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和娘劉氏買好了喪事用的一系列物品,再次趕到醫館的時候,醫館裡只剩下爹莫如湖,他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喝水,臉色煞白,額頭上還冒着虛汗。
“爹,你沒事吧?”
青璃快步上前拉住莫如湖的袖子,緊張地道,“老大夫給看了沒有?”
可能是因爲李伯母的關係,青璃受了一些影響,她的內心充滿惶恐,又想到爹爹被許豬頭馬蹄子踩的那天,她在醫館的門外,那種等待結果的心情,爹爹作爲家裡的頂樑柱,如果去了,到底會怎麼樣,她想不到,也不敢想。
“璃丫頭,爹沒事,就是剛纔跑急了,有些氣喘,喝上水就好些。”
莫如湖摸了摸青璃的頭,又對着劉氏說道,“孩子娘,人恐怕是不行了,最後也不能在醫館走,所以老大夫還有薔丫頭,軒子帶着夥計把人擡回去了。
這個時代的人有一種壽終正寢的概念,也是落葉歸根,最後都是要在家裡嚥氣,換上新壽衣,也是所謂的不能光着身子走,不然到了地府會被小鬼欺負,下輩子也不能投胎到好人家。
“娘,不如你陪着爹,我過去看看吧。”
青璃着急過去看情況,不知道李伯母最後走的時候會和李墨軒說些什麼,不過她猜李伯母的性子太綿軟了些,真是古代賢良媳婦的典範,就是好人命不長。
“璃丫頭,你先過去,等娘先把你爹送回家,稍後就到,讓你二姐把靈堂擺上,棺材鋪子的夥計也會幫忙。”
劉氏猶豫了下,看到莫如湖臉色煞白,肯定是剛纔跑的着急累到,怕他在有什麼意外,這才做下決定。
“我知道,娘,我先去了。”
青璃和爹孃擺了擺手,就往李墨軒家跑,醫館離他家新宅很近,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
小院裡靜悄悄的,停着棺槨,還有娘劉氏之前在紙馬鋪子採買的小轎,紙人,絹花和紙錢都擺到地上,門前已經掛上了白色的燈籠和靈幡,象徵主人家有喪事。
“璃丫頭,你來了,娘呢?”
二姐青薔從屋裡出來,眼睛還紅紅的,她手裡拿着一個掃把,想整理下小院,之前被小寡婦趙氏帶來的人砸的亂八七糟,窗戶紙都被桶破了很多窟窿。
“娘送爹回家,馬上就過來。”
青璃憂慮的嘆口氣,自從搬到鎮上來之後,這事就一件接着一件,都沒斷過,她突然想念莫家村的生活,雖然貧窮,但是省心,村裡人的老實巴交,最多有幾個嘴碎的長舌婦,但也都壞不到哪去,和什麼許夫人,趙寡婦都不是一個段數的。
“二姐,軒子哥咋樣了?”
青璃沒有進屋,想着最後的時刻,李伯母應該和李墨軒有很多話要說,只是以後沒了娘,方家他肯定不會回去,可怎麼過呢,李墨軒也才十二歲,這在古代也不是成年人,而且她有預感,小寡婦趙氏還有後招,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還能咋樣,被爹帶到醫館的時候也沒哭,但是整個人都呆呆的,眼睛也發直,他就比三弟大上一歲,哪見過這些,這方家的人真是造孽,把人往絕路上逼啊!”
二姐心軟,也跟着抹了幾把淚,心裡爲李墨軒鳴不平,要她說,就一紙狀書告到官府,誰的親戚能怎麼樣,這年頭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
“璃丫頭,你來的正好,你李伯母讓你進去一趟。”
“叫我?”
