中的底價。
顧大少爺非常不屑地說道:“還是老價錢。這一點,難道秋老闆沒有告訴你嗎?”
“是嗎?老價錢?”顧雨娘故意停頓了一下。
一是爲了在等無爲的迴應,二是看看顧大少爺的反應。
可是,無爲並沒有任何迴應。
顧大少爺有些摸不着頭腦,難不成其他兩個縣降價的事已被秋老闆他們獲知?“當然,當然是老價格。”
即便沒有無爲的提醒,顧雨娘還是敏感地察覺出顧大少在說謊。“可是,我怎麼聽說……”
再次故意一停頓。
顧大少爺心裡咯噔一下。
他報到姑父那裡的價錢是降價後的價錢,與王管家那兩個縣的布匹價錢是一樣的,但他賣給水縣的各個布莊、衣裳鋪還按原來的價錢。這中間,每匹布有至少一成的差價,這差價的銀子都入了他的私囊。若是供應給水縣的布匹價錢也降價,他就沒法掙差價。
“不知姑娘聽說了什麼?”
他問得小心翼翼,不復剛進門時的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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