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遲疑了一下,纔將那忘情水接過來。
風筱的心已在了瑜姬之手,沒有心,他是否能過醒過來,一切都是未知數,這麼做,對翎兒來說,或許是最好的。
風晚見雲沫拿着忘情水進屋,並沒有跟進去,她站在門口,透過半開着的門,正好看得見屋內牀榻上那小小的人兒。
可憐翎兒這孩子了,自此之前,她還以爲這孩子只是纏哥哥一些,萬萬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竟已經對哥哥情根深種。
“雲兒,真要這麼做嗎?”風晚在門口對雲沫說的話,燕璃一字不差地聽了進去,“讓翎兒忘記風筱,這對她來說,或許是殘忍的。”
讓那個最重要的人,從心底徹底消失,這種痛苦的感覺,燕璃能夠想象得到,大人能夠體會這種痛苦,他的女兒年紀小,就不代表她體會不到。
雲沫徐步走到牀前,眼神帶着慈愛的看着牀榻上那個小人兒,其實,她也不想給自己的女兒喂忘情水,最重要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別無選擇。
“燕璃,眼下這種情況,咱們還有得選擇嗎?翎兒她……她對風筱的依念太深了,我怕……”說這句話時,她已經帶了哭腔。
身爲母親,就算知道,這麼做,違背了女兒的意願,對女兒不公平,但是她還是選擇這麼做。
“既然你覺得,這麼做,是爲了翎兒好,那咱們就這麼做吧。”燕璃到她身邊,長臂將她攬住,拉進了懷裡。
雲沫在他肩上靠了一會兒,這纔將那裝忘情水的瓶子打開,準備將藥水灌進燕子翎的嘴裡。
“孃親,爹爹,我不要喝這個東西。”在她準備灌藥的時候,燕子翎忽然將一雙紫眸睜開了。
其實,小丫頭早就醒了,只是心裡太過難受,一直不願意睜開眼睛,面對事實,剛纔,風晚對雲沫說的話,她也聽見了。
“孃親,我不要喝忘情水,我不要忘記風哥哥。”見雲沫將藥瓶靠到她嘴邊,她趕緊將臉別到一邊去,再激動地搖頭。
“翎兒,乖,這是藥,你剛纔暈倒了,要吃藥。”雲沫忍着淚,將她從牀上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夫君,你給翎兒說,這不是忘情水,這是治病的藥。”雲沫抱着她,在她目光不及的角度,對燕璃使了個眼神。
燕璃心如刀絞,爲了哄女兒飲下那忘情水,卻還得笑着,“翎兒,孃親說的沒錯,你剛纔暈倒了,需要吃藥。”
說話間,他從雲沫手裡接過那忘情水,親自遞到燕子翎嘴邊,“乖,將藥吃了,吃了這藥,你要什麼,爹爹都滿足你。”
“我不要。”燕子翎忽然更加激動,在雲沫懷裡猛用力掙扎,小手一揮,直接將燕璃手裡的忘情水打翻在了地上,“爹爹,孃親,你們騙我,這分明是風晚姑姑給的忘情水,喝了這藥,我就會忘記風哥哥,風晚姑姑剛纔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
雲沫見燕子翎逃離了自己的懷抱,一個流利的動作,滾到了牀到裡面,用戒備的眼神,將自己與燕璃望着,心如刀絞,更是不知所措。
“翎兒,孃親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
燕璃知道,雲沫是被燕子翎臉上的戒備之色刺傷了,他又何嘗不是。
女兒向來與他們夫婦二人親近,露出這樣的眼神,還是頭一次。
“翎兒,你不能這麼對待孃親。”燕璃雖然心疼女兒,但是女兒用戒備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他臉上的表情當下變得嚴肅。
“孩子,你以爲,孃親願意餵你喝忘情水,見你這般模樣,孃親比任何人都痛苦,煎熬。”
“哇……”燕子翎也知道,自己剛纔太過分了,心裡愧疚,哇哇大哭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孃親,爹爹,對不起,翎兒讓你們傷心了,可是……可是翎兒真的不想忘記風哥哥,爹爹,孃親對翎兒很重要,風哥哥對翎兒也很重要,你們都是翎兒最親最親的人……”
“爹爹,孃親,你們不要逼妹妹了。”不知何時,雲曉童站在了屋裡。
燕子翎氣急攻心昏迷,小傢伙便與雲沫,燕璃一直守在牀前,雲沫見他累得趴在牀沿上睡着了,這纔將他抱去了隔壁屋的牀上。
“妹妹雖然年紀小,但是她有自己的選擇權,你們就讓她自己選擇吧,這對她來說,或許是最好的。”
燕璃,雲沫聽他說這話,不由得一愣,這句話,根本不像是一個*歲大的孩子說的!