鄰居寡居的大娘眼睛紅紅的從屋裡出來,和青璃說了一聲,然後默默的和二姐一起拾掇院子。
屋裡的氣味很不好,帶着一種血腥氣,青璃昨夜就聞的太多,現在還有些噁心,原本的桌椅板凳都被摔的稀巴爛,箱子也東倒西歪,裡面的衣裳全露了出來,地上還有瓷碗的殘渣,鞋底薄,一不小心就能扎到腳。
牀上,李伯母已經換好了壽衣,頭髮也梳理的整齊,還插着一支平時不太戴的銀簪,應該是寡居大娘和二姐幫着整理過了,額頭上的傷口被抹了一些藥粉,血已經凝結,她的臉色灰白,嘴脣也沒有血色,看着氣若游絲。
“璃丫頭,你來了,你別怕,伯母只是要去另個世界了。”
李氏勉強睜開眼睛看着青璃,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勾下嘴角,露出一個特別清淡的笑,“我們璃丫頭越來越俊了,以後會長成個小美人的。”
“嗚嗚,李伯母,你不要走,我不想讓你去別的地方。”
青璃快步走上前,拉着李伯母的手,哭着說道,“現在疤痕都快下去了,李伯母在給我做漂亮的衣裙,我穿着在村裡和鎮上,都有很多丫頭羨慕呢。”
“璃丫頭,伯母怕是不能看到你長大了,幸好,你過年穿的棉襖我已經做好,上面還繡了你喜歡的花,只是這鞋,你喜歡,我還沒來得急再做上一雙。”
“李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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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璃不知道說什麼,眼淚一個盡的掉,她看了看身邊的李墨軒,他的眼角很紅,但是一滴眼淚也沒有,眼睛裡也帶着死灰,沒有任何的波動。
“璃丫頭,軒子不說但是我能猜到,我家能有如今的光景都是靠你和你家接濟,不然我們還住在貧民區的破屋爛院,軒子還能去學堂唸書,我滿足了。”
李氏說了這麼長的話,有些氣喘,聲音比剛纔還低了不少,最後只剩下嘴脣在蠕動,以青璃的耳力都要低下頭才能聽的清楚。
“李伯母,你放心,我和家人都不會丟下軒子哥不管的!”
青璃知道人在要走時候總是放心不下,她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讓李伯母安心,也顯得語無倫次。
“我知道,璃丫頭,我就是不放心啊,原本生下軒子就差點去了,能活這麼多年,看到軒子長到十二歲,已經是老天開眼,只是以後看不到他娶妻生子。”
李氏的眼神開始渙散,精神頭越來越差,老大夫從隔壁屋子過來看了一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青璃知道這是人快去了。
“李妹妹,你放心,以後軒子就是我們家的人,我一定拿他當兒子看待,娶妻生子你不用操心,我們一定安排妥當。”
娘劉氏才趕來,一進屋就大聲的說道,“李妹妹,你安心,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都說出來吧。”
娘擦着眼淚,同樣都是女人,卻這麼命苦,將心比心,她心裡也難受,三小子莫子鬆和李墨軒玩的好,也懂事不少,以前這樣的話她也不敢說,沒銀子也沒底氣,現在家裡條件好,說出來也能做到。
“劉姐姐,我告訴軒子,這事就讓它這麼過去,千萬不要爲我費心,不要回方家,要防着趙氏,等以後他有了出息再說,還有……”
李氏的精神越來越渙散,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的,聽到娘能說出這句話,她感激的點點頭,眼淚從眼角淌了下來,青璃攥着小手帕,輕輕的幫她擦眼淚。
“還有啥?我們都聽你的。”
“還有,李家的家規,以後成親不能納……納……妾。”
“我曉得,李妹妹你放心,以後軒子就是我的乾兒子,你……”
李氏聽到娘劉氏的話,感動的握着她的手,可是她再也說不出話來,費力的移動的視線,用盡最後全部的力量不捨的看着李墨軒,然後慢慢的合上眼睛。
“娘!”
“李妹妹!”
“李伯母!”
三人幾乎同時的大喊一聲,可是李氏再也聽不到了,她已經沒了氣息,走的時候臉色很平靜,沒有什麼痛苦。
“娘!”
