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位於大周的北地的莫家村,三天兩頭下雪,加上那嗖嗖的小北風,吹得人面頰發紅,只要在外面站上半個時辰,就要凍得渾身僵硬。
正是貓冬的時候,族人只有早上的時候出門活動,呼吸新鮮空氣,這已經成爲習慣。其餘時間,到別人家裡串門或者去族中的活動中心打發閒暇的時光。
活動中心不同於每家每戶,在地面之下打通了煙道,進門就暖和,地面也熱乎乎的,有些族人嫌棄家裡冷清,到活動中心找人打牌,閒磕牙,這邊提供瓜果點心,還有一些糖果茶水等,用族人的話說,這種生活,就是給一個官噹噹,他們都不換。
白若塵和水零黎夫妻着急趕路回京都,臨行前,淳于老將軍和文氏商量一下,北地雖然日子愜意,可也不好久留,最要顧忌上位者,將在外,家眷必須留在京都是規矩,新皇耶律楚陽爲他們淳于家已是破例。
冰天雪地,行車艱難,淳于老將軍決定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回京。青璃聽到這個消息稍微有點捨不得,這是公婆的意思,提前告知她,但是她還沒想好是不是要跟着一起走,城北大軍的軍需上剛剛能實現自給自足,還沒有走上正軌,另外家中在溧水城,沛水城新開了幾個鋪子,生意剛剛起步。
“小姐,老爺和夫人要回到京都,按理說,您是要跟着的。”
京都的規矩,長媳必須要在公婆身邊服侍,之前沒遵守是因爲皇上耶律楚陽突然下旨賜婚,文氏來到北地,若是回京,必然要一起走。
“可是,少將軍恐怕不願意吧?”
麥芽看了一眼於嬤嬤,小聲地嘀咕。新婚夫妻,正是最甜蜜的時候,現在大周和大秦作戰,小姐和少將軍本來就不能整日形影不離,小姐萬一回京,這場戰爭打個幾年,相見之日不是遙遙無期?
京都的護國將軍府纔是青璃未來的家,早晚都要回去,但是她不希望是現在。開春就走,行程也太趕了些。青璃皺眉思索片刻,決定還是等過完年再商議。
白若塵和水零黎走那天,正好下着小雪,青璃陪着家人一直送到村口,看着馬車在雪地裡留下痕跡,越來越遠,突然生出一種惆悵之感。
冬日裡的莫家村非常熱鬧,活動中心每天都要聚集幾十個族人,男女老少,女子做針線有自己專門的屋子,互不打擾,衆人在一大早上就往活動中心跑,特別是這幾天安排了戲班子進村,族人無比熱情。
天冷就沒有什麼消遣的活動,青璃習慣去大伯家走一圈,陪着大伯和大伯孃吃飯,莫青菊去了京都之後,大伯家已經分家,妯娌之間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閒來無事,逗弄家裡幾個小娃,青璃也不管他們能不能聽懂,把現代孫悟空斬妖除魔的故事換個名字,孫悟空也變爲一條狗,結果家裡這幾個小的每天磨着大伯和大伯孃養一隻威風的大狗,就像以前小黑一樣。
“璃丫頭,你看看,你冬子家的小閨女啊,也有幾歲了,還是這麼磨人。”
雖然是這麼說,大伯孃稀罕的不行,家裡的幾個孩子有時候跟着她,但是她不會講青璃那麼多帶花樣的故事,因此還被嫌棄。
“小孩子嘛,我娘說我小時候不磨人,只要給吃的就好。”
青璃捂着嘴輕笑,這次和白可心一起出門,白可心只露了個臉,就去莫家村的後山,說是想看看能不能採到什麼藥材。青璃一臉黑線,她真的不知道什麼藥材能長在白雪下。“璃丫頭啊,那會我就說,能吃是福氣,準了吧,你就是個有福的。”