雲沫輕輕嘆了一口氣,“燕璃,看來,孩子們都長大了。”
“也罷,雲沫,既然翎兒不願喝這忘情水,我們就由着她去吧。”燕璃最終是不忍心,違背寶貝女兒的心意,將那忘情水強行灌進她嘴裡。
雲沫的心情很是沉重,聽了燕璃的話,半響之後,才咬脣點了下頭。
燕子翎鬆了一口氣,眼淚旺旺地將父母看着,“謝謝爹爹,孃親。”
“翎兒,我可憐的女兒。”雲沫再也控制不住淚水,伸手出去,將燕子翎抱到身邊來,將她摟緊懷裡,母女倆哭作了一團。
“情之一字傷人最深,你這孩子,爲何要懂得這般早。”
燕子翎靠在雲沫的懷裡,被雲沫溫暖的大手抱着,感覺到心裡很溫暖,“孃親,認識風哥哥,翎兒很高興,很高興……”
自從她張開那一雙紫眸,第一次看見風筱起,風筱的英容笑貌就深深刻在了她的記憶裡,再也抹不去分毫……或許,這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公主,少主醒了。”房間裡,母女二人正抱着哭,忽然一位風族族人走到風晚身邊稟報。
風晚臉上一喜,“哥哥醒了。”
“風哥哥醒了嗎?我要去看風哥哥。”燕子翎聽到這句話,比風晚表現得更加激動。
她從雲沫懷裡出來,掀開身上的被褥就準備跳下牀去。
“翎兒,你慢點。”雲沫見她動作太快,擔心她剛剛醒來,再摔倒碰到,趕緊伸手去拉着她的小胳膊。
攝政王千歲則是毫不遲疑地蹲在了牀前,撿起女兒的兩隻小繡鞋,親自托起她的小腳丫,給她將鞋套上。
“謝謝爹爹,孃親。”燕子翎向父母道了身謝,邁動着一雙腿,飛一般對着外面跑。
“妹妹,你慢點跑,不要摔了。”雲曉童一臉緊張地跟在她身後。
燕璃,雲沫夫婦二人目送一雙兒女對着門外跑,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眸子裡看到了一抹無奈。
“女兒這麼大一點,就不由娘了,燕璃,再過幾年,咱們的兒子也會遇上心儀之人,到時候,咱們真就成孤家寡人了。”雲沫覺得有些淡淡的心酸。
“不怕。”燕璃伸手出去,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雲兒,不管何時,不管何地,我永遠陪着你,執子之手與子皆老。”
雲沫淡淡一笑,那心酸的感覺消失。
養兒養女,就像養一隻雛鷹,等到雛鷹長大了,自然會離開飼養員身邊,飛向廣闊無垠的藍天。
“走吧,我們也去看看風兄。”
“嗯。”
此時此刻,一間裝點簡單,典雅的臥房裡,圍了好多人,風晚,風族的幾位長老,及風族的族人。
在衆人前面,是一張梨花木榻,木榻之上,一襲白衣的男子靜靜躺在上面,男子臉色蒼白,如墨暈染過的長髮,一縷一縷的鋪開在枕頭上。
衆人在房中站了許久,可是牀上的男子依舊一動不動,若不是此時,男子的一雙星眸是睜開的,衆人根本不知道,他此事是醒着的。
“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風晚聽說風筱醒了,疾步如風地到他房間來,看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她接連喚了兩聲,可是,風筱依舊沒有一點兒反應,他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臥在牀上,一雙星眸空洞,仰望着房頂上的幹茅草,盯着那屋頂上的草許久,連睫毛都未曾煽動一下。
