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末,莫如湖還沒有帶着大哥三哥歸家,娘劉氏以爲他們父子三人又留在學堂探討學問,也就沒太注意,讓張大娘幫着把菜撥出一部分,又擺上碗筷,幾個人先吃。
“娘,張大娘做菜太好吃了!”
青璃夾着醋溜白菜片,嘴裡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恩,這醋溜白菜裡放了秋耳,就是不一樣,還有這素丸子,竟然也能一起炒。”
二姐吃了一口白米飯,也對這道菜讚不絕口,白菜加上秋耳,素丸子切成兩半那麼一炒,這一個菜就顯得很豐富,而且味道頂好,青璃沒去鎮上酒樓吃過,但是就是固執的認爲酒樓也做不出這個水平。
“薔丫頭,你別光顧着吃一道菜,這個雞蛋餅也嚐嚐,這裡面可是有海里的海米泡發的。”
娘劉氏給莫青薔夾了一筷子的雞蛋餅,說道,“這海米咱這可是稀少,還是前幾天我置辦東西看到外來的貨商過來賣,鮮香,包餃子裡放更美味,想不到張大娘用來烙雞蛋餅,真是沒這樣吃過。”
“是啊,真香,三哥恐怕又要多吃一碗飯了。”
青璃這兩天終於迴歸到前世的生活水平,儘管有了銀子家裡不缺吃穿,但是娘劉氏的手藝也只限於農家菜,和張大娘這種受過特別訓練的真的沒辦法比,感謝前房主,讓自己撿到了寶。
一頓飯,讓青璃吃的飽飽的,心情舒暢,拉着二姐在自家的院子裡閒逛,兩個人坐在池塘邊上的亭子裡閒聊,雖然一個大院子住這些人着實有些空曠,也沒有丫鬟伺候,但是青璃覺得很放鬆很自由,家裡沒有外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咦,二姐,你看那是不是張伯?”
垂花門處,張伯正慌慌張張的往裡面跑,因爲是跛腳,平時走路都不是很穩當,更別提跑了,所以跑了幾步直接摔了一跤,但是張伯不敢耽擱工夫,又迅速的從地上爬起來。
“是啊,可是張伯從來不進二進院子啊,是不是有什麼事?”
大戶人家都有規矩,一般外男都不會進內院,青璃家雖然沒有,但是前院需要人看門,而且張伯和爺爺莫福來兩個人年紀相仿,兩個小老頭沒事就湊在一起閒聊,下棋,喝茶,說說這些年的趣事,也讓爺爺開懷了不少,整天都是一副笑臉。
“張伯,這是怎麼了?”
姐妹二人都站起身,迅速跑到張伯面前,看他一身狼狽,身上都是土,臉上也有不少,看着灰突突的。
“二位小姐,快……快去,主家受了重傷,在醫館呢!”
張伯喘了一口氣,也顧不得拍身上的土,喃喃道,“就剛纔,醫館的一個夥計過來報信,說主家被瘋馬踩傷,在卿和堂這個醫館醫治,好像很嚴重。”
張伯拍了拍胸脯,眼裡閃着擔憂之色,一般被馬蹄子踩過的多半都凶多吉少,這麼和美的家,就要失去頂樑柱了嗎。
“什麼,爹爹受傷了!”
青璃也不管二姐和張伯,轉過頭就往院子外跑,一邊跑一邊抹淚,被馬蹄踩了?誰家的瘋馬?她突然想到那個夜晚,在鎮上的一幕,那時候她是差點被魔教少主的馬踩到,爹爹和孃親嚇的一晚上沒睡安穩,家裡和和睦睦,爲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出事?
青璃也不知道這一路她是怎麼奔跑的,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找到方向的,等她反應過來之後,已經站在卿和堂的門口。
“小丫頭,你來了,快進來,你爹在後堂呢。”
報信的夥計和青璃也算相熟,看她自己來還往她的身後瞅了瞅,見到沒有人,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但是很快被同情所取代,拉着青璃說道,“你爹現在被大夫急救呢,還不知道怎麼樣,要做好心理準備。”
聽了夥計的話,青璃就感覺被澆了一盆冷水,之前還僥倖只是輕傷,現在徹底的回過神來,手腳冰涼都出了冷汗。
“小妹,你怎麼來了,娘和二姐他們呢?”