李墨軒站起身,撲在李氏的懷裡失聲痛哭,青璃反倒鬆了一口氣,有時候哭是發泄,不然總憋在心裡,沒準真的會發瘋。
聽到屋裡的動靜,二姐青薔和鄰居寡居的大娘也都進屋,在牀邊哭個不停,隔壁屋的老大夫過來看看,翻了翻眼皮,然後和幾個人搖搖頭。
棺材鋪的夥計也進到屋裡,看了一圈,然後讓幾個人先拾掇一下,門窗打開,把棺材放在屋裡,擺上香燭紙錢和供品,還有燒紙的火盆,要停靈三天。
“你們晚上也要留着人守靈,記住,這個蠟燭不能熄滅,要一直換新,直到出殯,還有香火也不能斷。”
棺材鋪的夥計交待劉氏一些細節,讓李墨軒披麻戴孝,幾個人和李氏沒有親戚關係,穿着素淡,頭上戴白花。
夥計剛把李氏擡到棺材裡,院子外就傳來叫嚷聲,青璃出門一看,是李墨軒的親爹方老爺帶着小寡婦趙氏上門。
“出去!”
青璃拿着一根棍子,指着趙氏說道,“滾出去,方家與狗不得進入!”
“哪來的沒教養的醜丫頭!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墨軒那小崽子的醜八怪童養媳,你以爲老孃想來?”
小寡婦還是那麼風騷,滿頭珠翠,人家辦着喪事,她還穿着一身的紅衣,上面繡了不少的牡丹,手上甩着帕子,扭着水蛇腰,眼裡帶着不屑。
“住嘴!”
說話的是方老爺,他拉着趙氏說道,“這就是你乾的事?你是想讓我方家絕後,你存的什麼心!”
方老爺終於明白一回,氣的鬍子都炸起來,太陽穴繃起青筋,他扯着趙氏不放,非讓她說個清楚。這李氏一去,李墨軒更不可能改回方姓,好好的兒子也不能相認,原本稍微緩和的關係又降入冰點。
青璃更是憤怒,哪有在別人家的靈堂吵架的,人活着帶着人上門打砸,人死後還來膈應人?一個渣爹,一個惡毒的小寡婦,誰也別想跑,一巴掌拍死這對狗男女都算輕的。
“老爺,你說什麼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可是好心上門來看看,是奇花推的人!”
出了事,趙氏把責任都推到丫鬟身上,她自己無事一身輕,李氏苟活這麼多年,終於死了,以後方家夫人只是她一個人的,省的有些不開眼的家丁總是說什麼前夫人,現在就差這個小崽子,許夫人果然說的對,斬草要除根。
“放屁,你跪下!”
方老爺指着趙氏,身子哆嗦個不停,看來他也不是那麼糊塗,心裡明白的很,他現在就這麼一根獨苗,要是被禍害了,方家就要絕後了!
“老爺,你今兒是怎麼了?”
趙氏身子一軟,直接靠在方老爺身上,手也不老實,在他的後背上亂摸,眼波流轉,臉頰緋紅,聲音嬌媚的道,“是不是昨夜沒伺候好你所以……”
“滾滾滾,滾出去!”
二姐青薔實在看不下去,找了一根斷了的椅子腿,上下揮舞,直接砸到趙氏的背上。
“嗷嗷嗷,你這個死丫頭,你幹什麼!”趙氏被狠狠的打了幾下,髮髻散亂,疼的她跳起來大叫,她想反抗,可是手裡沒有傢伙,只能尖叫道,“奇花異草你們兩個小蹄子,還不快點把這個瘋子拉開,去,通知官府!讓官差把這個死丫頭抓起來!”
“呸!”
青璃把一口吐沫吐到趙氏的臉上,也拿起棍子,對着她的下半身開始猛打,反正也都是銀子和關係的事,只要打不死,打殘了也沒事!
