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問策絳珠

“爲今之計,只有林家後繼有人方能解決。若是此時有了一個小孩子做繼承人,母親要精心照料這個孩子,主意力就會被轉移,這樣一來母親因弟弟夭折受到的打擊也能緩解,又因爲有了希望從而不會整日沉浸在痛苦中不吃不喝熬壞了身子。這孩子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料。如此一來,林家也不會走到夢中那般結局。”

黛玉喝了兩口水,潤了潤口,接着說道。

“不過這孩子,還是要爹爹拿主意纔是。母親如今身體羸弱,別說生孩子,就是懷着孩子對母親如今的身體來說都是難事。就算母親克服重重艱難生下了小弟弟,這個弟弟的身子也不會康健。排除了這個可能,那就只能有別人生,或者……過繼。

如果爹爹想要自己親生的兒子繼承,那就要提前做好準備,挑好人,還有這孩子以後成長、教育等方面會遇到的問題,畢竟庶子教養不好還是大多數,就像夢中我在賈府看到的二舅舅的庶子賈環一般,本身是個婢生子,趙姨娘是個倒三不着兩的,教出來的賈環看着就小家子氣,只怕不能擔當重任。如果……如果爹爹想要充作嫡子記在母親名下的話,又會造成親生母子分離,以後這孩子也會有生恩養恩的選擇。

若是爹爹想要過繼一個嗣子的話,最好找那種無依無靠的,年齡還小,性子還未形成的孩子,性格一旦形成,就不好掰了。或者是稍稍懂事的,當然年齡大的也不是不可以,過來就可以支撐門戶的,不過這種卻是要爹爹擦亮眼睛好好分辨了。

說句實在話,夢中的我若是稍微有個兄弟幫襯着,哪怕是堂兄弟呢,也不會被逼上絕路。那時候我常常會羨慕寶姐姐,就是皇商薛家的小姐,雖說都是寄住在榮國府的,可是人家是有親母、親哥哥在的,哪怕她那個哥哥不着調,對這個妹妹卻是真疼惜。還有史家的湘雲妹妹,雖然也是父母雙亡的,可是到底有兩個叔叔做後盾,哪怕她常常抱怨嬸孃對她不好,可是到底有個家,在榮國府裡稍稍受了委屈,就賭氣打了包袱回史家。

只有我,是真的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的,就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嚥進肚子裡。外祖母雖對我有幾分心疼,可是到底年紀大了,又不管家,加上元春大姐姐封了妃之後,二舅母在府裡的地位越發水漲船高,便是連外祖母有時尚且要避其鋒芒,又如何能顧得到我。何況誰都知道外祖母心裡看的最重的始終是寶哥哥,又常常犯了癡病,外祖母對他是百依百順,連二舅舅都說不上話。那次,是外祖母給我的丫頭紫鵑說了幾句瘋話,惹得寶玉犯了癡病,外祖母爲了安寶玉的心,甚至毫不顧忌的就說出‘林家的人都死絕了,你林妹妹再也回不去蘇州’這樣的話,全然不顧及我在旁邊聽了心裡有多難受。

那時我便常常想,我若是有個兄弟多好。不拘是親兄弟或者是堂兄弟,亦或是有個叔叔嬸孃也好,至少那樣我就有個家,而不是那般如浮萍一般客居他鄉,林家也不會讓人說出‘死絕了’那樣的話。更甚者,她們竟將我比作戲子!我卻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反駁,只能生受了。

只恨我不是男兒身,若不然便能支撐起林家門戶,使咱們這一脈不至於……不至於……”

黛玉說着說着早已是淚流滿面,每每想起前世的孤苦無依,還有自己在賈府之時,那些說自己在賈府白吃白喝的閒言碎語,便不由得設想,若是林家還在,他們怎敢那樣欺侮自己?想想爹爹在的時候,每一年往賈府送了多少禮,那時候他們怎麼不說?爹爹沒了之後,林家所有的家財都落入賈府,若不是林家的財力支撐,那大觀園能不能建得起來還兩說。結果明明是林家的錢養着賈府,由着賈府揮霍,卻偏偏把自己說成那打秋風的,這又是何道理?真以爲自己年幼不理俗物便什麼都不知道嗎?那二太太屋裡,還有大觀園的擺設,處處都有林家舊物的蹤跡,可恨這些人把黑的說成白的,敗壞林家的清譽。

前世自己沒說,一則賈府那時還沒那麼過分,二則父親那時心力交瘁,自己不想讓父親擔心,便一直報喜不報憂,再者,自己再回揚州的時候父親已然奄奄一息,眼看就要……自己又怎能讓父親走都走的不安心?如今卻不同,弟弟雖然已經沒了,母親還在,父親依稀還有當日探花郎的風采。這時候說了,只會引起父親的警覺,然後早作準備,從而避免前世的悲劇。

而林如海聽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字字泣血,怎麼不心疼?恨不得把那二太太、把賈府裡欺負過自己女兒的人全部消滅乾淨。他更恨自己,恨那夢裡的自己有眼無珠,錯把魚目當珍珠,沒早點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所託非人,讓自己唯一的骨血經歷那樣的苦楚。恨自己沒盡到父親的責任,沒能好好守護女兒長大,以致讓人逼至絕路。這次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謀劃,首要的便是保住林家,自己也要好好保重,爭取看着黛玉長大,再給她找個好歸宿。即便一切都如黛玉夢中那般,自己也要給黛玉安排好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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