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我好難受。”雲逸凡不斷的在牀上呻吟,弓着背,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抱着膝蓋,不斷的抽搐,口水鼻涕往外流,無情封他穴道都沒用。
“小東,我要吃粥,你去給我弄一點來。”
雲沫瞧他模樣,分明與毒癮發作時一樣。
“公子,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弄粥。”小東瞧雲逸凡難受成這樣,心裡擔心得緊,拔腿就要往外跑。
“不許去。”雲沫厲呵一聲。
小東停在門口,不敢再往前一步。
雲沫心情不是很好,凝眉問,“四公子吃那粥有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小東如實回答。
“一個月,這毒癮還不算太深。”雲沫坐在牀上,雙手將雲逸凡扶起來,“凡弟,你聽我說,趁你現在毒癮還不算深,你得忍着,撐過幾天,便沒事了。”
雲逸凡意識不太清楚,強打起精神,才聽清楚雲沫說什麼。
“大……姐姐,我聽你的,我不喝粥。”
“這裡太簡陋,我帶你去蒹葭閣。”雲沫掃了一眼簡陋的房間,秀美高蹙。
雲逸凡病體孱弱,定不能繼續留在這西苑,如此簡陋的環境,不僅不利於病情,還不利於戒掉毒癮。
雲沫一句話,小東極有眼力見的將雲逸凡從牀上抱起。
雖然小東也是瘦骨嶙峋的,但是,依舊能將雲逸凡輕輕鬆鬆的抱起。
雲逸凡只有十歲,本就沒長成,加之,病體孱弱,營養不良,小東抱他在懷裡,好似根本沒費什麼力氣。
一行人出蒹葭閣,正好迎面碰上雲瀚城,柳氏。
雲瀚城,柳氏見雲沫帶着雲逸凡從西苑出來,臉上有些愧色,尤其是雲瀚城。
兩人沒想到,雲沫回蒹葭閣,放下行禮,就直奔西苑而來,害得他們沒時間將雲逸凡從西苑接出來。
“父親,凡兒好歹也是你的嫡子。”雲沫對雲瀚城冷臉相向,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先前,她還能對雲瀚城假裝客氣,現在,沒這份心思了。
“凡兒不過一個十歲的孩子,做錯什麼了,你這麼對他。”
當着燕璃的面,雲沫如此質問,雲瀚城老臉掛不住,有些窩火,“有你這麼跟父親說話的嗎?”
“父親,呵。”雲沫實在生氣,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你還知道,你是我跟凡兒的父親。”
兩人四目相對,劍拔弩張,柳氏在一旁暗自歡喜。
“沫兒,你錯怪你父親了,是郎中說,凡兒身子差,需要靜養着,所以,我們纔將他安置在了西苑。”柳氏無話可說,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二孃,你覺得,下人都不住的西苑適合凡弟養病?”雲沫扭轉視線,盯着柳氏。
雲瀚城對雲沫的咄咄相逼很是不滿,皺眉道:“這件事,是你二孃安排得不妥當,你身爲晚輩,爲了這點小事,咄咄相逼,難道覺得對?”
