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時候,林家幾位就不再是在一二品大員那邊了,而是坐在了公侯那一撥裡邊最靠前的位置,再往前就是各位王妃公主郡主什麼了。
嚴格來說這是新皇登基之後的第一次國宴,也是林家加官進爵之後的第一次,更是黛玉被定爲太子妃之後的第一次,林家的座位要怎麼安排完全是看掌權者的意思的。
而如今宮裡的掌權者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那麼喜歡黛玉,這結果幾乎是可以預料的。
當然也是讓心腹宮女專門候着,看到林家人過來了就領到特意指定的位置。
林家在宮女的帶領下剛一坐好,就引來了整個大殿所有人的目光洗禮。好在黛玉和賈敏也不是什麼沒經過事的人,還算鎮定。黛玉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前世的自己,一定會覺得不自在。
沒過一會兒,皇后娘娘來了,大家一併跪迎。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就開始獻禮。這次皇后娘娘倒沒再叫了黛玉坐到自己身邊。這種國宴,最是講規矩的。而且皇后娘娘這次是坐在鳳座上,凌駕於所有人之上。把黛玉叫過去反倒不好安排了。
輪到林家獻禮了。黛玉拉着林瑾跟在賈敏身後出列,向皇后娘娘獻上自家準備的禮物。之後正要起身退下的時候,榮慧郡主卻又開口了:“林姑娘就沒親自爲皇后娘娘準備一份禮物嗎?真是白瞎了舅媽那麼疼愛你。”聲音尖銳而刻薄。
又轉頭討好的衝着皇后娘娘笑,“舅媽你看,果然還是慧兒最孝順您了對不對?慧兒還親自爲您繡了一個荷包呢!舅媽可看到了?喜不喜歡?”
皇后在聽到榮慧郡主開口的時候笑容就有些僵硬,聽到她這話越發的不耐煩,就想要趕緊把她哄開心了,免得又向黛玉發難。
至於說黛玉的孝心,她自然是毫不懷疑的。這些年黛玉送過來的東西幾乎都是她親手做的,那個玉佩現在她還在身上掛着呢!哪個女孩會爲了討好而親手學雕刻呢?還有那些送來的花茶,也都是黛玉用了心思親自曬乾調製的,吃着對身體是極好的。這份用心誰都比不上。
她自然不懷疑黛玉沒有親自備禮,等到晚宴結束自己就會看到了,而且一定是誠心誠意準備的禮物。如今沒有拿出來只怕是不想再出風頭罷了。本來經過這次指婚之事林家就被捧上了風頭浪尖,若再出風頭,林家只怕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平靜了。
於是皇后娘娘掩去了眼中的不耐煩,慈愛的看着榮慧郡主笑道:“慧兒手藝越來越好了,本宮已經看到了,很精緻,很漂亮。看來慧兒這段時間進步不小。
剪秋,等會兒把前兒茜香國進貢的那匹香羽紗找出來給了榮慧郡主。”
又轉頭對着榮慧笑道:“那匹香羽紗是茜香國前兒剛進貢過來的,據說每年也不過產出幾匹,十分珍貴。而且料子十分的輕薄,聽說夏季做了衣裳穿還可止汗透氣,顏色也絢爛多變,很是漂亮。你回去好生做了衣裳穿。”
只見榮慧郡主眼中迸發出極大的驚喜,先是得意挑釁的看了黛玉一眼,繼而對着皇后施禮道:“舅媽太誇獎了,慧兒的手藝沒那麼好。倒是要謝謝舅媽賞賜!只是如此一來,倒像是慧兒專門來討賞的了!不如看看林姑娘給舅媽準備的禮物,若是比慧兒的禮物好,就把這香羽紗賞給林姑娘可好?”
原來還是沒放棄讓黛玉出醜。皇后越發的厭煩。雖然她知道此等小算計難不倒黛玉,只是如此的糾纏不放又咄咄相逼卻讓人很是煩心。
榮慧當然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找到這一個可以讓黛玉出醜的機會,怎能不好好利用?她篤定黛玉沒有單獨準備禮物,也有可能是與林家準備的禮物放在一起了。
剛剛她聽到女官念林家禮單的時候有說到一幅字畫,不是都傳說林家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嗎?指不定這字畫就是林小姐自己畫的,若不然爲什麼不講清楚是何人的真跡?想來是因爲這是林小姐所做,自然不便講明來處。
若真是如此,那定是林小姐的禮物了。這般的話,林小姐一時之間自然是拿不出另一份禮物的。如此可不就是出醜了?以後也會受盡非議,即便真的嫁了大表哥只怕也坐不穩這太子妃的位置。
而且指不定皇后舅媽就此對林家那丫頭心生不滿,那麼以後她就有機會了。因此,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讓林黛玉難堪不成。她很得意,自己這次一定會贏得,還能因此得了舅媽歡心,真是太值了!
