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再入賈府絳珠思前世

賈府請了黛玉過去,自然是爲了謀劃,謀劃自家的好處,謀劃元春的機會,也謀劃賈林兩家的親戚情分。早晚有一日,這本就不剩多少的親戚情分會被他們謀劃的一分不剩,不過,賈府很顯然是沒有這個自知之明的。賈府一直以來的宗旨就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親戚要最大限度的謀取好處。

不過好在,這裡面總算沒有王夫人的攪局了。私以爲,王夫人這個人簡直就是個奇葩,不要臉的奇葩。這一世就不說了,還沒打上兩個回合就慘敗了。

只說前世裡,那個王夫人簡直把“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這句話發揮到了極致。別嫌這話糙,可話糙理不糙。明明不喜歡黛玉,事事處處對人家橫眉豎眼的,恨不得這個人就此消失在自己眼前,至於說娶過來做兒媳婦,那更是想都別想。這個可是王夫人一直堅定到底的信念,哪怕是在林如海還在而且手握重拳的時候,她都是極爲嫌棄黛玉的,爲着這個跟賈母暗地裡鬥智鬥勇十來年。

可是,既然你嫌棄人家,不想要人家做兒媳婦,那你憑毛線拿人家的嫁妝?林如海死了,特意交代林家的一切作爲黛玉的嫁妝,交由賈府保管。注意了,是“保管”,而不是據爲己有!你把人家的嫁妝收爲己用使了個乾淨,偏還不要人家做媳婦,那一雙眼睛盡盯着錢看了,把“守財奴”詮釋的淋漓盡致!這真的是大家族裡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嗎?這格調簡直都低到一個境界了,不會是抱養來的吧?比真正出身商戶之家的寶姐姐簡直是差了幾座山去!

可以想象的,如果王夫人還沒有被壓下去,如今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黛玉來到賈府,府裡還是有嘴裡不乾不淨的下人說着黛玉的閒話,然後王夫人把人叫過去,或者“和顏悅色”或者理所當然的命令黛玉,藉着與王妃交好,幫助自己那“元春姐姐”出頭、得寵,王夫人定會這樣說——

“大姑娘真是好福氣,竟能得了王妃娘娘青眼,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大姑娘可要好好伺候王妃,指不定哪天就能借了光得了榮華富貴,到時候可就在不用愁了。不過王妃繁忙,只怕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廝鬧,再者王妃也不是好伺候的。若是閒暇無聊了,正巧你大姐姐也在王府,你大可去找你大姐姐說說話,也幫你出出主意,讓你更討了王妃的歡心。不過,你也要主動爲王妃着想纔是,那麼大的一個王府,想要管好了也不容易。若是看着王妃管家太累,或者忙不過來,你大可以向王妃提議讓你大姐姐幫幫忙,不是我自誇,你大姐姐從小就是極乖巧、極聰慧又守規矩的,讓她幫王妃解憂,既全了你們的姐妹感情,也爲王妃掙了賢惠的好名聲,更能讓王妃鬆快鬆快,豈不是極好?”

或者——“大姑娘也是知道的,你寶玉表哥自小就是個聰慧有來歷的,一落草就口中含了那麼一塊極有來歷的玉,可見是有大造化的,以後定能爲君分憂、爲國效力的,只是如今沒個提攜的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罷了。大姑娘有機會了多在王妃跟前提攜一番,以後你哥哥出息了也記着你的情誼。”

……

等等說的黛玉全無招架之力,逼上梁山,不應都不行。而萬一黛玉咬着牙硬下心沒答應?沒關係,看着吧,不出兩天,關於黛玉不敬長輩、不友愛兄弟姐妹、尖酸刻薄、絕情絕義的流言就會甚囂塵上,只把黛玉說成一個無情無義、不孝不悌的惡毒女子。

至於說王夫人爲什麼不提探春?依着探春的年紀再過幾年不是正好能配世子爺?笑話,不說探春再是養在王夫人跟前的,可到底還是趙姨娘生的,她怎麼會讓探春有機會出頭、讓趙姨娘能夠母憑女貴?再者,元春可是在王府的,再送進去一個,賈府是全力支持元春還是支持探春,抑或者兩頭兼顧?那不是削弱了元春背後的靠山?再者,探春若真是進了王府,還不一定伺候誰呢!畢竟王爺可不算老。

因此,探春姑娘,您就在一邊蹲着畫圈圈吧!