“小事?”雲沫真恨不得一拳衝上去,打腫雲瀚城那張老臉。
“凡弟的生死在父親眼裡是小事,也不知道,父親心裡,什麼樣的事,纔算得上大事。”
“抱着美妾,驕奢淫逸唄。”攝政王千歲接過雲沫的話,鳳眸一挑,眼神嘲諷的掃了雲瀚城一眼。
雲瀚城老臉爆紅,礙於燕璃的身份,一個屁不敢放。
“既然父親覺得凡兒的生死是小事,以後,凡兒的事,就不必勞父親操心了。”雲沫話落,對着後面的小東招了招手,“小東,抱好四公子,跟我走。”
“是,大小姐。”小東恭敬的應了一聲。
“父親,我還有事,怒不奉陪了。”雲沫直接繞過雲瀚城,繼續往蒹葭閣方向去,燕璃自然不會給雲瀚城面子,攜了雲曉童跟上,小東膽怯地瞄了雲瀚城一眼,見雲瀚城沒說什麼,趕緊抱着雲逸凡追上去。
荒涼的小道上,只剩下雲瀚城,柳氏,雲季,及幾個丫鬟。
柳氏揮退身邊的人,包括雲季,對雲瀚城道:“侯爺,沫兒這丫頭,好像與五年前不一樣了,也不知,這丫頭是仗着攝政王纔敢如此放肆,還是,本性真的變了,若這丫頭本性真的變了,嫁進攝政王府,怕也不會爲侯府謀福祉。”
雲沫剛進府那會兒,與五年前沒什麼兩樣,但是,剛纔咄咄逼人的表現,又與五年前判若兩人,雲瀚城兩道粗眉收攏,心裡還真是拿捏不清這個大女兒。
“不能讓這逆女發現逍遙散。”雲瀚城揹着一隻手,凝眉吩咐。
柳氏回答:“請侯爺放心,妾身已經吩咐下去了。”
離西苑一段距離後,燕璃在雲沫身邊道:“雲兒,你沒必要對雲瀚城隱忍,你若是想出氣,爲夫隨時可以替你解決。”
雲沫感覺到他的殺意,回答:“燕璃,不用你替我出頭,這筆賬,我要親自與雲瀚城,柳氏清算。”
她不是不想燕璃幫忙,而是,雲瀚城畢竟是世襲的侯爵,若以燕璃的暴力手段解決,必然會招人口舌,爲了一個雲瀚城,讓攝政王府遭人詬病,不值當。
燕璃知道雲沫顧及什麼,她不願意,他也不勉強。
“聽你的。”他心裡淌過一絲暖意,噙笑將雲沫望着,“不過,你要是對付不了,要給我說,不準逞強。”
“好。”雲沫點頭答應。
回到蒹葭閣,雲沫吩咐丫鬟收拾了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給雲逸凡。
雲逸凡捱過一陣毒癮,此刻,全身被汗水打溼,丫鬟送來熱水,小東趕緊伺候他泡了個澡,然後扶他到牀上躺着。
“大姐姐,我會不會死?”雲逸凡神智清醒的將雲沫望着,對着雲沫笑,“我已經見到大姐姐了,就算現在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呸呸呸,大過年的,別說這喪氣話。”雲沫從丫鬟手裡接過粥,讓無情檢查了一下,一口一口的餵給雲逸凡吃,“你要相信姐姐,有姐姐在,不會讓你死的。”
雲逸凡吞下粥,精神了不少,仔細打量了雲沫幾眼,道:“大姐姐,我發現,你跟五年前好像不一樣了。”
“變老了,對吧?”雲沫笑道。
“不是。”雲逸凡微微搖頭,“是變漂亮了,而且,變得比以前堅強了。”
他覺得現在的大姐姐光彩照人,不僅說話做事利落,還敢與柳氏嗆話,“大姐姐,我喜歡你現在這樣。”
喂完一碗粥,雲沫讓無情仔細給雲逸凡看看。
無情看過之後,淡淡道:“想要戒掉逍遙散的毒癮,必須先將肺熱跟咳疾治好,否則……”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但是,雲沫知道。
如果不先治療肺熱跟咳嗽,強行戒逍遙散之毒,恐怕,沒等毒癮戒掉,雲逸凡的身子怕是已經撐不住。
“無情,你的醫術,我相信,要怎麼做,你直接安排。”
