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決的戰場就在兩軍陣前,爲了防止有人使詐放冷箭,雙方大軍各退後幾百米,中間留下一塊平坦的腹地。
青璃坐在淳于諳的馬前,夫妻二人一直緊握着手,關鍵時刻要到了,誰也沒有言語,彼此都能體會出這種情緒。
“原來你就是淳于諳的夫人,長相馬馬虎虎嘛。”
梅朵從宇文鯤的馬上,輕身一縱。她的手裡拎着一條黑漆漆的辮子,上面有細小的倒刺,似乎淬了毒,這樣的鞭子抽到身上,輕則衣衫刮破,在戰場上丟大臉,重則毒沾到皮肉讓人一命嗚呼,就是青璃也不敢大意。
梅朵很是高傲,眼神帶着不屑。
青璃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一般這種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都沒有什麼殺傷力,她很榮幸地再次被認爲是個繡花枕頭。
“確實比較馬虎,就是比你強一些罷了。”
論嘴皮子功夫,青璃一向不服人,她一臉淡漠地從腰間抽出天蠶絲的軟劍,隨手甩了甩衣袖。感覺到另一邊有人在看她,青璃轉過頭,對着自家夫君比劃了一個手勢。
“是嗎,那麼正好,就劃花了你這張臉,看你有什麼驕傲的資本!”
梅朵剛嫁進來,就聽見大秦將士說大周淳于諳的夫人多麼美,在一個女子面前,誇另一個女子,完全是不禮貌的,梅朵很是嫉妒,尤其聽說夫君宇文鯤對莫青璃有想法,曾經把人擄到大營,她心裡暗恨。
已經嫁人,梅朵不允許宇文鯤有任何的背叛,一點心思也不能有,無論是肉體還是思想,她要牢牢把他束縛。他喜歡莫青璃的容貌,那麼她就毀掉。
“你真可悲。”
青璃用憐憫的眼神看着梅朵,原本衝着尼瑪的面子,她對異族女子稍微有一點好感,也同情她們的遭遇。但是面前這人,實在讓她喜歡不起來,心思歹毒,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倒是和土拔鼠這樣的無恥小人很相配。
梅朵作爲一個山寨裡面的千金,受盡寵愛,哪有人敢和她這樣說話,她見青璃的表情立刻心頭火起,甩着鞭子,對準青璃的臉蛋,動作快狠準,一鞭子抽了下去。
一股勁風襲來,青璃皺眉,兩軍交戰,比較正式,一般在戰前都會發出一個通告,這個梅朵完全不遵守規則,直接動手,讓人沒有心理準備。
若是這鞭子抽下去,可不止毀容這麼簡單,閃躲的稍微慢一點,腦袋都要保不住。鞭子里加了內力,梅朵的功夫不低,第一招就如此狠辣,青璃起了提防之心。
就在鞭馬上抽過來的時候,青璃使用輕身術和瞬移一個側身,原地飛出去幾米遠,從半空中揮舞着軟劍,灌注內力,俯衝下來,這一劍直奔梅朵的脖頸。
在京都的時候陪着青璃練手的都是隱衛還有鬼羅剎成員,青璃摒棄了花哨的架子,單刀直入,用最快的時間殺人。空間裡的武學多注重姿勢,一場打鬥好比在跳舞,這樣的缺點是,要耗費太多的體力。
雙方交戰在一處,大周士兵們遠遠觀望,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相信少夫人定能勝利,可仍然會擔心,有的士兵咬牙,有的士兵握拳,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戰場。
相比之下,大秦士兵要輕鬆一些,或許他們知道梅朵的身份,有萬全把握,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偶爾還要大喊幾句起鬨。
大秦士兵真是沒一句好話,有些人甚至讓梅朵快點用鞭子把青璃衣衫抽破,他們也想看看白嫩的皮膚,萬一能看到點隱秘部位,他們可是賺到了。好好的一個美人,就這樣死在戰場上,真可惜。
青璃冰冷一笑,到底死的是誰還不一定呢!開始的時候,她沒有着急進攻,而是一直以防守的姿態,目的是掌握梅朵的套路。異族的確有自己的一套,功法詭異,身形極快,梅朵小小年紀能掌握到這個地步也確實有輕狂的資本。
“哈哈,莫青璃,不如你投降,這樣姑奶奶沒準心情好,放你一條生路!”