院子裡雞飛狗跳,青璃和二姐都揮舞着棒子,配合默契,丫鬟看到不妙也上來拉架,可是沒有二姐彪悍,捱了幾下也學的聰明瞭些,只是一個勁兒的喊,“死丫頭,放開我們夫人!”然後趴在地上假裝受傷嚴重的起不來。
混亂中,青璃還往方老爺的身上打了幾棍子,聽他嗷嗷的慘叫,也覺得很爽,原來對待賤人和渣男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打!看他們在自己身下求饒的場面,正是心裡舒坦。
只是幾分鐘的工夫,趙氏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鼻子往外冒血,頭髮都被揪下去一大綹,從開始的反抗到現在只能跪在地上抱着頭,一邊哭喊求饒道,“快停下,快停下來,你們知道本夫人是誰嗎?一定要把你們抓進去吃牢飯!”
“知道,你就是害死李伯母的賤人!”
二姐青薔看到趙氏嘴硬,也覺得不過癮,拉着棒子繼續打,青璃是直接照着趙氏膝蓋打,讓她站不起來跪在門口,然後上前按着她的腦袋,往李伯母棺槨的方向磕頭。
兩姐妹一直按着趙氏磕頭,直到她把頭磕出血,這才合力把她從地上拖起來,扔到院門外。
李墨軒家是新買的小院,熟識的人不多,所以鄰居聽到這麼大的動靜三五成羣的站到門外,還對着院子裡指指點點,見趙氏被拖到門口,也有人對着她吐口水,不管誰對誰錯,死者爲大,在別人的靈堂鬧,還穿着一身紅本來就不吉利,活該被打!
“死丫頭,你們等着!有你們好瞧的!”
趙氏的頭髮亂蓬蓬的全打成了團,戴的釵也是七零八落,綢緞本來就柔軟喜歡抽絲,被棍棒打過之後還劃開一個口子,正好在胸前,隱隱能看到裡面的肚兜和雪白的胸脯,總有那麼幾個好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差點長在上面。
院子裡,兩個丫鬟看混戰結束,這才假裝的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跪到趙氏面前,聲淚俱下的啼哭。
“夫人做主啊,這兩個死丫頭下手太狠了,奴婢被打的站不起來啊!嗚嗚!”
“奴婢也是,腰扭了,嗚嗚,夫人,一定要狠狠的修理這兩個囂張的死丫頭!讓官差把他們抓起來吃牢飯!”
“閉嘴!”
方老爺也捱了幾下,看到鬧的不像樣,趙氏還差點赤身裸體,覺得丟不起這個人,在院中對着李氏的棺槨三鞠躬,然後扭頭便走。
“小妹,乾的好!”
二姐青薔撫了下額角的碎髮,用帕子擦了下汗,又對着青璃豎起大拇指,很久沒幹體力活,還真有些累,這次的發揮一般。
“二姐,她活該!”
青璃揹着小手在院中走了一圈,把剛纔的木頭都堆到角落然後在院中撒上不少紙錢。
“你們這兩個丫頭,咋說動手就動手呢!”
娘劉氏安排完之後才從屋裡出來,看青璃身上沒受傷,也鬆口氣,“這趙家夫人告官可咋整,咱家只是平頭百姓。”
孃的話青璃聽膩味了,之前許豬頭的事,爹忍下來,因爲自己是平頭百姓,鬥不過,這次呢,是趙氏害死了李伯母,自家還是平頭百姓,難道平頭百姓就得窩囊一輩子?這是什麼道理!反正人也打了,心也爽了,有什麼事發生了再說。
“娘,大不了我就蹲號子去,我又沒打死她。”
二姐青薔毫不在乎,既然敢打,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什麼趙夫人是知府的親戚,又能怎麼樣,打都打完了,天王老子親戚也該打!
“伯母放心,肯定不會讓青薔姐和小妹受委屈的,我有辦法。”
李墨軒換好了一身白衣,從屋裡出來,臉上的帶着堅毅,雖然他想聽從她孃的遺言,不讓他回到方府,在羽翼爲豐滿之前,不能找趙氏報仇,可是趙氏欺人太甚,他不能讓莫青薔和青璃因爲替她出氣而遭遇不測。回到方府是威脅趙氏的最好籌碼。
“軒子,事情是他們倆惹出來的,看來也是有解決的辦法。”
娘劉氏嘆口氣,也覺得剛纔趙氏被打很解氣,自家閨女和趙家小姐關係不錯,興許這事沒那麼嚴重。
“軒子哥,你有啥打算?”