榮慧郡主兀自在心裡洋洋得意着,眼睛也挑釁的看向黛玉。
皇后娘娘此時也想到了那幅字畫,也在猜測會不會那就是黛玉的禮物,因爲不喜歡出風頭才放到了林家獻禮裡面。畢竟黛玉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此時也有些怕黛玉爲難,立刻圓場:“林丫頭的禮物好不好的,自然還有其他的賞賜,舅媽什麼時候這麼小氣了?連一件賞賜都送不起了?這匹羽紗就是賞你的,你拿着就好了。
林丫頭一向是不願出風頭的,想來放在林家的獻禮裡邊了。”
榮慧郡主如何肯,定要黛玉拿出禮物才行。
黛玉故作爲難的想了想,眼看榮慧郡主臉上得意的笑都要掩不住了,才裝作欲言又止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榮慧郡主一直注意着黛玉,怎會沒看到,心裡更得意,用着幾乎有些尖銳的聲音安慰皇后娘娘道:“舅媽別傷心,林姑娘或許一時忘了準備也是有的。舅媽這麼喜歡她,自然不會跟她計較的對不對?”
轉眼又略顯得意的裝出說教的樣子對着黛玉:“不是我說你,林姑娘你也真是太不孝了。舅媽一向那麼疼你,說是當做親生女兒都不爲過,如今舅媽千秋,你居然都不記得親自準備個禮物表表孝心,可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黛玉心中冷笑着,由着她說完了,才細細的開口:“稟皇后娘娘,臣女並沒忘了準備皇后娘娘的禮物。皇后娘娘這麼疼臣女,臣女如何會不知好歹呢!只是臣女擔心自己手藝不好,雖然知道皇后娘娘定然不會嫌棄的,只怕在這大庭廣衆的拿了出來讓人笑話,所以打算在宴後再悄悄地送給您,倒是讓榮慧郡主操心了。
既然榮慧郡主提出來了,臣女也不怕人笑話了,索性現在獻上,也免得讓人說臣女不知好歹。
不瞞皇后娘娘,臣女準備的也是一件繡品,是臣女親手繡的一部佛經,繡完之後還曾拿到碧雲寺請玄真大師開過光。臣女這便讓人呈上來?”
皇后放了一顆心,頷首示意呈上來。既然是繡品,皇后娘娘也不擔心黛玉會落人之後。她可是知道的,黛玉小小年紀,這一手刺繡的功夫可是少有人能比得上。聽說從小便請了蘇州有名的繡娘來教導,還有湘繡、蜀繡也都系統的學過,只是平日做得少,也沒怎麼送過人,因此並沒人知道黛玉的一手好刺繡手藝。
皇后已經可以預料到,等會兒黛玉的繡品展開,只怕要閃瞎大部分人的眼,有這樣的一部手繡佛經在,榮慧的那一個小小的荷包就不值一提了。
等會兒黛玉的繡品呈上,皇后先拿在手裡看了看,果然精緻的不可方物,偏還帶着一股佛經所特有的厚重洗滌人心的感覺,看着就讓人心神平靜,果然是好東西。皇后心裡欣慰的很。也更加喜愛黛玉。這樣全能又乖巧的兒媳婦哪找去!
皇后看着,眼中已是掩不住的滿意喜愛,隨即讓人展開,還特別囑咐了小心拿好,別給污了。
榮慧郡主從剛纔聽到黛玉準備的也是一件繡品的時候就眉眼一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林家前些年一直在江南,祖籍更是在天朝四大名繡之一的蘇繡所在的蘇州。也不知道黛玉的手藝怎麼樣?轉念一想黛玉似乎在林家挺受寵的,應當不會被逼着學刺繡,而且只聽人說林家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才女,倒沒聽說刺繡的手藝怎麼樣,想來也不怎麼樣吧?想到這裡榮慧郡主就安心了。
可是等繡品呈上來,她是沒看到黛玉繡的怎麼樣,可是看着皇后娘娘那幾乎掩不住的喜愛和滿意,心裡就有些忐忑了,只是這事是她挑起來的,卻不能由着她喊停的。雖然很懊惱沒讓黛玉出醜,她也知道即便黛玉繡的不好,可是心意盡到了,別人就不會在說什麼。如今只能期盼着林黛玉的手藝不怎麼樣,這樣至少她還是出彩的。
可是等繡品一展開,當她看到那手繡的佛經的時候,她就絕望了。特別是在繡品展開的時候四周想起的一片吸氣的聲音,無一不在嘲笑着她的失策,嘲笑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繡品真的是太精美了,精美的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的作品,融匯了蘇、湘、蜀、粵四大名繡之長,簡直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精品。這樣的繡品,只怕不管是誰見了,都得很滿意,都要收藏起來。
榮慧郡主清楚的明白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白天就挑釁不成,被林家母女堵了回來,討了個沒趣,更讓人覺得自己不知進退、不懂規矩。如今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越發的覺得,自己對上林黛玉實在是沒有勝算的。要不然還是放棄吧?免得過幾年耽誤了自己的終身,還壞了名聲。
黛玉此時自然是不知道榮慧郡主被這繡品刺激的已經打了退堂鼓。她已經都準備好了要迎接接下來的刀光劍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