梅朵雖然如是說,內心卻不如嘴上輕鬆,開始幾招她爲了速戰速決,使出了看家本領,鞭子舞得上下翻飛,密不透風,而莫青璃竟然能躲過,並且沒有絲毫狼狽,她內心狐疑。
“我姑奶奶心情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因爲她死了好久了。”
青璃搖搖頭,眯了眯眼,左躲右閃,這個梅朵攻擊越來越快,也在試探她的底。兩人正面衝突,軟劍不佔便宜,多次被梅朵的鞭子纏上。不過好處就是這是一把軟劍,不灌注內力之時,就是一根柔韌的絲帶,可以反向纏住鞭子。
“哈哈哈,是嗎,那麼你就下去陪着她吧!”
說了半天,被青璃繞到圈子裡,梅朵終於忍無可忍,再次加緊進攻,而青璃慢慢適應了快節奏,身子靈活地在梅朵周圍穿梭,順便默唸,“收,收!”
“主人,她的口袋裡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毒藥!”
空間裡,羽幽和小靈一起,正從荷包裡翻找所謂的金蠶蠱,它們也是聽說,沒有見過。荷包裡多半是粉末之類的東西,羽幽放在鼻子下聞聞,有烈性毒藥,迷?藥,春藥,其中春藥是迷情粉。
迷情粉用迷情花的花瓣研磨,其中經過七七七四十九道工序,這種春藥藥性霸道,既然稱爲“迷情粉”自然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中此藥的人會出現幻覺,雲雨時,會把行房的另一半想象成心儀之人。
這種花比較稀少,很難養活,所以煉製出來的迷情粉格外珍貴,空間裡的收藏很少,以前青璃整治人的時候想要用,羽幽心疼得沒有給。
“沒有金蠶蠱?”
青璃稍微閃了閃神,就在這時,梅朵的鞭子再次到了她的眼前。她只好用不雅的姿勢原地滾了幾圈,躲過緊追不捨的鞭子。梅朵的身上,衣袖裡,只有一些荷包和香囊,連壓裙角的玉墜都被她順到了手裡,竟然沒發現金蠶蠱,怎麼可能!
“主人,會不會是你估算錯誤?”
那種蠱蟲那麼珍貴,會爲了一個男子拿出來?羽幽表示懷疑。
“絕對不會估算錯誤。”
青璃咬咬牙,仍然堅持。她之所以肯定不是因爲梅朵,而是宇文鯤。這個小人絕對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娶異族的女子,和上門女婿無異,他一個將軍,沒點好處怎麼會做這樣丟人的事!
對面不遠處,淳于諳和宇文鯤已經交戰在一起。二人騎馬,手上都用長槍,彼此之間你來我往,中規中矩,是兩軍將領打鬥的主要套路。
馬上作戰沒有陸地作戰靈活,比較考驗人的應變能力,雙方的招式差不多,就要比力量,控馬術等等,受多方面條件制約,可以說,這對淳于諳這種功夫好的人並沒有太多的優勢。
宇文鯤多年作戰經驗豐富,人個子小,而且靈活,只要淳于諳的長槍一到,他立刻趴在馬背上,這就是個子小的好處,作戰時,可以與馬融爲一體。
“淳于諳,本將軍有一事不明。”
宇文鯤時而防守,時而進攻,十分專注,根本不給那邊梅朵一個眼色。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女子,只要能把金蠶蠱弄到手,梅朵死活與他無關。要他說,死了更好,他省力氣,不然擺脫這種難纏的女子還要下一番功夫。
“何事?”