“好。”無情點頭,起身開了藥方,“這是治療肺熱跟咳疾的藥方。”
雲沫對柳氏安排到蒹葭閣的丫鬟不信任,讓無情將藥方直接給無心,讓無心親自去抓藥。
無心接了藥方,疾步出昌平侯府。
“可是,治療肺熱跟咳疾這段時間,如何剋制逍遙散毒癮發作。”雲沫兩道秀美幾乎快要擰在一起,“逍遙散對身體損傷極大,定不能再吃了。”
這點,無情早考慮過了,取了一瓶龜息散出來,遞到雲沫的手中,“讓四公子服龜息散,服下龜息散,人進入假死狀態,不會感到任何痛苦,但是,龜息散服多了,對人有一點傷害。”
“有一點傷害,就是說,傷害不大?”雲沫接過藥問。
“嗯。”無情點頭,“是藥三分毒,服用龜息散太多,短時間內,人的神經會比較麻痹,記憶力衰減,不過,過一段時間,這些症狀都會自動消失。”
雲沫當機立斷,決定給雲逸凡用龜息散,相比逍遙丸之毒,神經麻痹,記憶力衰減,根本不算個事。
不到三盞茶的功夫,無心抓了藥回來,雲沫打發小東親自去煎藥。
礙於燕璃的關係,柳氏不敢虧待雲沫,蒹葭閣裡所用的東西,樣樣都是頂好的,雲逸凡在寬敞明亮,溫暖舒適的房間裡躺了片刻,吃過粥後,臉色稍微紅潤了些。
小東送藥來,雲沫親力親爲喂他喝下。
“小舅舅,你喝了藥,可感覺舒服些了?”一碗藥剛見底,雲曉童趴到牀前問。
雲逸凡稍微有些精神,咧嘴笑了笑,對他道:“小舅舅舒服多了,不用擔心。”他說話,確實比在西苑那會兒流利多了,“對了,你還沒告訴小舅舅,你叫什麼名字呢。”
“小舅舅,我大名叫雲子軒,小名叫雲曉童。”雲曉童一本正經的介紹自己。
雲曉童知道雲逸凡狀態不好,與他簡單說了兩句,就走到一邊去,“小舅舅,你好生歇息,等病好了,咱們一起玩。”
“好。”雲逸凡輕聲應道。
吃過藥半個時辰後,他又嚷着要喝粥。
“大姐姐,我好痛苦,我想喝粥,你去給我弄點粥來,好不好,我求你了。”他又在牀上滾起來,身子蜷縮成一團,不斷的顫抖,被褥,牀單都被他抓得嘩嘩響。
雲沫見狀,對着伸手招手,“快拿水來。”
小東立馬倒了杯水,跑到雲逸凡的牀前,“大小姐,水來了。”
雲沫瞥了他一眼,雙手將雲逸凡壓住,抱着他瘦削的身子,道:“凡弟,張開嘴,把這藥吃了,吃了這藥,你就不難受了。”
說話時,她取了一粒龜息散遞到雲逸凡的嘴邊。
雲逸凡正承受着萬蟻啃噬的痛苦,雲沫遞上藥來,他慌亂中張嘴,將那藥丸咬在嘴裡,動作之快,差點咬到雲沫的手。
小東立馬遞上水,讓他把藥丸送進腹中。
無情的藥獨步天下,藥效發揮極快,雲逸凡服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昏死在了牀上。
小東將他的身子扶正,墊好枕頭,讓他在牀上躺舒服些。
雲沫聽他呼吸逐漸平穩,慢慢進入假死狀態,總算鬆了口氣,“好在,這龜息散能暫時緩解凡弟的痛苦。”
“龜息散每三日服一粒,藥,一日服三次,不出半月,四公子的肺熱跟咳疾便能好。”無情淡淡的叮囑。
雲沫,小東都將他的話記在了心裡。
“小東,你照顧好公子,公子的藥,公子的飯食,你必須親自經手,我現在要去見見父親。”雲沫扶了扶額前散亂的髮絲,從牀沿上站起身。
她剛起身,就覺得一陣氣血上涌,身子微微晃了晃。
燕璃眼疾手快將她扶住,然後,不顧衆人在場,打橫將雲沫抱起來。
“哪裡也不準去,先休息。”他說話的口吻嚴肅,不容雲沫反駁。
雲沫長途跋涉,進了昌平侯府,丟下行禮,沒顧上歇口氣就直奔西苑接雲逸凡,一直忙到現在,不累纔怪。
“孃親,你聽爹爹的。”雲曉童也皺緊眉頭將她盯着。