不過,這都是建立在王夫人還生龍活虎的條件下,如今王夫人已經被關了禁閉,至於是不是真的被完全拔了毒牙,那還不一定。畢竟,前世裡元春會被封妃,之後王夫人這個貴妃生母就一天天的腰板越來越硬,甚至敢跟賈母叫板了。但至少,在現在這個時間,在黛玉這次來的時候,王夫人是隻能偃旗息鼓的。

因爲有這個先知,黛玉這次過來賈府並沒有那種如臨大敵、繃緊心情準備上戰場的狀態,反而多了幾許安心,心情也舒暢了那麼一點,雖然她也知道,這次過來定然還是夾雜着算計在內的,外祖母定會有悄悄話與她說。不過這些都阻擋不住黛玉看不到王夫人的好心情。沒辦法,前世近十年的磋磨已經讓黛玉心底對於王夫人存了一份執念、一份怨念,或者說一片小烏雲。如今沒有王夫人礙眼,自然是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黛玉再次踏入賈府,不出意外地受到了隆重的迎接。不說別的,她的車馬是從中門進的,下了車子,立刻就有外祖母身邊極有臉面的鴛鴦姐姐親自來接,到了二門處,鳳姐姐身邊的平兒等在那裡,連拉帶扶的把自己送進軟轎裡面,待得過了小垂花門,自己被人扶着下了轎,迎面就見鳳姐姐在前面等着。過來一把拉了自己就走,還是那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待走到了榮慶堂正房外面,已有一排丫頭們候在門前,裡面赫然有司棋、侍書、入畫的影子,再細聽,屋內果然有三春姐妹的聲音。

對比着如今這個可以算得上熱烈的歡迎,自己前世初進賈府的時候那隻能用寒酸、冷清來形容。冷清的讓人心酸,寒酸的讓人悲憤。特別是有薛家進京的可以算是隆重的歡迎儀式作對比,更讓前世的黛玉覺得,自己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寄人籬下,偏還不被人待見,簡直是浸到苦汁子裡了。

拋開那一份難解的思緒,黛玉順着王熙鳳的拉扯進到屋裡,正看到迎上來的三春姐妹,幾位姐妹雖不像前世那般朝夕相處,更是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可是惺惺相惜的親密之感,特別是黛玉雙親俱在,且身份顯赫,又是千嬌百寵的,光是這個就讓三春羨慕,若只是這個可能還會有嫉妒,只是黛玉是個全能的,簡單來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針黹女紅更是一點不差,這些加起來比她們強出不是一點半點,連嫉妒都生不出來,只能仰望了。

當然更讓他們親近黛玉的,卻是黛玉對他們的心意。她們早已知道,迎春這樁幾乎可以說爲她量身打造的婚事是林家姑媽幫着相看牽線的,探春能脫離了那個搖搖欲墜的二房,也是林家出了力的,便是惜春,如今也是完全按照嫡小姐在養了,而不是以前比着迎春、探春二人的份例,弄得嫡不嫡庶不庶的。可以說,三人都因爲林家得了些好處,對林黛玉是心存感激的,這卻是最重要的,比那不靠譜的仰慕來的穩當。

因此,一見黛玉來,三人皆是熱情的迎了上去,哪怕是昔日最是清冷的四姑娘惜春,也是撒嬌的抱住了黛玉的手臂在懷裡不放。

黛玉雖然欣喜於三人的熱情,到底不能失了禮,捏了捏惜春腮幫子的軟肉,又以眼神安撫一番,大意是“等會陪你玩,還有禮物哦!”成功安撫住了最小的惜春,剩下的迎春、探春二人自不會再攔着,明擺着黛玉是要先拜見老太太的嘛!

待黛玉上前,還不等盈盈拜下,就被老當益壯的老太太一把拉了起來摟在懷裡,然後是一陣情真意切的疼愛的眼淚:“我苦命的玉兒啊!可是嚇壞我了。前段日子派人去接你過來玩,才知道你竟是病的那般嚴重,可把我心疼的喲!好幾天都吃不下飯,只好求神拜佛的祈禱你平平安安的。

也怪我,生下你娘是個身子弱的,誰知確實也帶累了你。我都急的恨不得去守着你,又怕你娘操心,只好就這麼擔心着。前幾天才聽說你好了,還想去看你,卻又得知你被王妃接去了。如今可算是見着你了,看到你無事了,我便放心了。

你個調皮的丫頭,以後可萬不能再這般嚇人了,不說咱們得怎麼擔心,便是你娘,那得傷心成什麼樣?便是爲了你娘,你也得從今往後便好好地。”

黛玉被賈母抱着哭訴,不由又想起前世初入賈府,外祖母抱着自己哭孃親的一幕幕,猶記得當時一屋子的人都在陪着哭來着。當時自己還以爲大家都是真心傷心孃親的離世的,便強迫自己忽略這府裡一片金碧輝煌、熱鬧喜慶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顧忌自己這個熱孝中的人的意思,更不曾想到,自己那早逝的孃親還是這府裡嫁出去的姑奶奶。尤其是風姐姐和寶哥哥,本來按着孝道該服大功的侄媳婦和侄子,卻都是一身紅豔喜慶,何時有什麼真心了?

還有那個菩薩樣子的二舅母,這一世才知道,自己那個早夭的弟弟還有孃親都是拜她所賜,卻還裝模作樣的跟着掉眼淚,果真是佛口蛇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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