淳于諳揚起長槍,策馬在後面追宇文鯤,長槍對着宇文鯤的屁股狠狠紮下去。二人開始交戰,他並沒有加快攻勢,主要是擔心自家娘子青璃,必須要得到她給的信號才安心。
上戰場之前,二人已經約定過,若是她那邊有了重大收穫,會燃放一支信號彈,用這種方式提醒他,可放手一搏。
“你知道本將軍從來不打沒有準備之仗,爲何要應戰?”
宇文鯤黑豆的小眼睛帶着戲謔,他的意思很明顯,這次決戰也會使詐,淳于諳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卻毫無猶疑地答應下來,難道就是爲了所謂的面子?
他早就知道淳于諳外表冷漠,骨子裡心高氣傲,他這才帶人去城門底下罵戰,就是爲擴大影響,淳于諳那種愛面子的人,怎麼可能退縮做了烏龜,哈哈!
可面子有屁用?這次淳于諳應該就死在了這張臉皮上。宇文鯤這麼想,內心就無法抑制住興奮之情。
“因爲你和宮裡的老嬤嬤一樣,太煩了。”
淳于諳一身黑色的盔甲,眼眸深深,每個動作都帶着強大的殺氣,如君臨天下的王者,三塊豆腐一樣的宇文鯤在馬上就矮了一截,兩個人氣場相差懸殊。
“淳于諳,你什麼意思?”
宇文鯤想到很多理由,卻沒有想到淳于諳會如此回答,他面容抽搐個不停,麪皮抖動,什麼叫和宮裡的老嬤嬤一樣?他不過去城門下罵戰幾次,試圖用激將法,這是兩軍對戰的手段!
淳于諳一時間想不到什麼形容詞,以前自家娘子經常抱怨,在京都時候每日早起去天風書院,有一個宮裡的老嬤嬤,嘮嘮叨叨,讓人無比反感。所以宇文鯤問話的時候,他想了幾秒鐘,就出現這個比喻。
“字面意思。”
淳于諳不喜多言,在戰場上也是一樣,不過他突然發現,氣宇文鯤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三言兩語就讓對方抓狂,亂了陣腳。
這邊,青璃和梅朵還在打鬥,她在雪地上打滾之後,雪花進入到脖子裡,突然融化,讓她打了一個哆嗦。場面的形勢在控制之中,但是一切並不樂觀,原因是她沒找到金蠶蠱在哪裡。
“主人,不能拖延,這樣沒好處!”
小靈在空間裡觀察,對着青璃道,“這個異族妖女正在向着淳于魔頭方向接近,所以一定要快啊主人!”
“我知道,你閉嘴!”
青璃用意念回了一句,立刻屏蔽空間,兩隻靈獸太聒噪,讓她分心。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煩躁,要鎮定,再鎮定。
從北邊來了一塊烏雲,正好飄到戰場的上方,冷風吹過,夾雜大量泥沙,關外的天氣總是這樣惡劣。青璃在頭上罩着一層輕紗,她縱身一躍,跳到前方,攔住梅朵的去路。
“作爲女子來說,你的功夫還不錯,只可惜,命不長。”
梅朵似笑非笑地看了青璃一眼,莫非對方得知她有金蠶蠱?這可是異族裡面的隱秘,但對方有門路,知道也不奇怪。二人戰在一處,這麼久也沒分出勝負,一直都是她在進攻,梅朵判斷,青璃的功夫高於她。
“真是巧合,這話我剛想對你說。”
青璃決定不再廢話,耽誤太久時間,這邊,如果她不能勝出,會影響夫君淳于諳,他說過,要保護她,他怕提前解決了宇文鯤,梅朵會對她下手。
“過來嚐嚐我的劍法吧,哈哈!”
之前二人隔着一段距離打鬥,這次青璃主動上前,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弱點,軟劍灌注內力之後,緊貼着梅朵的面門飛出去,她的招數一變,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梅朵心驚,瞬間明白了青璃意圖,她從脖子上摸出來一個口哨,吹了一聲,給宇文鯤一個暗示。她過不去沒有關係,可以讓夫君把人引過來。
原來還有存貨啊。青璃根本不給她這個時間,趁着梅朵吹哨子的剎那,軟劍貼着她的胳膊劃了過去,只能“撲哧”一聲,梅朵的胳膊從小臂以下斷裂,滾落在遠處的雪地上。
“啊!”