雲沫瞧了父子倆一眼,父子倆的表情如出一轍,燕璃臉色更是嚴肅,她只好點頭。
無心,無念留下來照顧雲逸凡,燕璃親自抱她回房,並留下來照顧她。
“燕璃,六部的事都處理完了嗎?”雲沫躺在牀上,一邊吃燕璃遞到嘴邊的水果,一邊問他話。
“這些事,不該你操心。”燕璃將一塊橘子塞到她的口中,“你現在,負責養好胎就行。”
雲沫嘴巴被塞得滿滿的,“我吃飽了。”
“那,就好好的睡一覺,我就在牀前陪着你。”燕璃將剩下一半的橘子放下,仔細耐心的將枕頭放平,扶雲沫躺好。
坐了幾天馬車,此刻,舒舒服服的躺在牀上,雲沫確實覺得身體酸乏得慌,閉上眼睛,睡意襲來,不知不覺真睡着了。
有燕璃在身邊,她這一覺睡得格外安心。
燕璃坐在牀前,眉目溫和的盯着她平靜的睡顏,目光她臉上繾綣了一陣,手指輕輕的撫過她輕擰着的秀眉,將她眉宇間淡淡的褶皺撫平,然後,也趴在牀頭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夫人,二小姐,三小姐,攝政王千歲親自送大小姐回了房,好久都沒出來”
很快,蒹葭閣這邊的情況被傳到了迎春苑那邊。
雲天嬌聽了小丫鬟的稟報,氣得柳眉擰緊,咬牙罵:“果然是沒臉沒皮的狐狸精,這還沒嫁進攝政王府,就巴巴的貼上去了,也不知道,在屋裡幹什麼呢。”
柳氏,雲清荷倒是比雲天嬌沉着冷靜。
“秋韻,你是說,攝政王親自抱大姐姐回房的?”雲清荷問。
“嗯。”丫鬟秋韻點頭,“二小姐,是奴婢親眼看見的,攝政王千歲抱大小姐回房後,吩咐不準任何人去打攪。”
雲清荷確定秋韻所說後,眉頭皺得比雲天嬌還深。
“母親,攝政王如此寵那賤人,咱們怕是不好下手,若等那賤人真的成了攝政王妃,會不會報復咱們?”
“清荷,你也覺得,那賤人與六年前不一樣了?”柳氏揚眉看向雲清荷。
“嗯。”雲清荷肯定的點頭,“母親,我總覺得,她這次回來,身上有股子戾氣。”
“所以,絕不能讓那賤人成爲攝政王妃。”柳氏眸眼一冷。
“母親,二姐姐,你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雲天嬌不以爲意,“那賤人多傻啊,這次回來,之所以這般囂張跋扈,多半是以爲自己找到了攝政王這座靠山,不然,憑她,也敢。”
雲天嬌話落,柳氏,雲清荷紛紛瞟向她。
“三妹妹,大姐姐與六年前不同了,切不可大意。”雲清荷勸說。
“有什麼不同,六年前,咱們能讓那賤人身敗名裂,六年後,咱們照樣能讓那賤人身敗名裂。”雲天嬌一臉傲慢。
柳氏微微皺眉,對雲天嬌這個小女兒甚是不滿。
同樣是她生的女兒,爲何清荷能沉着鎮定,雲天嬌卻不長腦子。
“天嬌,聽你二姐姐的話,不準莽撞行事。”
“是,母親。”雲天嬌口頭上答應,心裡卻仍沒將雲沫當回事。
柳氏叮囑了雲天嬌一聲,將視線移向秋韻,“你馬上回蒹葭閣去,繼續監視着那邊的一舉一動。”
“是,夫人。”秋韻恭敬福身。
蒹葭閣這邊,雲沫一覺睡到下午,醒來的時候,睜眼正看見燕璃趴在自己的牀頭上。
想來是,這段時間,六部的事情太過繁瑣,他有些累着了,趴在牀頭上睡得有些沉,雲沫醒來翻了個身,他都沒覺察。
雲沫見他睡得沉,心裡升起一抹心疼,伸手輕輕撫上他烏黑的發。
“醒了。”燕璃感覺到雲沫的觸碰,揚起頭來,一雙眸子略有些泛紅的將雲沫望着。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這段時間,是不是很辛苦?”雲沫不答反問,“你身上的寒血毒還沒解,不可太操勞了。”