莫子鬆正坐在屋外的地上抹着眼淚,他的眼睛通紅,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衣衫也褶皺的不行,看着很是落魄。
“大哥呢?”
“大哥在裡面,醫館的大夫不讓吵,就把我攆出來了。”
青璃剛想進去看情況,就被三哥拉住,帶着哭音喊道,“怎麼辦,怎麼辦,小妹,嗚嗚嗚……”
“到底怎麼回事,被馬蹄踩傷?”
青璃被三哥緊緊的抓住衣衫,移動不得,只能焦急地問當時的情況。
“嗚嗚嗚……這都怪我!”
莫子鬆抹着眼淚,說話斷斷續續的,但是青璃還是從他的話中分析出來事情的經過。
和往常一樣,下學堂的時候父子三人歸家,但是過路的時候莫子鬆走的有些慢,遠處的馬車過來橫衝直撞,爹爹回頭剛好看到這一幕,千鈞一髮之際就把他推到了路邊,自己被馬蹄踩傷。
“是不是黑衣?”
青璃拉着莫子鬆,眼睛裡閃過寒光,這該死的魔教少主那羣不要臉的狗腿子,虧她好心給他們做了吃的,當初就應該在水裡面下毒,不然留下來就是禍害他們家的!
“不,不是……馬車上的標識是鎮子上的許記。”
莫子鬆還從來沒見過青璃如此恐怖的表情,那種外表冷靜,內裡要爆發的處於崩潰的情緒,好像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的。
“許記嗎?”
青璃拍了拍三哥的手,說的雲淡風輕,眸子裡剛纔瘋狂涌出的情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化成一潭死水,沒有任何的波瀾,可是莫子鬆突然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個表情和大哥好像。
“三哥,不怪你,不要自責。爹爹會沒事的。”
“恩,我相信。”
青璃從袖兜裡掏出一個手帕給三哥擦眼淚,看到他的手上有泥,就這麼抹眼睛容易進沙子,再發炎可就不好了。
“三小子,璃丫頭,你爹呢?”
片刻之後,劉氏帶着二姐青薔也趕了過來,她的眼睛紅紅的很可能知道了情況在路上哭過,不過此時表現的很鎮定,青璃突然覺得娘很堅強,之前她以爲娘聽到消息一定哭的和天塌了一樣。
“爹還在裡面,大哥也在,醫館的大夫還沒出來。”
“你大哥沒事吧?”
“大哥沒事。”
回答的是三哥莫子鬆,他擦乾了眼淚,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二姐青薔一聽是許家的馬車,氣的渾身發抖,直接在院子裡亂轉,青璃知道這是二姐發飆的習慣性動作,她在尋找傢伙事兒,準備殺到許家大宅。
“莫青薔,你給我站住!你想去哪撒潑!”
二姐已經找到合適的棍棒,掂量了一下,這才準備轉頭走,被娘劉氏厲聲呵斥住。
青璃這是第一次見到孃親這樣,平時娘都是溫柔的,即使做錯事最多也是嘮叨幾句,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厲聲,連名帶姓的呵斥二姐。
“二姐,等我一起!”
這個時候青璃也不管了,誰愛忍誰忍,反正她是不忍!現在躺在醫館裡生死未卜的可是她親爹!許記你就等着吧,萬一爹爹有個好歹,滅門燒墳這還是輕的!
“璃丫頭,你也跟着起鬨是不是?還聽不聽孃的話了!一會兒你爹醒過來,看不到你倆我怎麼說?”