娘和二姐進屋去燒紙錢,青璃把李墨軒拉倒一邊,她想知道李墨軒下一步打算。
“我也不知道。”李墨軒搖了搖頭,說道,“我孃的身體其實在之前就已經被掏空了的,她自從生下我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大夫說好好將養最多能活上個三年五載,我想着讓他看到我考上秀才,沒想到去的這麼快。”
“你不會回方家吧?”
青璃嘆了一口氣,如果李墨軒爲了報仇回到方家也不是不可以,總之看今天趙氏的態度也不會放過他,回到方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更好的報仇,但是這一切和李伯母的遺言相悖。
“小妹,我是恨的,有時候想,可能就是我的命吧,以前我怨恨,可是娘教育我要寬容,可是寬容有用嗎?如果娘當初能抗爭一下,或許就不是今天的結果,那段時間沒有銀子,我和我娘過的很苦,可是她總是默默的承受,她每次都說,如果沒有我,她早就去了。”
李墨軒說着,眼睛紅了一下,想到那些辛酸卻溫馨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他娘離開,他也變得一無所有。
這個時代被休的婦人是要被指點的,一般都是犯了七出之條,就算男人有天大的過錯,世人普遍都是認爲女子的問題,除非家境好有後臺的,不然只能一根繩子吊死,這樣的事多的很,也難怪很多女子都是逆來順受。
“趙氏爲什麼囂張,還不是因爲有後臺,她一個寡婦,有什麼資本,除了有點姿色之外,一無是處。”
青璃撇撇嘴,有點姿色的還不容易,花樓裡賣笑的多的是,可她一個小丫頭,還不能說這樣的話,娘總是念叨着名聲,女子不能隨便說花樓,妓女之類,完全沒有言論自由。
“所以,明年我要去和大哥一起考秀才,然後考舉人,進士,我要做官!”
李墨軒說着,緊握着拳頭,他的黑眸帶着決絕,“小妹,我李墨軒是你的下人,這事不會變,之前答應你的,我會做到。”
此時已經是申時末,到了要吃晚飯的時辰,大哥莫子歸和三哥莫子冬先去了醫館,聽聞噩耗之後都很震驚,揹着書箱直奔來到李墨軒家的小院。
“軒子……”
三哥叫了一聲,站在門口處欲言又止,這種痛苦他之前剛體會過,前段時間爹爲了救他被馬蹄子踩傷,那時候就感覺心都不會跳了,滿腦子都是空白,只是一個勁的哭和自責。
“大哥,三哥。”
“恩,我們先到了醫館,都聽老大夫說了,軒子,你還好吧?”
莫子鬆畢竟還是小,情緒也控制不住,李墨軒已經冷靜了,他卻哭開了,結果兩個人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大哥,趙氏來鬧場,我和二姐拿棒子把她打了一頓。”
青璃低着頭,用手絞着衣襬,像一個犯錯的孩子,“聽說那趙氏和春兒姐姐的爹是親戚,恐怕我和二姐要吃牢飯。”
“絕對不會,她不敢。”
莫子歸淡淡的看了青璃一眼,然後走上前去揉了揉她的頭髮,她聞着大哥衣裳清新的皁角香氣就覺得很安心,彷彿只要有他在,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因爲大哥總是一副波瀾不驚,勝券在握的模樣。
“小妹,你記着,你想讓一個人痛苦,用武力是最低等的做法,因爲過後總會有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就算疼,也是有期限的,你恨一個人,就要擊垮她的精神,讓她自己想尋死,死了還想再死一次。”
“大哥,那怎麼才能擊垮一個人的精神?”