“嗯。”燕璃知道雲沫擔心,順着她的話,輕輕點頭,“放心,我一定會撐到閨女出生。”
“餓不餓,我讓無心弄點吃的進來。”
“不餓。”雲沫微微搖頭,“扶我起來吧,我先去見雲瀚城。”
現在,她纔剛回昌平侯府,對昌平侯府的情況不瞭解,所以,還必須得跟雲瀚城,柳氏虛以逶迤一段時間。
燕璃掀開被褥,直接抱她起牀。
雲沫穿戴整齊之後,兩人出門,去雲逸凡的房間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雲曉童不見了。
“小東,有沒有看見小公子?”雲沫心裡頓時上火,此處不比陽雀村,小豆丁隨便在外面逛,沒什麼事。
“大小姐,小公子說去找你呀,你沒見到小公子嗎?”小東往外面看了看,沒看到雲曉童的身影,心裡也跟着着急。
“放心,兒子不會有事。”燕璃在雲沫身旁輕聲安慰。
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他心裡清楚得很,等閒之輩,應是拿那小子沒有辦法。
安慰雲沫之後,他揮了揮手,示意六煞趕緊出去找人。
雲沫放心不下,定了定神,也對着外面走,燕璃趕緊跟上。
雖然小豆丁是有些本事,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心智未成熟的小孩,躲得過明槍,防不了暗箭,當年,前身不就栽在了雲清荷,雲天嬌姐妹的手中了嗎。
此時,昌平侯府的後花園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踩着地上的積雪玩耍。
小小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雲曉童。
“也不知道孃親睡醒沒。”他一邊踩着地上的積雪玩耍,一邊自言自語。
方纔,他在小舅舅的房間陪了一會兒小舅舅,再去找孃親的時候,卻發現,房門是緊閉的,爲了不打攪孃親跟爹爹培養感情,所以,他纔來這後花園玩耍。
“耶,那小孩是誰?”
“回稟五公子,那小孩是大小姐的孩子。”
昌平侯府五公子云逸舟正領着丫鬟小廝迎面走上雲曉童。
這些年,雲逸凡被丟在西苑,昌平侯府的人幾乎快忘了雲逸凡這位嫡出的四公子,只記得,雲逸舟這個五公子,加之,雲逸舟又是柳氏所出,深得雲瀚城的喜愛,養成了刁蠻的性格,在府裡,向來是橫着走,小小年紀,對府裡的下人是又打又罵。
“就是那個野種?”
“野種”這個詞,他是從柳氏嘴裡學來的。
“……是,五公子。”身旁的下人遲疑了一下,只好順着他的話回答。
確定了雲曉童的身份,雲逸舟自覺高人一等,揚起一張高傲的小臉,大步邁向雲曉童,走到雲曉童面前時,眼神鄙夷的將雲曉童盯着。
“喂,野種。”
雲曉童不想給雲沫找麻煩,沒理會雲逸舟,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前走。
“喂,野種,見了本公子,爲何不下跪行禮。”雲逸舟長這麼大,哪裡被人這般忽視過,咬了咬牙,雙手叉在腰間,對着雲曉童的背影罵。
雲曉童忍了忍,秉着不給孃親找麻煩這句話,繼續往前走。
孃親說過,被狗咬了,是沒法咬回去的,他就當,後面有隻狗在汪汪亂叫。
雲逸舟被徹底忽視,惱羞成怒,跑步上前,追上雲曉童,繞道雲曉童的面前,張開雙臂,擋住雲曉童的去路,“小野種,你不就是你娘偷男人生的野種嗎,傲氣什麼,本公子跟你說話,那是看得起你……”
雲曉童盯着雲逸舟小嘴一張一合,心中怒火醞釀,罵他,他可以忍忍,罵孃親,找打。
咻!