劉氏的這句話起到了作用,讓二姐青薔放下手中的棍棒,這件事報仇是肯定的,但是也要等到爹爹脫離危險才行。
“三小子,你不用自責,我和你爹都不會怪你,這件事,就算是娘也會這麼做。”
劉氏拍了拍莫子鬆的肩膀,說道,“哭不能解決問題,大丈夫就該敢作敢當,你也不小了,這次你爹替你遭了罪,你以後可要好好讀書,好好的孝順他。”
“娘,我懂的,我以後一定聽你和爹的話。”
母子二人交談了幾句,青璃看了看二姐低頭沉默,她想着二姐一定在想如何找許家算賬,這啞巴虧不能白吃,真想告到官府去,不知道那橫行的馬車是不是許豬頭的,不過看他和她妹妹那種囂張的模樣,許家應該沒有一個好東西。
“莫秀才現在暫時還算平安,但是這次傷的不輕,不能輕易挪動,恐怕最近幾天都要在醫館裡住下。”
老大夫終於打開了房間的門,一頭的汗,只是隨便用手帕擦擦,然後吩咐莫子鬆跟他去開藥方。
聽到暫時沒有危險,劉氏這才鬆了口氣,懸着的心放下了,領着青璃姐妹二人進屋探視。
“孩子爹,感覺怎麼樣?”
莫如湖躺在牀上,臉色發黑,嘴脣卻蒼白的沒有血色,他咳嗽了幾聲,竟然吐出一口血來。
“爹爹!”
這一口血,直接讓二姐青薔六神無主,眼睛裡也涌上了眼淚。
“別哭,大夫說這是淤血,吐出去是好事。”
莫如湖說話的聲音很輕,也沒有什麼力氣,青璃知道他應該傷的很重,好在就是在醫館門口不遠處受傷,能及時診治,否則這會更是凶多吉少。
“娘,一會兒給我收拾幾件衣裳吧,晚上我留在這裡照顧爹,明天早上我去學堂,再來人吧。”
大哥莫子歸眼神和表情看不出來什麼,可是青璃卻看到他袖口底下緊握的手,裡面隱隱約約泛紅,露出了血跡,可見他有多麼的隱忍。
“孩子娘,這事爹孃還不知道吧?”
“恩,還沒說呢,爹孃年紀大,怕受不了。”
劉氏點點頭,她出來的時候已經囑咐張伯,不到萬不得已,暫時先瞞住,對他們就說賃着的小院沒到期,空着覺得可惜,所以莫如湖就回去住幾天,雖然這個藉口有些彆扭,但是村裡人愛節省,覺得空着也是空着。
“老大,你和老三就在醫館陪着你們爹吧,明早你們去了學堂,我過來,薔丫頭還是照顧你奶。”
家裡人手有限,莫家村還在蓋房,所以劉氏只能做了這麼個決定,等到莫子鬆拿過來藥方,一臉的爲難之色。
“娘,醫館的大夫說人蔘最好是百年以上的切片,年份越大效用越好,可是醫館沒有,最近緊缺,得從鳳陽城調配,那樣的話,就得耽擱幾天,可是爹的病不能拖着。”
“這可怎麼辦?咱家相熟的人家都是平頭百姓,就算有銀子也買不到這東西啊!”
說到這個,劉氏一返剛纔的淡定,這纔有些急切。
“娘,別擔心,我會去想辦法。”
大哥莫子歸低下頭,手握着拳,說話也輕飄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從開始幾個人進來之後,大哥就沒怎麼說話,但是誰也不能忽略他的存在感。
“大哥,我和二姐今天認識了一個貴人姐姐,明天我們去求求她,看看能不能想辦法。”
青璃趕緊插話,讓大哥去想辦法,能有什麼辦法,不會是犧牲色相吧,那可不要啊,特別是許家,簡直就是血海深仇!大哥可不能因爲人蔘就認賊作父,這要是娶了那個死丫頭,家無安寧!