梅朵雙目崩裂,慘叫一聲,沒想到青璃是如此之快,快到只是一個眨眼,快到她反應不過來,只感覺到斷臂處鑽心地疼着。
“好樣的,少夫人好樣的!”
大周士兵們把鑼鼓敲得震天,衆人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笑容,剛纔看到少夫人滾在雪地裡十分狼狽,他們真真是捏了一把汗,心都在嗓子眼,差點跳出來了!
“你讓我失去一隻胳膊,我就讓你死!”
梅朵被激怒,她的臉色從青白變成了一種不正常的黑色,就如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她的滿腦子裡都是殺人,半截胳膊,那是她的,異族不能忍受一個缺胳膊少腿的人做下一任首領,她的未來全完了!
“去死吧,賤人!”
理智被怒火所代替,梅朵單手揮舞着鞭子,用盡全身一切力量,她眼眶突出,雙眼都是紅絲,只有一個念頭,讓青璃死!
這邊,宇文鯤見到事態不好,娶了這麼個心狠的異族女子,就等着得到幫助,誰知道,青璃激怒了她,這人該不會忘記約定吧?不用金蠶蠱,他用什麼勝過淳于諳?
宇文鯤眼神閃了閃,在和淳于諳馬匹擦肩而過的時候,卑鄙地撒了毒藥粉。他以爲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實際淳于諳早就看在眼裡,他故意表現出中毒的模樣,噴出一口血來。
血也是假的,青璃給的一個小藥丸,只要咬碎,就變成血一樣的顏色從嘴角流出來。
“哈哈哈,淳于諳,你中毒了,活不了多久!”
宇文鯤小人得志地仰天狂笑,雖然離得遠,大秦士兵看得很清楚,立刻拍馬屁助威,“上將軍,快快殺了淳于諳,我們要大周的糧草!”
“上將軍威武!”
大秦士兵人聲鼎沸,不停敲戰鼓,一些士兵挑釁大周,正在大聲地叫罵。
淳于諳用手抹了抹嘴角,身子晃了晃,就要從馬上跌落,這邊大周士兵們雙手握拳,等待副將的軍令,一聲令下,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解救少將軍,殺死宇文鯤這等無恥小人!
青璃正在應付梅朵瘋狂的攻擊,她在等金蠶蠱,無法分心去看那邊情況,但是她心裡清楚,應該是己方將計就計。
無論怎麼進攻,對方仍舊柔韌有餘,梅朵明白,她不是青璃的對手,既然如此,只能運用最後的殺手鐗一擊致命,那是異族最珍貴的寶貝,金蠶蠱!
梅朵突然退後幾步,停止了攻擊,她的臉色從剛纔的青黑,又慢慢地變得正常,她緩緩張開嘴,運送一口氣,瞬間,一個金黑色的甲殼小蟲,從她的口裡飛出。
原來是藏在了這種地方,難怪翻遍身上都找不到呢!青璃對蟲子敏感,尤其見這玩意竟然是從嘴裡出來,立刻一身雞皮疙瘩,她不退反進,快速地接近金蠶蠱,把它收到空間中。
“既然這樣,我就行行好,送你去死吧!”
無論怎樣,和異族之間的樑子是結下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送人見閻王,這個梅朵和宇文鯤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梅朵在閉眼睛瞬間,眼裡是帶着笑的,她死了,莫青璃將一輩子受金蠶蠱的掌控,生不如死的活着!
也就是幾息之間,場面扭轉,梅朵一死,淳于諳更沒有了顧慮,快速直起腰身,在宇文鯤不可置信地眼光中,拔下身後的弓,上弦,開弓,放箭,動作完美無缺!