大伯孃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又毫不留情地說了青璃小時候的幾件囧事,最後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一拍頭,小聲問道,“剛纔那個白色襖裙的姑娘,冷冰冰的,她就是白世子的親妹子?二人的性子差距真大。”
白家想要和莫家結親不算秘密,劉氏整日嘆氣,爲莫子歸的親事憂心,爲此沒少找青璃的大伯孃大劉氏訴苦。京都的來信就是這個意思,只是自家這邊遲遲沒表態。
“恩,對,閨名可心。”
青璃抓起一個野板栗,撥開皮放在嘴裡,非常甜。到了秋天,族人結伴去後山打獵,那些野果子,野核桃和野板栗全部採摘回來,自己炒熟,分給大家吃,這樣能減少族裡一部分開銷,族人們引以爲榮。
“長相倒是個俊的,就是這個性子冷清了點。”
大劉氏想了一會兒,給句中肯的評價。若是論相貌上二人倒是合適,自家侄子莫子歸也是朝廷重臣,三品大員,有真才實學,自家雖然不如白家顯赫,朝中也有淳于家這門姻親,自然是不差的。
“我爹孃說還是讓我大哥自己做主。”
莫如湖和劉氏索性做了甩手掌櫃,這次白若塵和水零黎開村裡,什麼都沒試探出來,他們比較失望,因爲自家的人的沒有“眼色”,不主動表態,只當不知情。
在村裡這幾天,青璃彷彿找到出嫁前過的那種肆意日子,閒來無事,白日裡趁着文氏到活動中心,她拉着劉氏聊個不停,母女分開很長時間,彼此也想念的緊,青璃說一些近況,報喜不報憂,倒是讓劉氏徹底鬆一口氣。
十月初十這一天難得的晴天,冬日裡的光陽暖洋洋的,不似夏日那般灼熱,族人喜歡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裡曬太陽,青璃眯着眼,盡情地享受陽光的撫慰。
“璃丫頭,今年咱們族裡賺得不少銀子,就尋思給族人點獎勵。”
莫如湖剛進門,見自家閨女如一隻小貓咪一般,睫毛輕輕地顫動,身子舒展,他無奈地輕笑搖頭,都已經嫁人,過幾年沒準是小娃的孃親,還總做出孩子氣的舉動來。
“恩,爹?”
青璃揉揉眼睛,眯了眯眼,莫如湖正在她的身前,從穿越到這個小山村到現在,已經有幾個年頭,爹爹還是和從前一般,身長玉立,總是帶着讀書人的儒雅。
“族裡準備在你的玉器鋪子定製一批首飾,最好能有點特色。”
現在已經不是穿金戴銀的時代,戴金簪銀簪會被嘲笑土氣,真正有錢人家都喜歡玉器。青璃的玉器鋪子在北地十分有名氣,款式新穎大方,正好這次給族人設計一下。
“沒問題,就設計一套吉利一些的,讓族人過年戴。”
根據年齡不同,花樣也不同,青璃覺得十來歲的姑娘家就不要戴過分貴重的。最近她準備推出一個五穀豐登的系列,例如高粱,玉米,花生等樣式的玉簪,戴到頭上顯得俏皮可愛。
價錢好說,都是沒有多少成本的東西,全靠空間的靈泉池子,可以給族人打個折扣,最後銀錢進入到青璃的口袋,肥水不流外人田。
“哦,對了,剛纔接到你三哥託人送的信,喏,給你看看。”
莫如湖都袖兜裡拿出一封信,遞給青璃。上面的字凌亂潦草,一看就是三哥莫子鬆的筆體。信上開篇問候了家人,其中也提到青璃成親之事,隱晦地抱怨了一下皇上突然襲擊賜婚,不給人一點準備。
下篇說了一些沐陽城的生活,那邊山水風光都不錯,關鍵是氣候宜人,他想以後也在南邊安家,後邊又強調,心永遠留在莫家村。
青璃抽抽嘴角,三哥一向都是這樣,光是說氣候和風水就要佔據一半位置,莫子鬆認爲他留在沐陽有好處,爹莫如湖的夢想就是走遍大周,在每個地方留下足跡,感受風土民情,寫一本遊記,以後到沐陽不愁沒地方住。
“三哥還是真是會找藉口!”