“你們剛認識,就求人家幫忙不太好,放心吧,大哥有辦法。”
莫子歸說的斬釘截鐵,並且用眼神告訴青璃,不是她想的那樣,難道大哥也有有錢的朋友嗎?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也沒有見過,只知道劉小花的大哥劉大牛。
“好吧,大小子,家裡有銀子,不夠還能當了那些珠寶首飾,雖然我們求人,但是銀子上可別差了。”
劉氏點點頭,衡量了一下,還是把這艱鉅的任務交給了莫子歸,青璃心裡鬱悶,空間好多人蔘,可是到底怎麼樣才能拿出來啊?真是個頭疼的問題。
爹爹莫如湖喝了藥,有些疲憊的睡着了,劉氏給他蓋好被子,大夫又過來診脈,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只是需要調養一段時間,好在沒傷到心臟,不然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
說好了大哥和三哥留在醫館照應,母女三人回到家裡,這一路無話,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特別是孃親,雖然沒表現出來,但是她應該是家裡最傷心的那一個。
張大娘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趕忙過來問消息,聽到沒事之後也跟着唸了幾句“阿彌陀佛”,還給每個人都燒了洗澡水,讓她們好好洗漱,也鬆快一下。
洗澡之後,二姐青薔睡不着,抱着枕頭直接來到青璃的屋子,姐妹坐在牀上,說着今天發生的事。
“小妹,你說怎麼辦?不然我們把許家告上縣衙吧!”
二姐青薔很少有這麼無主的時候,眼睛裡都沒了往日的神采,她抱着膝蓋,似乎是沒想到什麼好辦法。
“這個沒用吧,不是應該講究人證物證的嗎?”
青璃不是很瞭解這時候的律法,但是從古至今都是這麼個道理,“人證都是自家人算數嗎?”
“那我們就這麼認了?”
二姐提高了嗓音,情緒又開始激動,一改剛纔的愁眉苦臉,瞬間充滿鬥志,看來不找回場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當然不能,我們可以研究下怎麼辦。”
青璃是這麼說,但是她行動從來沒想過帶上二姐,她有空間作弊器,出入許家都可以不被發現,至於二姐,明顯就是個拖後腿的嘛!
“二姐,可是我想不出來嘛。”
青璃眼珠一轉,有了計劃,但是堅決不能讓二姐參與,所以她只能裝作苦思冥想又沒有什麼辦法的模樣。
“你這個小丫頭,平時鬼點子最多,現在怎麼卡殼了?”
二姐青薔看着青璃一臉的嫌棄,青璃心裡默默吐槽,有見過問一個七歲的丫頭的意見的嗎?
“二姐,不是說惡有惡報嗎,不然我們不用動作,就等着看許家的報應吧。要不,你回去睡?”
青璃這麼說是打定了主意單獨行動,不帶上二姐,而且她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現在她輕身術小成,爬個牆頭絕對沒有問題,她想趕緊進到空間修煉,以免真正用到的時候掉鏈子。
“小妹,你還信這個?那你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天底下那麼多的惡人,不都是活的有滋有味的?”
二姐青薔使勁的敲了下青璃的頭,這才穿鞋下地,遊魂似的走了出去,一邊走嘴裡還在嘟囔着些什麼,看來是心心念念讓許家遭殃,不然二姐能魔怔了。
這一夜對青璃來說過的很漫長,因爲她一直沒有睡覺,在空間一直練習輕身術,身體的污漬都排了好幾次,然後洗澡,練習,彷彿也感覺不知道疲累,一直如此的循環。
在空間裡,青璃聽到隔壁二姐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時不時有磨牙的聲音,還有她輕微的嘆息。
無論在哪裡,看到親人受傷卻不能把兇手如何,是最讓人悲傷的,會感覺自己真的很無能,恨老天,恨命運,最後還是最恨自己,在現代的時候,青璃也見過很多肇事之後逃逸的,可憐的家屬面對的只是冰冷的屍體,卻找不到殘害他們親人的那個。
“啪啪啪……”
天還沒有大亮,二姐青薔就開始拍門,青璃一夜沒有睡,卻精神的很,打開門,看到二姐一臉憔悴,眼裡還帶着紅血絲。
“喏,璃丫頭,今兒你和娘去鎮上看爹爹,我得留家裡照看咱奶,你把這個帖子送到城東大院去,給趙小姐的丫鬟,然後問問我們姐妹什麼時候去方便,記得了嗎?”