風晚一臉失望,心如刀絞,“看來,沒有了心,哥哥醒來,也是如行屍走肉一般,記不得任何人。”
風族的幾位長老連連嘆氣。
“風晚,事已至此,你也務必太過傷心了。”大長老連連嘆氣後,一臉心痛地往風晚的肩膀上拍了拍。
風晚側臉一看,眼神忽然閃了一下。
剛纔,就剛纔,她好像從大長老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得意的笑,當她定睛仔細看時,又什麼都沒發現,大長老臉上,依舊堆滿了痛苦的表情。
應該是她看花眼了吧,平日裡,大長老如此維護哥哥,如今哥哥失去了心,變成一具只會呼吸的屍體,大長老只會難過!
“少主……”風族的族人全都嗚呼哀哉,不大的臥房裡,哭哭啼啼之聲不斷。
“少主是爲我們犧牲的,若不是爲了讓我們迴歸故里,少主便不會用心去與那鮫人族的公主交換穿雲舟。”
“少主啊,是我們害了你。”
“風哥哥,風哥哥。”風族衆人正哭得傷心,忽然,那些哀嘆的哭聲被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旋即一個小小身影衝了進來,從衆人眼前而過,到了風筱的牀前。
“風哥哥,翎兒來看你了。”燕子翎剛好有那牀高,要踮起腳尖兒,才能看見風筱的臉,她抓着風筱垂在牀沿上的手,見風筱正睜着雙眼,小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風哥哥,你真的沒死,你真的沒死,太好了。”
只是,她拉着風筱的手,接連喚了好多聲,也不見風筱有任何動靜,那小臉上的笑容便瞬間消失了,“風晚姑姑,風哥哥怎麼了,他怎麼不說話,他怎麼不理翎兒?”
燕璃,雲沫趕來,正好聽到她這句話。
在燕子翎充滿疑惑的目光下,風晚動了動嘴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妹妹,或許風叔叔傷得太重,需要休息,你先別吵他。”雲曉童用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話,去安慰自家妹妹。
“風姑姑,是這樣嗎?”燕子翎眼睛都未眨一下,一直將風晚盯着。
風晚一時沒忍住,淚水從眼眶裡冒了出來,“翎兒,風叔叔沒了心,可能……可能記不得我們了。”
她不想傷害小丫頭,但是這件事,小丫頭遲早都會知道的,既然知道都會知道,還不如現在將事實告訴她。
“哇……”燕子翎聽到這句話,淚水瞬間決堤,“風哥哥,你騙我,你騙翎兒,你答應過翎兒,即使沒了心,你也會記得翎兒的,我們打了勾勾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翎……翎兒。”在衆人都以爲,風筱不會有什麼反應時,他竟然開口了,含糊不清地叫着燕子翎的名字。
雖然“翎兒”這兩個字喊得不太清晰,但是仔細聽,還是聽得出來。
衆人聽得一愣,尤其是風晚。
燕子翎瞬間將哭聲止住,“風哥哥,你還記得我,你還記得翎兒,對不對?你抱過翎兒,你扛過翎兒大馬,你還給翎兒吹過笛子,這些,你記不記得?”