信的最後纔是最主要之事,三哥過了年十九歲,在南邊沐陽城屬於大齡青年,女方年紀也不小了,想早日操辦親事,而自家在沐陽只有四叔,希望爹孃能過去一趟,不然拜高堂都不知道拜誰。
“這混小子!”
劉氏手裡拎着一把小青菜,她剛走到門口,聽到父女二人的對話。前兩天還表揚莫子鬆在親事上不用操心,也是個主意大的,到現在,她和孩子爹還沒見過未來的兒媳長什麼樣。
“爹,娘,看着意思開春就要去沐陽一趟啊。”
青璃算算日子,從北地到南邊的沐陽,幾乎是大周的兩個頭,路程遙遠,抄近路也要一個月左右,等爹孃回來的時候,村裡已經春種了,說不定耽誤一段,正趕上農忙時分。
今年新糧種由官府全部回收,價格照樣給,但是各地的父母官負責派人監督,鳳陽知府,小鳳縣的縣令都和自家非常熟悉,過年過節坐着馬車趕到莫家村送禮,那個善於鑽營的鳳陽知府,就是以前的師爺,自從季知府被青璃趕下臺之後,接手鳳陽,管理的倒是不錯。
“族裡可以交給你二堂哥,是個好苗子。”
大堂哥莫子冬主要負責生意往來,平時多半時間都在鎮上和鳳陽來回跑,莫子華的中心都在送溫暖小分隊上,農忙前後,送溫暖小分隊不會太忙,可以抽出時間,接手部分族裡的事務。
“爹,山子哥也不錯。”
未來族裡,靠的還是年輕的一輩人,青璃家裡大哥在京都爲官,三哥在沐陽,未來小弟子喜也會參加科考,用先生的評價,子喜有靈性,前途不可限量,肯定不會窩在村裡,自家沒人接手莫如湖的族長之位。
“我生了你們五個娃,現在一個一個的翅膀硬了,全飛了!”
文氏搖頭嘆息,以前從沒想過,就覺得將來若莫子歸能考中個舉人,回到鎮上做個教書先生也好,娶個本本分分的姑娘,青薔和青璃也能在附近找個好人家,誰想到一切全部超出了預期。
“娘,以後我和二姐,大哥就留在京都,小弟考上秀才之後,就安排她到京都念書,這樣咱家還有團聚的時候。”
好歹兄弟姐妹幾個人沒有四分五裂,大部分都定居在京都,早晚有一天會回到莫家村,這裡是青璃的根,也是她一睜眼就看到的地方,對這裡的感情是不同的。
“你三哥成親,咱家也不能虧待了,之前給你攢的嫁妝,有一部分你沒用上,娘就給你三哥做了聘禮吧。”
劉氏和青璃商量,當時青璃成親的嫁妝太多,每一擡都裝得滿滿登登,有御賜之物,還有各家送的禮物,其中大批是淳于家的聘禮,自家準備的那些都沒有放上去,差點超了規制。
“娘你給三哥吧,到時候我也出一部分。”
青璃和莫子鬆從小感情不錯,三哥成親,她去不上,見不到未來的三嫂,賀禮也要備上厚厚的一份,代表她的心意。家裡有多少銀子都是爹孃的,她不差錢,也不會計較。
一家三口在院子裡曬了一會兒太陽,閒聊片刻,文氏陪着淳于老將軍從活動中心歸來,二人都是剛剛下了麻將桌,頭暈眼花,眼瞅着到了晌午,回來歇息。
“那個幹豆角燉紅燒肉和烀餅,咱們晚上就吃它吧?”