“好的,二姐你放心吧。”
青璃看到二姐這樣也有些心疼,不知道她這一晚上都在想什麼,現在就想着抱大腿了嗎,這個年頭沒有靠山,只能本本分分的做普通的平頭百姓,被有權利的人物傾軋也只能忍受。
草草的吃過早飯,娘劉氏擔心大哥三哥去了學堂,莫如湖沒人照顧,早早的就帶着青璃去了醫館。
時間太早,醫館還沒開門,母女二人只能繞到後堂,從後面的小院子進去,正好遇見準備去學堂的兄弟二人。
“大小子,你爹昨晚咋樣?”
“爹一直睡,沒醒過來,半夜大夫又過來把脈一次,說爹的體質不錯,這要是一般人肯定挺不下去,還問咱家是不是有啥一直改造體質的東西,爹恢復的挺好。”
“咱家一直苦哈哈的,哪有啊?”
劉氏沒放在心上,聽說莫如湖恢復的好,這才放下心來,青璃心裡卻打了個突突,難道是空間靈泉的作用?可以潛移默化的改變體質?
“大哥,人蔘那事真的沒問題嗎?”
見到劉氏進了屋子,青璃把自家大哥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大哥,你可不能因爲人蔘就……”
“小妹,你這個小腦袋瓜子想什麼呢,大哥有辦法,你放心吧。”
大哥莫子歸淡笑了下,拍了拍青璃的小腦袋,這才招呼三哥一起去學堂。
屋裡,莫如湖正躺在牀上,氣色比昨天晚上好了許多,嘴脣也多了一些血色,不過醫館的早飯清淡的很,只有粥,鹹菜和煮雞蛋。劉氏打了一盆水,開始細細的幫助莫如湖擦臉,兩個人互相對視,含情脈脈,讓青璃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爹,娘,我出去看看,市集那邊有買雞的,買上一隻,讓張大娘燉上雞湯,給爹爹補身子。”
“那你去吧,多多注意,切忌不可和外人走,知道嗎?”
“知道了,娘,放心,我買了雞先回家,等到張大娘燉好湯再提着過來,晚飯就在這吃吧。”
青璃保證了許多次,劉氏這才無奈的放行,家裡人手不夠,孩子爹的事情還瞞着老人,也不能露餡,只能讓自家閨女辛苦一些,憑着她的靈巧勁兒,也不至於迷路把自己弄丟。
青璃告別爹孃之後,先是準備去集市買雞,這個時候雞都是新宰殺的,最是新鮮,家裡的菌菇不多,還要買上一些,到時候等張大娘燉湯的時候,她偷摸放進去點切片老參,等雞湯燉好之後再撈出去,這樣能不被發現。
市集上人來人往,有不少買菜的人羣,青璃四處張望,看看誰家的雞新鮮,就聽到前面走着的兩個大嬸正在聊天,聽着談話內容讓她立刻集中精神。
“你說昨兒咋了?許家那小少爺的馬車又撞到人了?”
“何止啊,是被馬蹄子踩到了,嘖嘖,傷的不輕呢,好像還是一個學堂裡面教書的秀才。”
“唉,許家以前的口碑多好啊,這一代咋就出了這麼不省心的孽障啊,我看氣數也該盡了。這都是這個月第幾個被踩傷的了?咋就沒人報官呢?”
聽到這種話,其中一個大嬸拽了另一個的袖子,壓低聲音說道,”你不知道嗎,許家地頭蛇在鎮上經營有些年頭,和縣丞大老爺的關係好着呢,聽說還有什麼親戚,誰敢告啊,上次不是有個外鄉來的小哥去告許少爺調戲她的妹子,結果被一頓亂棍打的重傷,他那妹子也一根繩子吊死了。唉……”
“唉……這是什麼世道啊,天高皇帝遠的,讓那個小癟犢子橫行!”