青璃擡起頭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哥,他的眼睛裡閃過某種東西,讓人想要抓住,只是那麼一瞬間,然後又變得古井無波,她覺得大哥身上帶着薄涼的氣息。
“很簡單,讓她不知道什麼叫做幻想。”
青璃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不知道什麼叫做幻想就是永遠要活在無比殘酷的現實之中嗎,她一直以爲想要報復一個人就去掠奪他認爲最重要的東西,原來只能治標不治本,或許最重要的在某段時間也會變得不再重要,原來大哥纔是高人中的高人。如果人生沒有幻想,沒有希望,每天都活在血淋淋的現實之中,這是無比殘酷的一件事,沒有了精神支柱,意志完全被摧毀,有時候,活着,是一種信念。
“璃丫頭,你和娘回去一趟,讓你大哥三哥在這守着,娘回去把飯菜端過來,薔丫頭,你也回去。”
晚上需要守靈,也不能讓李墨軒自己一個人,香燭都要更換,還要燒紙,怎麼也要有人輪班,她要回去告知青璃的爺奶,把這邊的情況說一下。
和劉氏回到家裡,青璃先去了後院,把買棺材的銀子拿出來放到空間,不然娘發現銀子沒少,到時候解釋不清楚。
爺奶見三人回來,這纔開晚飯,飯菜都擱在鍋裡,還溫着,青璃沒啥胃口,但是架不住打小寡婦趙氏的時候耗費體力,早就飢腸轆轆,但是鼻子裡總有一股子血腥氣,肉她一塊沒有吃,吃了一些青菜豆腐。
爹莫如湖傷還沒好就跑去學堂找人,回來就覺得氣血上涌,回家沒有吃飯,喝了點藥,現在睡的正香,娘也沒打擾他,想着等晚點的時候熬點雞湯補補。
“唉,這有錢的大戶人家咋就這麼多事兒呢,這許家是,方家也是,還是咱莊戶人家好,沒那麼多彎彎道。”
奶最近也和醫女聊天,見了不少世面,現在對鎮上的大戶印象很不好,有點銀子就作怪,造孽啊。
“讓你家大小子和三小子去守夜?不如我去看一夜吧。”
爺莫福來覺得自己身體好,看一夜也沒事,這讓兩個小子去,可得耽誤了上學堂。
“爹,你就讓他倆看着吧,明個咱們再去幫襯下。”
劉氏很快的吃完了飯,不放心莫如湖去後院看了一眼,又讓張大娘熱好了飯菜,準備提着去李墨軒家,這守夜也很累,半夜也得吃點糕餅點心。
“夫人,我去送吧,我和墨軒也挺好,出了這樣的事也該去看看。”
林風澈從武館回來,剛吃過飯,洗漱了一下,也想着過去幫忙,就算不衝着李墨軒,主家有事也得去看看。
“那你去送吧,告訴他們我一會兒過去。”
兩家離的近,劉氏打算去燒幾張紙,在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和鄰居大娘商量一下,這李氏家鄉也不近,被休的女子進不了祖墳,到底葬在哪裡是個問題。
“璃丫頭,你看看你灰頭土臉的,趕緊去洗澡去,這萬一晚上官差來抓你,你也得乾乾淨淨的。”
劉氏瞪了青璃一眼,這才轉身回後院。
這不公平啊,爲啥娘沒說二姐,一個勁的說她呢,青璃早就忘記自己才七歲,摸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明白。
“主人,空間裡這個淳于魔頭該上藥了,他中毒不輕,還需要一顆解毒丹。”
空間裡,小靈揹着身子,把屁股對着青璃,還因爲青璃私自把淳于諳挪到空間而生氣。
“他大概什麼時候能醒?”
要醒的時候還要抹上一點迷藥,這方臉侍衛和桃花眼神醫到底有沒有事,到現在還沒有聯繫她,她想着早點把淳于魔頭送走,她就少些麻煩,現在總是提心吊膽的。
“他受傷很嚴重,胳膊這條筋差點斷了,看來要刺主人的那一劍很致命。”
小靈拍了兩下翅膀,回身白了青璃一眼,“主人,他爲什麼要救你?”