速度太快,箭夾帶着勁風,直奔宇文鯤的前胸,他來不及閃躲,只好彎下腰,那根箭矣中途卻變換了一個方向,對着他的肩膀刺穿。
“兄弟們,衝啊!快點把上將軍救回來!”
大秦將士兵們早就做好準備,由宇文鯤手下副將指揮,先鋒隊伍策馬狂奔,邊騎馬,邊對着淳于諳和青璃射箭,青璃不退反進,給大周士兵們發送迎敵的指示,追着宇文鯤的馬,補了一刀。這樣,就算宇文鯤不死,也成了徹頭徹尾的殘廢。
一場對決,機關算盡,反倒賠上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
雙方士兵廝殺在一處,大周士兵旗開得勝,士氣高漲,殺敵勇猛,完全克服了身體上的因素,而大秦士兵心有餘而力不足,又缺了主帥指揮,且戰且退。
戰場上,無數的士兵倒下去,又有新人補上,殘肢斷臂,血流成河,青璃對戰梅朵浪費太多體力,打得並不輕鬆,她回到城牆上,觀看兩軍廝殺。
一直等到西邊殘陽如血,日頭偏西,這場戰爭才伴着大秦潰敗而終止。即便是這樣,己方仍舊有不少將領犧牲在關外的這片土地上。
青璃並不激動,相反的,還是有些複雜,她渴望永遠沒有戰爭,過寧靜的日子,卻也明白,現在沒有那種條件,廝殺成了唯一的途徑。
“走吧,我們回家。”
淳于諳換了一身衣裳,他曉得自家娘子不喜歡血腥氣。戰場的打掃和戰後一切交給軍中將領。他只想牽着她的手,回到那個充滿溫馨的小院。
“恩,回家。”
青璃伸出手,緊緊地握住淳于諳的大手,上面溫暖的熱度,融化她被雪包裹的冰冷的內心,無論怎樣,二人還在一起。
夕陽西下,遠處是一片無盡的紅,就好比戰場上的鮮血一般。太陽最後一絲餘韻終將散去,而最後,將進入黑暗裡。
夫妻二人回家的腳步很輕,有默契地,誰也不提在戰場的事。二人一起做晚膳,淳于諳切肉,炒菜,青璃淘米,用泡發的海蔘條做了一個涼菜。
小院寧靜,煙囪上冒着炊煙,帶着淡淡地煙火味道,偶爾能聽到隔壁家裡孩子的歡笑。聽說,嬸子家的男人從外地做工回來,正是一家四口團聚的時候。
臘月裡,人們就不會出遠門了,而是安心在家裡貓冬,採買年貨,有錢沒錢,都要過一個好年。
天終於黑了下來,屋子裡點燃了油燈。晚膳之後,淳于諳和青璃圍坐在火爐旁邊,青璃鬧着讓淳于諳幫忙一起烤紅薯。
淳于諳會烤雞,對烤紅薯沒有什麼經驗,第一次烤糊了,外皮黑漆漆地。去掉外皮,裡面還好,他負責剝皮,青璃吃了兩個紅薯,情緒漸漸地好轉。
“等天下大定,說什麼也不要在北地呆着,我們去外海走走吧!”