“少說兩句吧,不知道啥時候就禍從口出,誰讓我們是平頭百姓呢。”
兩個人嘆息了一番,不再言語,青璃從頭聽到尾,更是要緊牙關,心裡盤算怎麼整治許豬頭的好。
“哎呦,這不是莫家村第一醜女嗎,怎麼穿了一身細棉布的衣服,就敢進鎮子了?你爹孃還沒賣了你給許少爺做洗腳丫頭?”刻薄女張氏甩着小手帕,這次換的是一套寶藍的綢緞衣裙,上下打量了青璃幾眼,眼裡還帶着懷疑,好像青璃穿上細棉布的衣裳是一件多奇怪的事。
“張嬸子,我爹孃不差銀子,還沒賣了我,讓你失望了。”
青璃看了一眼張氏那張刻薄的臉,就有一種狂笑的衝動,聽說上次她被許豬頭的狗腿子打過之後,回家又被說成敗家娘們,被那賬房相公也錘了幾下。這不,雖然幾天過去了,但是仔細看,她的眼眶還是有一圈烏青,這塗了厚厚的粉,也掩飾不住。
“小賤丫頭,你等着吧,許少爺不會放過你的!”張氏見到青璃如此說,咬緊牙關,刀子一樣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青璃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冷冷的笑下,這才轉身離開。
“張氏女,這可是你主動來惹我的,罷了,這次就一起收拾了吧。”
張氏的出現沒有影響到青璃的心情,她轉悠了幾圈,把該買的都買好,這才提着東西,來到城東的大院,二姐的囑咐不能忘。
城東大院故名思議在鎮子的最東,那裡住着的都是鎮上的豪富人家,許豬頭家也在這片,都是一些百年老字號的商賈人家,要麼就是書香門第,或者是一些老宅。
“叩叩叩……”
青璃敲響了角門的門,片刻之後出來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娘,看到她一臉的疑惑,“小丫頭,是不是走錯了門?
“大娘您好,我是個小丫頭,也不知道富貴人家的規矩,這個帖子是寫給趙家小姐的,之前她約我們來做客,所以過來送下帖子,問問她何時方便。”
青璃說着,還很上道的往大娘的手裡塞了一把銅子兒,頓時讓她的臉色好了不少,叫了一個小丫頭傳話送帖子,她拉着青璃說道,“小丫頭,趙小姐和你二姐認識?”
“恩,我們在布莊認識的,趙小姐人很好,還給我二姐解圍。”
青璃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她要裝作純真一點,那大娘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那你們真真是好運氣!”
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青璃的裝扮,不像是特別富裕人家的丫頭,府裡得臉兒的大丫鬟都穿着綢緞帶着金簪銀簪呢,不過既然趙小姐邀請過來做客,可不能小看,沒準以後有什麼造化也說不定,畢竟那位身份着實不簡單,也有不少聞聲過來送帖子的富戶,例如許家小姐,小姐都以喜清淨爲由擋了回去。
“大娘,趙家小姐啥身份啊,求您給我們姐妹一些提點,省的出了錯,鬧笑話。”
青璃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然後又不動聲色的往大娘的手裡塞了有一個荷包,裡面是一小塊的碎銀子。
捏到硬物,大娘臉上笑開了花兒,上下打量一下青璃,嘖嘖出聲,“看不出來你這個小丫頭還真上道兒,趙家小姐是我們主家的外甥女。”
這個青璃知道,趙小姐說布莊是她舅舅開的,大娘見到青璃好奇地小眼神,就擺了擺手,讓青璃靠近一些,“她爹趙大人可不簡單,是鳳陽知府,四品父母官,而且他們趙家在京城也是很有名氣。”
青璃假裝瞪大眼睛,捂了下嘴,心裡震驚,不過她更疑惑的是,既然家裡這麼牛叉閃閃,是怎麼娶了她孃的,就是一個商戶人家,難道不是嫡出?青璃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片刻之後,那個小丫頭身後跟着一個穿着青色衣裙的婢女,正是昨天在布莊見到的趙小姐的貼身丫鬟,她拉着青璃的手笑着說道,“我們小姐早上的時候還唸叨呢,明天這個時辰有時間。”
“我曉得,姐姐怎麼稱呼?”