小靈的眼神鄙視,烏雞眼打着懷疑之色,自家主人沒有什麼值得用性命去相救的吧。
“小靈,你那是什麼眼神?他是眼光好,知道你主人我將來是個絕色美人,所以提前投資,以後他自己說救過天下第一美女,嘖嘖,也多了談資。”
“嘔……”
小靈聽了青璃的話,裝模作樣的用爪子摸了兩下鳥脖子,低着頭,做出嘔吐的姿態,還不停的翻着白眼。
“我想起來了,神醫給了我一瓶脫毛膏,嘖嘖,就是這個,只要一抹,毛髮瞬間脫落,就是給我迷藥那個神醫,你曉得藥效的,小靈,你是不是熱?要不要試試?正好我還沒用過呢,也測試下。”
青璃說着,從兜裡拿出那瓶神藥,據說是摸到臉上一點,就起紅色的疙瘩,得毀容一段時間,下次遇見小寡婦,一定多給她用一些。
“主人,其實你長的真的很美。”
小靈往後躲了躲,揚起一抹諂媚的笑容來,烏雞眼轉了轉,絞盡腦汁的想着讚美之詞,但是它看着青璃那張臉怎麼也說不出,小靈自認爲是一隻有節操的靈獸,還是不太會說謊。
青璃沒搭理小靈,端來一盆靈泉水,先給淳于諳身上傷藥,傷口癒合的還不錯,已經結痂,這淳于魔頭皮膚真好,青璃摸了摸,這肌肉也結實,還有彈性,小靈用爪子捂着眼睛,從縫隙中偷看,想說,又支支吾吾。
“有什麼你就說。”
“主人,你爲啥買了喜袍進來,是想在空間和這個昏迷的魔頭成親嗎?這也太不道德了吧,他要是醒來恐怕會殺人滅口的。”
小靈蹦躂了幾下,又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它可是冒着被脫毛的危險說的實話。
成親?青璃擦了擦額角的汗,對早熟的小靈表示無奈,它以爲人是鳥類嗎。
“軒子哥的孃親過世,我和我娘去置辦東西,沒買壽衣回來就不錯了!”
青璃攤攤手,也翻了一個白眼,懶得回答傻鳥的問題,當她的智商和它一樣低?
“主人,那趕緊給他換上吧,我很純潔的。”
小靈眨了眨烏雞眼,臉上帶着無辜,它對半死不活的裸體美男沒興趣,沒什麼看頭,還要看着他,真是無趣。
“那好吧.”
青璃手腳不算麻利,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衣裳套上,褲子簡單的多,她想到方臉侍衛用石子打她屁股的事,就報復一般在淳于魔頭的屁股上掐了兩把,恩,手感不錯,都是肌肉,很硬實。
小靈看到青璃的動作一臉的嫌棄,可是見她手裡拉着小瓷瓶晃悠,爲了不再次體驗迷藥和所謂的脫毛膏,它敢怒不敢言。
“小靈,你說怎麼報復趙氏那個小寡婦好?”
青璃想到問大哥的問題,也問起小靈,這個靈獸表面喜歡裝純潔,實際上有一顆猥瑣的內心。
“報復?那很簡單。”
“怎麼做?”
小靈扇了扇翅膀圍着青璃轉了兩圈,然後用爪子指着牀上的淳于諳,說道,“把淳于魔頭扔進趙夫人房裡,然後報官!“
“好吧,你贏了!”
青璃的額頭掛上三條黑線,對小靈的回答很無語,她讓小靈看好淳于魔頭,這才從空間裡出來。
二姐青薔已經洗漱完畢,正躺在窗戶邊上的小塌上,堂姐莫青菊幫着她絞着頭髮,二人正在說在李墨軒家發生的事,二姐言辭激烈,看來小寡婦趙氏把她氣的不輕。
“璃丫頭,你剛纔在屋幹啥呢,還把門關死了。”
二姐仰着頭,看了青璃一眼,然後問道,“你說那小寡婦啥時候讓官差抓我們姐妹?”