青璃託着腮,眨眨眼,一臉天真地看着自家夫君。外海對很多大周百姓來說,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很多人不知道有那裡存在,他們一輩子生活在村裡,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很多莫家村的族人都是如此。
自家去外海的船隻,也該歸來了,青璃在等信件,還有種子,她對那些新奇的水果蔬菜很有興趣,以後空間裡開發出果園,就算不爲了換銀子,自己留着享受也好。
“好。”
淳于諳把青璃摟在懷裡,用手一下一下撫摸她的烏髮,認真地點頭。他不是隨便答應,而會記在心底,對他來說,這是一句承諾。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而且不遠了。”
淳于諳摟抱着青璃,輕聲地安慰。每次戰事之後,自家娘子都要低落一段日子。她還是沒有習慣這種血腥的廝殺。有時候淳于諳忍不住想,她嫁給自己,到底是不是害了她。可他是個自私的人,她只能嫁給他,只能二人牽手一輩子。
“恩。”
青璃回答得很輕很輕,在他的懷裡,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太累了,很快睡了過去。而淳于諳就用這個的姿勢,一動不動,摟抱了她一夜。
臘月初九,青璃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她在炕上躺着,炕上溫熱的,身邊沒有淳于諳的影子。她拍拍腦袋,回憶了一下,昨天和梅朵對戰的時候精神力消耗過度,所以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日上三竿,青璃打了一個呵欠。這才從炕上下來洗漱。淳于魔頭不善言辭,做事很細心,要是把她放在牀上,起來一定會冷的。
早膳已經被擺在了外間,有她喜歡的紅棗小米粥,桂花小卷,幾樣小拌菜,其中一道熗拌土豆絲是,刀工十分了得,幾乎每根土豆絲之間都成了透明的,萬一以後丟了官,還可以培養一下廚藝,讓淳于魔頭去做個伙伕,夫妻二人合夥開家黑店。
匆忙用過早膳,青璃在院子裡活動一番,隔着籬笆,鄰居院子的嬸子正在劈柴,見到青璃一臉笑的模樣,說自家男人從外地回來,帶了什麼東西,有一樣青糰子很好吃,家裡的小娃念着她,特地給她留了一包。
盛情難卻,青璃收下青糰子,又遞過去一包糕餅。家裡最是不缺這些東西,空間裡做了很多,還在庫房放着,她覺得自己都可以開一個糕餅鋪子了。
所謂的青糰子,外皮是青色,糯米做的,裡面還有各種各樣的餡料,青璃嚐了一個,裡面是紅豆沙的,吃起來很勁道,味道挺不錯。
北邊的東西普遍不是那麼精緻,糯米做的又深受百姓喜歡,只有年糕,平時奢侈一些的人家,把年糕炸得金黃,裹上糖霜,給家裡的小娃們吃。
進了臘月,這些人家也不如從前一樣摳省,節約了一年,省下的銅板會毫不吝嗇地花出去,這時候好像都是這樣的消費觀念,以前在村裡,族人就說過,過年就是補一年中缺失的油水。
淳于諳不在,青璃把家裡拾掇一番,這才鎖好小院的門,在路上叫了一輛馬車,直奔薛府,她要找夏荷聊聊,順便說下昨日的戰事。
青璃剛到,就發現薛府氣氛不對,才三歲的小娃小天兒一個人坐在正院門口哭,丫鬟婆子連個人影也見不到,很是反常。這娃平日很乖巧,被人擄走都沒哭沒鬧的。
“小天兒,告訴姨姨,你娘呢?”
青璃把小天抱進懷裡,捏捏他白胖胖的包子臉,用帕子給他擦眼淚,又解下荷包,裡面有一些糖果,她用這些哄着小娃,“別哭別哭,我們小天兒最乖。”
“我娘流血了,會死,嗚嗚!”
小天還是一個小娃,不太懂事,話也說不明白,大體意思是夏荷受了傷。
青璃把小娃抱到內室,又哄了一會兒,這時纔有丫鬟婆子慌忙進院子,見到青璃如見到救星一般,“莫夫人,可不好了,我們夫人正在被老夫人毒打呢!可得想想辦法啊!”
“毒打?”
薛謙的娘一直臥病,都靠夏荷照料,多年的付出,因爲薛蓉這一件事上,全部歸零不說,得到還是怨恨,恐怕是在夏荷身上發泄怨氣。
這一點,青璃十分不認同。誠然,薛蓉不是壞人,或許是個可憐的,有夢想的小女子,對愛情有憧憬,可不代表她能做出那種事來。未成親就和那位將領生米煮成熟飯,這一切的苦果只能自己承擔。
青璃聞言立刻鎮定下來,她讓丫鬟婆子先看好小天兒。薛府上下忙亂,她一個客人來,正院無人接待,實屬疏忽。薛家沒什麼根基,從丫鬟婆子上的態度就看出來了。
這邊,夏荷正在跪着,她一臉淡漠,腰板挺直,已經有一夜了,從昨日折磨到現在,她找人送信,薛謙在做戰後收尾,根本騰不出工夫,她只有一個人默默地承受。
“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你嫁到我們薛家之後就沒好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個大周的探子!”