淳于老將軍摸了摸鬍子,不客氣地點菜,在京都根本吃不到北地的特色,尤其是烀餅,在燉豆角的時候,湯全部進入到餅裡,絕對是精華,好吃的能把自己的舌頭吞了。
“這次不用紅燒肉,用排骨燉,族裡今天殺了豬,我要了一塊淨排。”
莫如湖笑眯眯地點點頭,轉頭和崔奶奶交代,家裡人口不少,還有丫鬟婆子的份都要帶出來一起,就要用最大的鐵鍋燉,在這之前,要先把排骨煮的軟爛。
“那土豆真是太好吃了,嘴裡起沙。”
劉氏還有微微的疑惑,家裡的土豆是一片土地出來的,味道不一樣,燉豆角每次都能趕上起沙的土豆,入口即化。
青璃摸摸鼻子,那是因爲她偷偷地換了空間裡自己做的幹豆角,還有土豆,肉倒是沒有換,空間裡都是野豬肉,比較明顯,外皮是黑花的,能看出來。
除了豆角排骨烀餅作爲主菜,家裡準備做幾個配菜,青璃從大伯孃家帶回來一小盆的肉丸子,放在油鍋裡熱一下,在炒個麻辣豆腐,用劉氏拿回來的韭菜炒雞蛋,做幾個辣味的小拌菜,簡簡單單,也能吃飽吃好。
衆人每天都要聚集在一起研究吃食,冬日裡農閒,吃是族人一項重要的任務,農忙時分,家家戶戶累的吃不下去什麼,苦夏,一夏天要瘦不少,都在冬日裡補回來。
文氏心情開闊,面色紅潤,根本看出來是個病人,曾經她一度吐血,以爲自己要不行了。青璃讓白可心偷偷幫着把脈,二人坐到一起研究病情,文氏的改變,白可心也很疑惑,明明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卻奇蹟般地復原。
青璃知曉白可心可能在心裡有點想法,以爲她有什麼秘術,世家大族對這個家傳絕學比較看重,白可心不問,她連編造藉口都省了,所以說,和這種人打交道,也有好處。
晚膳,家裡人一起圍坐在火爐邊,窗外冷風陣陣,內裡卻溫暖如春,在偏廳旁邊,還有幾盆盛開的花朵,劉氏一直精心打理,冬日裡,花朵依然散發生機。
家人每個人一個小碟子,用來盛放烀餅,用筷子夾點排骨肉,土豆和幹豆角,就這麼一卷,直接放在嘴裡咀嚼。莫如湖和淳于老將軍還要喝幾杯,吃點下酒的花生米。
外面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青璃點燃了油燈,全家人圍成一團,話匣子打開。白可心不和衆人一起用膳,飯桌上都是自己人,更能暢所欲言,避免提及莫子歸尷尬。
“這麼說過了年就要回到京都?咱們要去沐陽,或許可以結伴而行。”
莫如湖和淳于老將軍乾杯,從北地到京都和沐陽,其中有十幾天的路相同,之後在一個交叉點,是兩個方向。莫如湖收到了莫子鬆的來信,和劉氏準備去沐陽操辦婚事。
“那敢情好,一路上不寂寞了,咱們還能湊手打麻將。”
淳于老將軍聞言之後很高興,咋呼道,“讓小璃給咱們的馬車小几上加寬,這樣方便碼牌,哈哈!”
青璃用帕子點了點額角上的汗水,一臉黑線,從前自家公公見到刀劍眼睛亮,開口閉口都是打仗,如今變成了超級麻友,只要提到麻將就走不動路,她覺得多虧這項休閒遊戲沒有太早的開展,不然軍營裡都在打牌,大周現在被大秦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要是桌子小,咱們就打那個鬥地主。”
鬥地主一般都是三人遊戲,有一個人閒下來,幫着端茶遞水正好,或者拉上丫鬟婆子湊手,湊夠六個人也能玩。劉氏更喜歡鬥地主,覺得這個名字和莊戶人家非常匹配,包身工也有翻身做主的時候。
衆人正在商議開春出發事宜,院門外突然傳來動靜。這個時間村人都在吃晚飯,也不曉得誰來自家。青璃正好吃完了,她淨了手,出門觀望。
來者是一個城北大營的士兵,身穿軍服,騎着一匹馬,頭上戴着皮帽子,凍得臉色通紅,看着年齡也就十三四歲,還是個一臉稚氣的半大小子。
“少……少夫人!”