“那誰知道,沒準一會就上門了。”
青璃毫不在意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到桌上有棗糕,也就着茶水吃了一塊,“二姐,你說我們用不用給吉祥布莊送個信。”
趙晚春走的時候在信中說,萬一在鎮上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送給給吉祥布莊的掌櫃,一個是正經的親戚,一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誰重要一目瞭然。
“會不會麻煩春兒姐?”
莫青薔也有些拿不準,但是想了想後還覺得防範於未然是好事,應該給春兒姐姐把事情的經過寫好,能解決最好,解決不了最多兩邊各打五十大板,只要小寡婦趙氏能倒黴就行,以後也沒了臉面在鎮上囂張。
“二姐,那我現在就去吧,現在布莊可能還沒關門,我去和掌櫃大伯把這個事說下。”
雖然大哥說趙氏不敢怎麼樣,青璃不知道大哥的依仗,也覺得有些神秘,她不想因爲自己泄露大哥的秘密,如果春兒姐姐的舅舅能幫忙最好不過。
“你等我,咱倆一起去。”
二姐莫青薔就要起身,被堂姐按住,說道,“青薔姐,你頭髮還沒幹,這出去沾染了寒氣可不好,不如我帶着小妹去一趟吧。”
莫青菊聽說了她和青璃的彪悍行爲也嚇了一跳,這趙氏不簡單,萬一報復呢,既然打了也要做點準備。
“那你們快去快回。”
莫青菊不敢耽擱,帶着青璃一路跑着來到吉祥布莊,趕巧,夥計正準備打烊。
“小哥哥,掌櫃的在不在?”
“璃小姐,您有信要送嗎?我們掌櫃不在給我也成。”
小夥計憨厚的笑笑,“這天都黑了,我們掌櫃早就回家吃飯了,今兒我要在這值夜。”
“小哥哥,有件事我想打聽一下,你知道方家吧,鎮上的大戶,做花草買賣的,她家的趙夫人和鳳陽知府趙大人是親戚?”
小夥計在吉祥布莊恐怕也經常接觸大戶,那這關係應該知道的清楚。
“恩,我們表小姐來鎮上,她還來拜訪了幾次。”
“這麼說是很親近的那種親戚?”
青璃覺得有點不妙呢,這事恐怕還是最後要推給大哥。
“好像不是吧,她送了幾次帖子,表小姐都找藉口拒絕,看着不像太親近。”
夥計一臉的疑惑,不明白青璃這麼在這個時辰來問這樣的問題。
“小哥哥,其實是這樣的,趙夫人與我和二姐發生點小摩擦,於是,我和二姐就和她發生了點衝突,她可能會去告官。”
青璃臉色通紅,說話也吞吞吐吐的,這種事還真有些難以啓齒,麻煩是她和二姐惹的。
“告官?縣丞老爺?趙夫人和許記珠寶的許夫人十分交好,在鎮上也很有面子,和她衝突的話,縣丞肯定會……”
小夥計沒說完,那意思很明顯,青璃皺眉,這許記還真是哪有事哪到,真是煩人透頂。
“不過你也別擔心,這縣丞老爺也是想抱知府大人的大腿,要是不知道你們和表小姐的關係,興許就……”
小夥計又沒說完,但是青璃已經領會精神,就是讓縣丞知道他們和春兒姐姐交好,就算被送到衙門也會沒事。
“不過,這事還是和我們東家夫人說一聲最好。”
小夥計好心的給出建議,畢竟這趙氏也是趙大人的親戚,兩邊都算是關係戶,就拼個誰遠誰近。
“可是這個時辰是不是太晚了,只能明天登門。”
“不晚,我們夫人一向晚睡,睡前都要去佛堂的,她很喜歡佛珠之類的裝飾。”
青璃點點頭,然後給了小夥計一塊碎銀子的打賞,感謝他提供這麼多的情況,只要帶上一串佛珠去春兒姐姐的舅母家,解決這件事就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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