薛老夫人頭髮花白,滿臉褶子,皺紋已經垂到了臉頰上,垂着眼角,一副刻薄相。她強忍着在婆子的服侍下坐起身,喝了一口茶水,繼續罵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認爲你是個好兒媳,結果卻害死了我的心肝!”
“蓉兒啊,娘對不起你啊,給你找了這起子黑心的大嫂,才讓你走上不歸路!你等着,娘這就去陪你了!”
屋內,薛老夫人?大嗓門乾嚎,還要試圖撞牆,丫鬟婆子忙上前勸說,“老夫人,消消氣,節哀啊,這事也不能怪夫人!”“不怪她怪誰?是誰大開城門迎接大周軍隊的!”
薛老夫人臥病在牀,可她不傻,總有傳小話的人,傳到她的耳朵裡,她自己一琢磨,立刻明白過來。
“娘,薛蓉不是媳婦害死的。”
夏荷可以忍受婆婆哭鬧,因爲痛失愛女的心情她理解,但不代表可以往她身上潑髒水,什麼叫她害死的,她做了什麼?
“不是你是誰?賤人!”
青璃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越聽越不像樣,但是她一個外人,也不好插手別人家的家事。這點讓她很是猶豫,直到茶碗撞擊到地面的清脆的聲音響起,她終於嘆口氣,走了進去。
“薛老夫人。”
青璃表現的比較禮貌。有丫鬟婆子主動介紹青璃的身份,那薛老夫人別看這麼對待夏荷,因爲是自己兒媳,隨便磋磨,但是青璃身份不一般,她兒子薛謙在淳于少將軍手下,所以她換上一副慈愛的表情。
原來就是小門小戶人家的老太太,也學會了客套,拉着青璃話裡話外都在指責自己的兒媳夏荷,青璃忍了一會兒,立刻施展了一個眩暈術,讓這個討人厭的老太太睡過去。
“荷姐姐,你沒事吧!”
難怪小天兒哭成那個樣子,夏荷一邊臉頰紅腫,嘴角還有血跡,額頭上滴着血,她跪了一夜,根本站不起來,青璃找了一個有力氣的婆子,揹着人回到正院。
“你怎麼就忍着了,應該找個藉口出府。”
回到正院,夏荷褲腳被丫鬟婆子撩起來,上面青了一片,看起來有些恐怖,還有細密地傷痕,青璃讓人打熱水擦洗,又指揮婆子幫着按摩活血。
“她畢竟是我婆婆,只能受着,這不就是所謂的孝道。”
夏荷垂着眼睛,忍住眼淚。除了身份之外,她自認沒有一點對不起薛家的地方,而且最後她走出那一步也是因爲沒有選擇,宇文鯤要是帶着聖旨回來,抄家滅門,自家怎麼躲得過。
關於這點,青璃沉默了,她沒遇見這樣的事,也不好亂出主意。她想起自己的奶奶李氏,以前也是被惡婆婆苛責,後來落得一身病,不到五十歲便下不了炕,每日裡都在忍受痛苦。
“罷了,不提這個,我會好好處理。”
夏荷讓丫鬟婆子給青璃倒水,輕描淡寫就把話題帶了過去。
茶碗裡有一朵好看的茉莉花,隨着白霧傳來淡雅的香氣。青璃嗅了嗅花香和茶香,輕輕地抿了一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世人總是把家醜遮掩的很好,讓人看不到罷了。
“你是說,你殺了梅朵?”
夏荷從剛纔的憂愁之中走出,抓住青璃的衣袖,再次確認地道,“你真的殺了她?”
“千真萬確,不得不殺。”
青璃堅定地點點頭,當時那種情況,必須殺掉,梅朵嫁給宇文鯤,夫妻二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如果不殺梅朵,後患無窮,當然她知道,殺了一樣問題多多。
“這可如何是好?”