沒等雲逸舟罵完,他衝出一拳,打在雲逸舟的臉上,因爲心裡的怒氣,這一拳,他下了些力道,直接將雲逸舟打翻在地,摔得四仰八叉。
雲逸舟一屁股跌進雪地裡,不敢置信的將雲曉童盯着。
“小野種,你竟然敢打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治你的罪。”
跟着雲逸舟的小廝,丫鬟更是驚呆了,五公子可是昌平侯府的小霸王,侯爺跟夫人的心頭肉,這下被打了,慘了,夫人一定會狠狠罰他們的。
雲逸舟臉疼,歪着嘴大喊,“你們還杵着作甚,本公子被打了,趕緊幫忙。”
丫鬟,小廝看了看雲逸舟,再將視線移到雲曉童的身上,一個是昌平侯府的小霸王,一個是攝政王千歲的兒子,他們哪個也不敢得罪。
雲逸舟小,不清楚,燕璃對雲曉童的重視,但是,他身邊的丫鬟小廝知道。
今天,攝政王千歲親自送雲沫母子回昌平侯府的事,已經在昌平侯府內傳開了。
“公子,你等着,奴才去通知夫人。”一個丫鬟琢磨了一下,靈氣一動,趕緊飛跑去通知柳氏。
其他下人不敢對雲曉童動手,雲逸舟氣得眼眶發紅,坐在雪地裡指着雲曉童大罵:“小野種,你竟然敢打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你好看,你等着。”
“你再罵一句小野種試試。”雲曉童皺了皺眉,走到雲逸舟的面前,居高臨下的將雲逸舟盯着,小小年紀,身上的氣勢不容小覷。
天生俱來的高貴,容不得雲逸舟多番欺辱,一股冷肅的氣勢從他小小的身體裡釋放出來,壓向雲逸舟。
雲逸舟嚇得愣了一下,咬牙繼續罵:“小野種,你就是你娘偷男人生的小野種。”
“你纔是野種,你全家都是野種,不,除了我孃親,小舅舅,你們全家都是野種。”雲曉童徹底被惹怒,一屁股蹲坐在雲逸舟的身上,抓住他的衣襟,對着他的臉,左右幾拳。
雲逸舟俊俏的小臉被揍成了調色板,躺在雪地裡哇哇大哭。
“再罵我娘一句,信不信,我打掉你的門牙。”雲曉童壓了壓心裡的怒火,從他身上起來,氣勢臨人的將他盯着。
雲逸舟被揍得只知道哭。
“夫人,夫人,不好了,五公子被打了。”方纔的丫鬟一口氣衝進迎春苑,急急向柳氏稟報。
柳氏正端了盞參茶在手裡,聽到雲逸舟被打,砰,的一聲,將手裡的茶盞放在桌子上,柳眉怒豎:“誰這麼大膽,敢打五公子。”
“是……是大小姐生的小公子。”那丫鬟顫顫驚驚地回答。
“小野種,這是要飛天了。”柳氏兩道柳眉朝中間一豎,戾氣滿面,“帶我去看看。”
“是。”那丫鬟應了一聲,趕緊前面帶路。
片刻後,柳氏,雲清荷,雲天嬌在一羣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趕到後花園,與此同時,雲沫,燕璃等人也正朝着昌平侯府的後花園去。
雲逸舟蹲在雪地裡哭,聽到有腳步聲接近,他扭頭一看,見是柳氏,雲清荷,雲天嬌,心裡一喜,頓時哇的一下,大哭出來,“哇……母親,這個小野種打我。”
柳氏走近一看,見雲逸舟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心裡氣大,不問青紅皁白,就指責雲曉童,“他是你舅舅,你作爲外甥,怎麼能打舅舅。”
雲曉童小臉一揚,面對柳氏一干人,氣勢上不輸,“孃親只跟我說,我的小舅舅叫雲逸凡,別什麼阿貓阿狗都想當我舅舅。”
“母親,小野種罵我是阿貓阿狗。”雲逸舟氣得跺腳。
柳氏藏在袖子下的手拽了拽拳頭,用陰狠的目光瞪着雲曉童,她沒想到,這麼點大的小孩,嘴巴竟然這麼刁,早知道,這孩子這麼刁,當年,就不應該讓他出世。
雲曉童皺緊眉頭,對雲逸舟左一句小野種,右一句小野種很是不滿。
“小野種罵誰呢?”