士兵見到青璃,一臉激動,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一路上真是太冷了,他和一個士兵疾馳了一夜,那個兄弟剛到村口就從馬上栽了下去,得了風寒高燒不退,被好心的族人擡到家裡救治,他馬不停蹄地繼續趕過來送信。
青璃見到來人,就覺得大事不妙,不過她鎮定下來,把士兵迎進自己屋子的偏廳,讓於嬤嬤去竈間用排骨和青菜,下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麪吃,冬日裡,吃碗熱湯麪發汗能舒服一些。
麥芽見到這個小士兵一臉風霜,嘴脣都是乾裂的口子,趕緊倒了溫熱的茶水,讓他先喝口水,有什麼事情不着急,慢慢說。
“這個……少將軍的書信。”
信鴿在這個時候送信沒有人爲穩妥,青璃一聽淳于諳的來信,立刻穩定住情緒,看來絕對不是自家夫君出事,那麼一切好辦。
士兵非常的感動,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少夫人,以爲趕了一夜的路來送信,還要這麼折回去,出門之前,他帶了幾個饅頭,就是天頭太冷了,饅頭也凍得和冰棍一樣。
“你先喝茶,休息一下,然後把湯麪吃了。”
青璃走進內室,點燃了蠟燭,仔細地看信。片刻之後,白可心也跟着進門,她聽說有士兵過來,以爲米棟那邊出了事。
“你看看。”
見到白可心進門,青璃拉着一把椅子,把信遞給白可心,她緊皺眉頭。
在前天,大秦和大周之間又展開一次鬥爭,這次大秦有準備,他們想到一個辦法,把金蠶蠱放到了馬匹身上,而己方防着人,卻沒有防備馬匹,一匹脫繮的馬衝到人羣中,淳于諳沒有很注意,彼時,雙方正在城外開戰。
馬匹是衝着淳于諳來的,可能是青璃送的空間中的馬太有靈性,見到那匹馬之後立刻煩躁地閃躲,跑得老遠,瘋了一般,怎麼都控制不住,等淳于諳回去之後,才發現己方出了事,北堂諺昏迷不醒。
“金蠶蠱,又見金蠶蠱。”
白可心挑挑眉,感嘆淳于諳的好運氣,這麼算計都被避開了,身邊的作爲副將的北堂諺遭殃,看來莫家村是呆不下去,必須儘早的到沛水看看。
信上說,按照白可心之前想的辦法,中蠱之人千萬不能清醒,因爲只要清醒就要被控制,所以己方只好下迷藥,日夜看守,以防止發生什麼變故。
“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是不是北堂將軍也要忘記春兒姐姐?”
青璃見白可心沉思,問出心中一直想的問題,她就是比較好奇,北堂諺會不會和米棟一般,忘記過往的一切,若是的話,這對趙晚春無異於晴天霹靂。
“恩,應該。”
白可心修長纖瘦的手指敲擊着桌子,她必須馬上離開,夜長夢多,大秦的幺蛾子太多,防不勝防。北堂諺萬一再次倒戈,牽扯的是十萬大軍的事。
青璃正了正面色,讓麥芽收拾包裹,她問士兵道,“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回少夫人,還有一個兄弟,但是他染上了風寒,到村口的時候摔倒了,被村民扶到家裡。”
士兵搓了搓手,一臉緊張,他其實還想去看看那個兄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二人策馬狂奔,一晝夜沒休息也沒吃飯,可能對方也是精疲力盡了。
“恩,沒關係,族裡有治療風寒的藥,你們在村裡住兩天,等身子好了再趕回去,不用着急。”
青璃在隔壁劉小花家裡安排了一間客房,讓士兵去那裡休息,崔奶奶又給他端了熱水。士兵感動得很,在夜裡還哭了一場,少夫人讓他想起了他在家鄉的姐姐,也是這麼柔和的笑,對他關心得很。