夏荷一臉焦急之色,瞬間把自己那點事是忘記了乾淨,她這邊都是婆媳內部矛盾,不能把她怎麼樣。可是青璃面臨的問題,是整個異族的瘋狂報復!
“走到這一步,就要面對,我不怕。”
因爲梅朵身後有一個神秘的異族,青璃就應該對她手下留情?這不可能,別說一個小小的異族,就是面對大秦,還有其餘北部小國的聯合她也不怕,要戰便戰!又不是她挑起來的!來一個就殺一個,來兩個就殺一對!別以爲她好欺負!仁慈是對大周的士兵,而不是那些血腥而蠻橫的蠻人!
“當時那種情況,確實沒選擇。”
夏荷眉頭輕皺,異族她瞭解的不多,但是在大秦也有幾個年頭,時常聽人說起,那可是大秦皇上都要忌憚的存在,這樣殺了寨主的女兒梅朵,也就是等於向異族宣戰。“有選擇,我也會殺了她。”
青璃淡淡一笑,懸着手腕晃動着茶杯,裡面的茉莉花被茶水浸泡,又成了怒放的模樣,看起來賞心悅目。那種歹毒女子,上來就要劃花她的臉,就憑這一點,梅朵就應該死!
對於殺敵這件事,青璃從來沒有猶豫,因爲她和淳于諳一樣,心裡有一個夢想,一個關於天下大定的夢想!她不是爲了救百姓於水火,只爲自己和家人可以活得安逸。
天下大定,四叔可以不用在邊關一直駐守,公公淳于老將軍能退下來,而自家夫君淳于諳會和她一起,二人遊山玩水,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大周可愛的士兵們也不用有太多的死傷,不會和親人在一夜之間天人永隔。
夏荷佩服青璃的勇氣,或許她自己做不到吧,她總是瞻前顧後,猶猶豫豫,性格所致,而青璃,當年在去京都的路上,已經把未來的路鋪墊好,如今做事越發果決,更勝當年。
“說吧,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夏荷用帕子點點眼角,說得很是爽快。但凡能幫助的地方,她會盡自己最大努力。
“荷姐姐,還是你瞭解我。其實,我想知道更多異族的消息。”
昨天殺了梅朵之後,青璃就把小靈從空間趕出去,讓它去打聽消息。從梅朵身上可以看出,異族很團結,是個瘋狂的民族,這次,或許又要上演不死不休的戲碼,可她無半分退縮,相反心裡竟然多了期待。
“三日之內,給你消息。璃妹妹,做好心理準備,他們的金蠶蠱可不只有一隻。”
夏荷儘量放鬆了面色,她怕漲敵人志氣滅青璃威風,只是稍微強調了一下。
青璃點點頭,那隻叫金蠶蠱的小蟲子正在空間裡,小白狐羽幽研究,目前有了進展,得知這是一種用人血,和幾樣毒藥喂大的東西。
關於解蠱,主要是解上面的毒藥,因爲成分多,比較複雜,只要解毒,這隻蟲子從體內引導出來非常簡單。
如青璃預料得一樣,梅朵的死給異族帶來重大的打擊,新婚幾日便慘死戰場,還是被一個弱女子斬殺,這個消息足以讓整個異族震驚,並且達到崩潰的邊緣。
寨主把女兒梅朵嫁給宇文鯤,也是存了心思的,他想借助這個跳板控制住宇文鯤,雖然這樣並不遵守異族的組訓,不參與和大秦的爭鬥,可是常年以來異族人沒有地位,生活與世隔絕,他已經受夠了!試圖利用這次聯姻來扭轉異族的未來,所有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女兒梅朵身上。
他已經下了命令,召回所有在外面的異族,準備帶着全部人加入大秦,一定要誅殺淳于諳和莫青璃,以告慰梅朵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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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萬更,下午要坐火車就不二更了,等明天繼續爆發,美人們麼麼噠(* ̄3)(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