“小野種罵你。”雲逸舟很順然的接過他的話。
雲曉童挑了他一眼,譏諷道:“原來,是小野種罵我啊。”
雲逸舟這才醒悟過來,自己被雲曉童給繞進去了,“你纔是小野種。”
“不知大姐姐是怎麼教導孩子的。”雲天嬌盯着雲曉童的小臉,眼神充滿鄙夷,“小小年紀,嘴巴竟然這麼毒。”
“我是怎麼教導孩子的,就不用三妹妹管了。”雲沫走來,正好聽到雲天嬌這句話。
她掃了一眼雲逸舟調色盤一樣的臉,沒什麼表示,轉了視線,對着雲曉童招了招手,“童童過來。”
雲曉童跑到雲沫,燕璃的身邊,燕璃更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抓起雲曉童的一雙小手,仔細檢查了一下,“兒子,傷到手沒?”
“沒有。”雲曉童簡單回答。
父子倆的對話,驚呆了所有人,六煞不約而同地對看了一眼。
小公子揍得別人成了包子,王還擔心小公子傷了手,這思維,真是……
雲沫嘴角的肌肉微不可見的抽動了幾下,沒有說話。
燕璃的腹黑毒舌,她已經見識過多次了,所以,並不感到稀奇。
柳氏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心裡恨極了雲曉童,但是,雲曉童有燕璃這座堅實的靠山,她又不敢怎麼樣,所以,雲逸舟這次是啞巴吃黃連,再苦,也得自己吞了。
“攝政王千歲,小孩子打鬧,實屬常事。”
“的確。”燕璃揚了揚眉,“所以,大人就不應該插手小孩子之間的事,昌平侯夫人,你說是與不是?”
“是是是。”柳氏心裡再不敢,也只能順着燕璃的話,連連點頭。
“舟兒,童童是晚輩,你作爲舅舅,應該讓着他一些。”柳氏低眉,違心的教訓雲逸舟。
雲逸舟哇的一聲就哭了,“母親,分明是他打了我。”
“二孃,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後花園裡,寒風刺骨,雲沫才懶得看柳氏僞善的嘴臉,打了聲招呼,牽着雲曉童就離開。
“母親,你爲什麼罵我?”雲沫等人離開後,雲逸舟越哭越大聲,哭得沒玩沒了。
柳氏頭疼,雲清荷看柳氏揉着眉心,於是便對雲逸舟道:“舟弟,你就省點心吧,你沒看見,剛纔,攝政王如此袒護那個小野種嗎,母親要是替你出頭,肯定得罪攝政王。”
雲逸舟人雖小,但是不算太笨,聽得懂雲清荷的話,“二姐,依你這麼說,我就活該被打嗎?”他止住哭聲,擦了擦淚將雲清荷望着。
雖是一母同胞,但是,雲清荷對雲逸舟這個小弟卻不是很喜歡。
她除了不是男兒身外,樣樣比雲逸舟強。
“你就活該被打,你不吃點虧,不知道長記性。”
“母親,二姐欺負我。”雲逸舟對雲清荷的話不滿,當面告狀。
雲天嬌皺了皺眉,對雲逸舟也是不喜,“你除了告狀,還會做什麼?”