“奴婢冬梅,當不得一聲姐姐。”
“哪能呢,冬梅姐姐,那我明天和二姐過來拜訪。”
青璃覺得這個冬梅不愧是官家的婢女,一顰一笑都極其的規矩,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既不接近也不顯得疏遠,對比另外一個滿臉嚴肅身強力壯的婢女,她好上很多。
得到趙小姐的準信,青璃先折回醫館和爹孃說了一聲,這才拎着買的材料趕回家裡。
張伯開門之後見青璃就一個人,手裡還拿着不少東西,趕忙把東西都接過來,問了問醫館的情況,聽說恢復的好,這才安心,早上莫老爺子找他下棋,他一個下人都找藉口推脫,本來就是不會撒謊的人,真怕被看出端倪或者說漏了嘴。
“二姐,你咋在外頭站着呢?”
已經到了午時,院子裡太陽正大,二姐青薔就一個人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哦,剛送走了醫女,小弟剛纔還在找你呢,現在和張大娘一起在竈間挑花生米呢。”
上次二姐他們過來的時候送來不少花生米,但是都是舊年剩下的,有一些已經發黴,張大娘眼神也不太好,懂事的小子喜閒着沒事幹,就幫着一起挑。
青璃來到竈間,看到小弟正坐在小板凳上,不聲不響的,挑揀的認真。
“小弟,你歇會兒,讓四姐來。”
青璃從袖口拿出一個小紙包,這還是去城東大宅的時候,趙家小姐的丫鬟冬梅給的,說是松子糖,鎮上買不到的。
“四姐,這個真好吃。”
小弟子喜洗過手之後,打開紙包,把糖果放進去嘴裡一粒,立馬笑彎了眼,又給二姐和她一人一粒說道,“二姐和四姐也吃,甜。”
“恩,好。”
青璃笑眯眯的含在嘴裡,看着二姐說道,“這個是趙家小姐的丫鬟給我的松子糖,我去送帖子,約的是明天。”
“那就好。”
眼見小弟子喜犯了困,姐妹二人把他送回二進的屋子裡睡覺,這纔有了聊天的機會,小弟雖然人小,但是很懂事,還不能讓他知道爹爹在醫館的事。
“二姐,你放心吧,爹爹氣色好很多,醫館的大夫都說體質好呢。”
青璃想了想,又把鎮子上遇見張氏的情景說了一遍。
“這一個兩個的,都要騎到咱們頭上了!”
二姐青薔本來性子火爆,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完全處在崩潰的邊緣,家人就是她身上的軟肋,若不是還有心眼,早就衝動的去找許豬頭拼命了。
姐妹兩人閒聊了幾句,青璃就回到一進院子去看了看奶,見她正在午睡,也就沒有打擾,直接去廚房找張大娘。
這邊張大娘已經麻利的褪好雞毛,把草雞剁成小塊,然後放在盆裡洗了洗,去掉血水。
“張大娘,我來幫你燒火吧。”
“四小姐,你這是幹啥啊,別弄髒了衣服,大娘能忙的過來。”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張大娘也沒有之前的畏縮,和莫家衆人關係親密了不少,雖然還是小姐主家之類的那麼叫,但是青璃聽習慣也不覺得有什麼。
兩人推拒一番,張大娘堅持忙的過來,青璃只好躲在廂房裡,把空間裡的大人蔘切成小碎塊,本來是想切成大塊到時候打撈出去的,要是切碎一些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吃了之後還能滋補。
“張大娘,晚上我陪着爹孃和兩位哥哥在醫館吃飯,雞湯煮好留一半給爺奶,剩下的我要帶走給爹送去。”
青璃找了機會,把人蔘的碎塊都倒入鍋裡,然後轉過頭假裝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張大娘聊天。
“那光雞湯也不夠啊,不然我再做上兩個菜吧。”
張大娘洗了下手,問青璃,“四小姐,你想吃點什麼?”