“翎……兒。”在燕子翎滿懷期待的目光下,風筱再次叫出翎兒兩個字,這次叫得比剛纔清楚很多,只是,他嘴裡叫着燕子翎的名字,卻未將眼睛轉一下,那雙空洞的星眸,依舊一眨不眨地盯着茅草屋的屋頂。
“風叔叔,你真記得翎兒,那你扭過頭來,看看翎兒,好不好?”燕子翎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激動,眼中的期望之色加重了幾分,目光緊鎖在風筱的身上,等着他將頭扭過來。
只是,她等了好久,風筱也未照着她的話做。
“這是怎麼回事?”雲沫挑眉看向風晚,急切地詢問。
風晚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風族的人,一旦被挖了心,只會變成沒有思想靈魂,只會呼吸的一具活屍體,像哥哥這種狀況,還真是有史以來,第一案例。
“或許,在哥哥心裡,翎兒太過重要,甚至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所以,就算他失去了心,也將翎兒這個名字深深刻在了腦海裡,只是……”
“只是什麼?”這一次,燕璃都忍不住問。
風晚沉吟了一下,繼續道:“只是哥哥依舊沒有思想跟靈魂,他只記住了翎兒的名字,並未記住翎兒的長相。”
她這話落下,燕璃,雲沫夫婦倆的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風筱只記得翎兒的名字,卻認不出翎兒來,這對翎兒來說,相當於是晴天一道霹靂,比風筱徹底忘了她,還令她痛苦。
“風哥哥,你看看我,我是翎兒,你扭回頭來看看我。”牀前,燕子翎已經哭成了淚人,連聲音都嘶啞了。
連風族的二長老都看得甚是心疼,“晚兒,在少主身體裡,還殘存着這麼一絲意識,咱們給他重造一顆心,或許還能夠救回少主。”
“二長老,此話當真?”風晚眼睛裡明顯一亮,“重造一顆心,真的能夠救回哥哥嗎?”
“爺爺,你能救風哥哥嗎?求求你,你救救風哥哥,你要什麼珍貴的藥材,等翎兒長大了,翎兒都去給你尋來。”燕子翎與風晚一樣,看到了一絲希望,走到二長老面前去,拽着他的袍子不放。
燕璃,雲沫,風族衆人皆將二長老望着,除了大長老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晦暗。
二長老摸了摸垂到胸前的鬍子,道:“據說這世間上,有一種花叫傷心花,有一種草叫還魂草,用傷心花與還魂草可重造人心,這是我在一本醫書古籍上看到的,具體,這世間上,是否存在傷心花與還魂草,這個我尚不能肯定,就算這世間上存在這兩種東西,但是也要有緣之人,方可得到。”
“二長老,你說了這麼多,就是說,想要救回少主,比登天還難咯?”大長老原本晦暗的眼神,在聽了這些話後,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就算比登天難,我也要爲風哥哥去找傷心花與還魂草。”衆人都被大長老這盆冷水澆得透心涼,除了燕子翎。
此時此刻,燕子翎臉上不再悲傷,取而代之的是決絕。
古籍裡記載了傷心花與還魂草,那麼,這世上就一定有這兩樣東西,爲了風哥哥,就算尋到海之涯,天之盡頭,她也要將這兩樣東西找到。
二長老見她小小年紀,這般無所畏懼,遞上讚賞的目光,“小丫頭,勇氣可嘉。”
說不定,這小丫頭還真是少主命裡的救星!
“謝謝爺爺告知。”燕子翎鬆開二長老那被自己抓得很皺的袍子,站在他面前,微微鞠了一躬,折回到牀前,再次拉着風筱的手,“風哥哥,你等我,等我長大,我長大了,就去給你尋找傷心花與還魂草,你等我,我好好吃飯,會很快長大。”
“小丫頭,既然你這麼想救少主,爺爺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二長老摸着鬍子道。
燕子翎側着半邊臉,用那一雙閃爍的紫眸將他看着,“爺爺,什麼秘密?”
二長老道:“在玉華仙島上,有一種草叫做長生草,服下這種草,在一夕之間,你便能長成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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