因爲柳氏,雲瀚城對雲逸舟寵愛有佳,尤其是柳氏,所以,雲清荷,雲天嬌姐妹倆可以說是嫉妒雲逸舟的。
“二姐,三姐,你們都壞。”雲逸舟被兩人針對,氣得狠狠跺了跺腳。
一天之內,侯府亂哄哄的,柳氏有些心煩意亂,將手從眉心處移開,呵道:“你們姐弟仨都給我住嘴。”
她一聲呵斥,雲清荷,雲天嬌,雲逸舟不敢再作聲。
“來人,將五公子送回去,這些天,就讓他在房間裡好生養着,不準再出來惹事。”她對着身邊的丫鬟婆子揮了揮手。
“是。”丫鬟婆子應了一聲,立馬將雲逸舟給拉走。
“母親,難道咱們就任由舟弟捱打嗎?”雲逸舟離開後,雲天嬌挑了挑眉,視線落在柳氏的身上。
她不喜歡雲逸舟歸不喜歡,但是,雲逸舟還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容不得外人欺負,雲曉童打了雲逸舟,雲沫袒護着,這就等於,她剛回府,就站在她們頭上撒尿拉屎。
“任由,哼。”柳氏陰冷一笑,“這筆賬,我遲早要討算回來。”
“今晚是除夕,宮裡有宴會,你們姐妹倆暫時別怪其他事,趕緊回去準備一下。”
“是。”雲清荷,雲天嬌同時應了一聲,領着丫鬟婆子離開。
柳氏去找雲瀚城。
雲沫這邊,她將雲曉童領回蒹葭閣,幫他換了身乾淨的衣裳。
剛纔,他與雲逸舟打架的時候,身上的衣服被積雪打溼了不少。
“孃親,我不是故意給你惹事的。”雲曉童一臉知錯的將雲沫望着。
雲沫一邊幫他係扣子,一邊道:“孃親知道。”
小豆丁的個性,她瞭解,若不是別人侵犯,他是不會朱東挑事的。
“是他罵你,我纔出手的。”
“手疼嗎?”雲沫將他的小手牽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
雲逸舟的臉都被揍成了包子,可想而知,小豆丁下手有多重,力道是互相的,手怕是也很疼吧。
“不疼了。”雲曉童微微搖頭。
雲沫幫他暖了暖手,道:“兒子,雲逸舟這種紈絝公子,你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
“可是,我看不怪他罵你。”雲曉童義憤填膺。
雲沫繼續耐心教導:“今日,是你爹爹給你撐腰,所以,柳氏不敢將你怎麼,萬一,我跟你爹爹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呢。”
雲曉童低下眉頭,深深思考雲沫說的話。
雲沫接着道:“所以,決定出手時,必須弄清楚對手的實力,不可莽撞,不然吃虧的是你自己,可知道。”
“兒子知道了。”
送雲曉童回蒹葭閣後,雲沫讓他跟在無情身邊,照顧雲逸凡,自己則去見雲瀚城,燕璃本意是要跟去的,但是,被雲沫打發回了攝政王府。
“燕璃,你先回去,有心兒,念兒,無情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的。”
一則,她不想耽擱燕璃的時間,省得他沒日沒夜的趕事情,二則,他們還沒有正式大婚,她剛回京城,燕璃就賴在昌平侯府不走,這對燕璃,對她的影響都不好,宗室已經很反對他們倆的婚事了,爲了不再節外生枝,只能暫且忍一忍。
就算雲沫不說,燕璃也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今晚除夕宴,咱們宴會上再見。”
再過會兒,宮裡就要舉辦除夕宴了,他是得回去準備一下。
雲沫倒是沒想到,她剛回京,就要進宮:“我也要進宮嗎?有宴會,輪到的,也該是雲清荷,雲天嬌姐妹倆啊。”
“你是昌平侯府的嫡女,大小姐,自然要進宮赴宴。”燕璃溫聲道:“再說,你是本王未來的王妃,誰敢輕視你。”
“有我在,不必緊張。”他以爲,雲沫是因爲離開京城太久,去參加宮廷宴會緊張。
雲沫聳了聳肩,“我不是緊張,我是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