“醫館也有菜呢,但是肯定不如大娘做的好吃,不拘什麼,隨便做兩道就行。”
張大娘手腳麻利的燉好了雞湯又炒了兩個菜,怕青璃拿不動非要把她送到醫館去,本來二姐也要一起,但是考慮到晚上萬一有什麼行動,帶着二姐不太方便,所以只能拉着張大娘一起。
這個時辰,大哥和三哥竟然已經在醫館,青璃聽娘劉氏說,大哥莫子歸用極少的價格換了一根百年老參,品相連醫館的大夫都及其稱讚,但是問人蔘是怎麼來的,大哥閉口不言,只說是朋友幫助。
這次醫館屋子有些緊張,只給了爹莫如湖一間大屋子,裡面只有一牀和一榻,所以昨夜大哥和三哥都擠在榻上沒有睡好,劉氏就想着今晚她來守夜,讓兄弟二人回家。
“娘,我們還是不回去了,不如去賃的院子住上一宿吧。”
大哥莫子歸搖搖頭,似乎還有別的主意,青璃眼裡有些狐疑,這次吃了這麼大虧,大哥應該不會就這麼隱忍,難道後面還有什麼大招?到底人蔘是哪裡來的呢,沒聽說他有什麼富貴的朋友啊。
“那也成,先這樣吧,你倆今兒都提前回去溫習功課吧,這裡還有我呢,還有璃丫頭,你的還得堅持練習寫大字啊!”
“知道了娘。”
青璃見孃親劉氏扶着爹爹坐起,然後一勺一勺耐心的喂着爹雞湯,還不時的用帕子擦他的嘴角,臉上也帶着柔柔的笑意,心想,這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了吧,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實在是太少,只存在於貧苦之家,稍微有點閒錢的都去尋花問柳,在不就是找幾個嬌滴滴的小妾給正室添堵,但願老爹能一如既往。
出了醫館的大門,青璃不想回家,孃親不回去,二姐一定會以爲她在醫館,她想晚上的時候尋個機會去許家大宅一次,可是她突然頭腦空白,原本制定好的計劃,發現無數的漏洞,想找個人商量吧,又不知道和誰說,想着想着,腳步不由自主的邁向李墨軒家的方向。
街道的一角,有很多人圍在一堆,不知道在指指點點着什麼,還有不少人哀嘆着,面色同情。
“老伯,這是咋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青璃仗着人家,順着空隙鑽進人羣,看到地下躺着一個渾身上下帶血的人,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全身上下髒兮兮的,頭髮也是纏着一團,看不清楚臉。
“小丫頭,你認識這個人?”
老伯見青璃搖頭,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這個小子和鎮上的許少爺過不去,被許家家丁打成這個樣子,唉,恐怕凶多吉少了。”
圍觀的都是平頭百姓,大家最多隻能給幾個銅板,勉強的也不一定能湊夠藥費銀子,因爲和許家有關係,許家放話說,哪個醫館敢收留就是和許家過不去,所以人羣雖然圍觀嘆息,卻沒有誰敢給他實質性的幫助。
“這小子是個外鄉人,家裡就他和他妹子,結果他妹子還吊死了,這棺材板的銀子還是好心的鄰居湊上的。”
“可不是咋的,這許家真是造孽啊!”
“一個清白的丫頭,就這麼被毀了,這世道……”
周圍的人開始小聲的議論,青璃聽着了八九不離十,想到早上在集市上聽到的,原來這個小子就是妹子被許豬頭調戲上吊的那個啊。
“都別在這圍着,讓這小子死在這算了,咋的,你們這些窮酸是想和我們少爺過不去嗎?還是也想嚐嚐板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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