和白可心一起回沛水,這件事隱瞞不得,青璃和爹孃,公婆說了一遍,讓公婆暫時在莫家村住着,等一段時間再回平陽。府上也沒有人氣,不如村裡熱鬧。
“璃丫頭,你帶點凍餃子再走,萬一入夜你餓了呢,還有娘包的元宵,都帶一些,你和白小姐在馬車上吃。”
劉氏捨不得青璃,一直拉着她的囑咐,不過這次青璃在家裡住了好幾天,也算時日不短。
“娘,放心吧。我們走了。那個士兵幫着照料一下。”
青璃和白可心上了一輛馬車,讓幾人不用送行,晚上天太冷,在外面說話,就灌了一嘴的冷風,夜裡指定要肚子疼。
夜間抓緊時間趕路,青璃和白可心也沒有什麼話說,二人自顧自地思考,於嬤嬤和麥芽憋不住想閒聊,看到白可心那張冷臉,把話憋了回去,一直到十月十二那天早上,一行人到達沛水。
北堂諺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暈倒在戰場,消息根本封鎖不住,淳于諳和薛謙商議一下,沒有提及金蠶蠱,口徑一致,北堂諺因爲中毒而引發的昏迷。
淳于諳見自家娘子從馬車上下來,他解開身上的大氅將其包裹在其中,對着一旁的白可心點點頭,衆人前後腳進了軍中大帳。
“白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已經有好幾天了,己方不能總靠着迷藥粉,這樣不解蠱,北堂諺難道要昏睡一輩子?薛謙正在議事廳裡急着轉圈,衆位將領也是一籌莫愁,在憂愁的同時心底也帶着那麼點慶幸,多虧不是少將軍,不然這場戰爭可怎麼打。
“稍安勿躁。”
白可心面容平靜,擡起手,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她眼神清冷地看了一眼薛謙,問道,“人在哪裡?”
“就在內室!”
北堂諺的身份不同尋常,比較敏感,衆位將領怕再出現變故,就把人安排到主帳,他們輪流值夜守候。
青璃剛進偏廳,就被一股濃重的酒氣嗆得咳嗽。衆位將領對金蠶蠱產生一種懼怕的心裡,還要喝酒壯膽,他們怕北堂諺身上的蠱蟲跑到自己的身上。這些戰場上見慣生死的將領,也猶豫了,死不可怕,可怕的一世英名盡毀,做一個被敵方操控的傀儡。
淳于諳打開窗戶,讓冷風進入內室,派士兵簡單收拾一下,青璃從袖兜裡拿出一小瓶濃縮的香露,這個可以做香水用,到出幾滴,瞬間滿室花香。
“北堂將軍怎麼樣,還有救嗎?”
薛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緊盯在白可心臉上,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青璃帶着衆人進入到房內,她遠遠看了一眼,北堂諺躺在牀上,緊閉着雙眸,眉宇之間糾結在一起,看起來非常痛苦,他臉色發青,明顯是中了劇毒。
白可心沉思片刻,聲音清脆,在寂靜的房間內無比清晰,“很奇怪,北堂將軍中了金蠶蠱,這點不假,但是和米棟所中的蠱蟲還不一樣,我猜測,施蠱人不是同一人。”
施蠱人如若不是同一人,對己方來說,真是個糟糕的消息,那說明大周要抓到兩個施蠱人,然後在第一時間誅殺,用心頭血救人,增加了難度。
“會不會因爲米棟中蠱比較久的關係?”
張副將提出質疑,衆所周知,異族裡金蠶蠱是寶貝,梅朵已死,剩下的只有寨主纔有這個本事。
“不,的確是兩個人。”
金蠶蠱不是單蠱,是子母蠱,母蠱在施蠱人的身上,所以才能控制子蠱,有趣的是,在中蠱人的身上可以隨時得知施蠱人的身體情況,米棟和北堂諺的脈搏有很大差距。
越說越玄乎,青璃對這些蠱蟲之類,敬而遠之,這些古老民族遺留下來的,就算是二十一世紀的科學也無法解釋,最後人們半信半疑,認爲這是一種傳說。
“那現在這樣的情況,讓北堂將軍甦醒還是繼續昏睡?”
青璃覺得最好能甦醒過來,即便是什麼不記得,隨便晃悠幾下,也可以穩定軍心。大秦人馬衆多,大周的城北大營還靠着和北堂諺的十萬人馬聯合攻城,下一步攻佔治水,直接戳中大秦心臟部位。
關於這個問題,衆位將領還需要商議一番,這個時候,賬外嘈雜,有士兵進來回稟,北堂諺的夫人到了!
“春兒姐這麼快,莫非是得到了消息?”
青璃一夜未眠,一臉疲憊,她揉揉發漲的額角,與淳于諳對視,人家夫人親自找上門,己方根本沒有藉口阻止。如果說趙家在沛水留了人打聽消息,那麼現在趙晚春趕過來,從時間上剛剛好,平陽要比鳳陽近一些。
趙晚春被士兵領進大帳,她的眼睛紅紅的,眼裡有水光,一看就是得知了情況。進門之後,趙晚春直奔着青璃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他,他還活着嗎?”
窗門大開,冷風吹進內室,青璃突然覺得有些涼,她搓搓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神晦暗地點頭,有些話沒能說出來,“活着,但是或許會忘記你。”
對於趙晚春來說,沒有什麼比失憶更殘忍的事,她和北堂諺在一起,是天大的緣分,可以說轟轟烈烈,從始至終都不平靜,她爲了北堂諺拋棄名聲和官家千金的地位,北堂諺呢,頂着通敵叛國的帽子。
趙晚春到來,衆位將領默默退出去,把內室讓給夫妻二人。大家一起聚集在議事廳,沉默不語,大秦防不勝防,還是他們疏忽了,誰也想不到金蠶蠱可以放到馬身上。
沛水城在溧水城的北邊,因爲靠海,氣候溫和一些,也沒有那麼冷,這對大周士兵在冬日作戰很有利,淳于諳的意思是,衆位將領應該從對金蠶蠱的恐懼中走出來,重振士氣,現在是攻打治水最好機會。
“對,在大雪之前,我們拿下治水,這樣等開春,可以兵分兩路攻擊匯水城和灃水城!”
牆壁上掛着精細的地圖,異族的寨主滑不溜丟,己方正在努力追捕,不能因爲懼怕金蠶蠱就停滯不前,異族再神秘,金蠶蠱這樣的寶貝能有多少?用一隻就少一隻。
一場戰爭打了幾年,將領們精疲力盡,如今佔據有力地形,必須一鼓作氣,不要被眼前一時的失誤嚇倒,失去鬥志。
接下來都是關於軍情的商議,青璃沒有細聽,她和白可心站在內室的門口處看了一會兒,趙晚春打來熱水,正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北堂諺的面頰。
“米棟的蠱是耶律楚仁下的,而北堂將軍是異族寨主,對吧。”
青璃在白可心耳邊,用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她不信白可心看不出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二人,還是異族寨主比較好抓,前提是,這人不能突然死了,她突然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如果耶律楚仁覺得控制不了北堂諺,會不會殺了異族寨主呢?這樣的話,北堂諺身上有子蠱,也會死!天啊,若是如此,現在己方不但不能殺寨主,還要派人把他保護起來!
“以耶律楚仁的陰狠,寨主凶多吉少,他到現在沒死,應該有點利用價值。”
白可心完全認同,青璃又想到尼瑪在異族的作爲,異族寨主的人手已經減少了一多半,只有兩三萬人馬,金蠶蠱也不多的異族寨主,真的能幫到耶律楚仁的大忙嗎?
如青璃所擔心那樣,耶律楚仁的確已經動了殺心,北堂諺一直昏迷,根本無法控制,異族寨主也束手無策,寨主在心裡早就把耶律楚仁當成親兒子一般,心不設防,一五一十,一點沒隱瞞。
尼瑪突然回到族裡,攛掇異族人造反,有大批的族人投靠了尼瑪,得到青璃供給的糧草和銀錢,他們在另外一個地方找到了族居地,重新建立異族,擺脫寨主。
寨主無限苦惱,看着大秦士兵節節敗退,總覺得是他自己沒出力,對不起耶律楚仁,殊不知耶律楚仁早就對他不抱什麼希望,找機會殺他之後,利用北堂諺手下將士的大亂,反攻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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