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眠夜

北風呼呼地颳着,又是一個雪夜。

入冬以後,三天兩頭地下雪,青璃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畢竟在京都四年多,已經適應了那邊的氣候。京都的冬日,運氣好也能見到落雪,確切地說,應該是雨夾雪,雪花飄落到地上,片刻化成水。

京都冬季,樹葉還綠着,不像北地,農曆九月末開始,樹上就光溜溜的,雪後,枝條就變成了銀條,陽光下,折射中多彩的光芒,若不是太冷,北地的冬天還是很美的。

空間裡,青璃烤好了兩隻雞,招待小靈和小白狐羽幽一起,兩隻靈獸很久沒有見面,很親切,彼此稱兄道弟,羽幽仗着自己長的大,用爪子拍着小靈的頭,語重心長地道,“哥們,最近你已經肥了一圈兒,還是少吃點雞腿吧,喏,雞屁股給你,兩隻雞腿我包圓了。”

“狐狸精,你才肥呢,我這是標準身材。”

外貌是小靈的雷區,不能攻擊,聽到小白狐狸這麼說,小靈立刻炸毛,在原地撲騰,扭腰擺臀,瞪着烏雞眼,吱吱叫個不停,那架勢要和羽幽決一死戰。

青璃看了一會兒熱鬧,自顧自地掰下一個雞腿,覺得沒啥滋味,不如淳于魔頭做的好吃。現代人們常說一個真理,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其實對女子也是如此,因爲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習慣了一種味道,很難改變。

站在靈泉池子旁邊繞了一圈,突然想起裡面還有扇貝,貝殼比幾乎是打撈上來的二倍,青璃動了心思。

撈出一大盤扇貝,青璃有技巧地撬開蓋子,順着邊緣橫切,把扇貝肉均勻地切成兩塊,洗乾淨,又準備蒜頭,小蔥剁碎,加食鹽醬油等調和,剪了細粉絲,淋上調料蒸了十分鐘,一鍋扇貝粉絲就出來了。

青璃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個,她滿足地眯了眯眼睛,就是這個味道,扇貝很鮮美,還有蒜蓉的香味,真恨不得一口全部吃下,到了這個時代許久,以前的美食也想不起來,可惜鳳陽不靠海,也沒有賣新鮮海產的,這些扇貝通常曬成扇貝肉乾,新鮮的只能她在空間裡獨自享受。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莫家村寧靜的雪夜。

青璃吃飽喝足,正在空間的庫房盤點資產,她定期清理一次,把好東西專門放到庫房裡,以後好拿出來作爲傳家寶。聽到尖叫的時候,她手裡正捧着一個玉碗,聽說這是前朝皇后之物,常年用玉碗吃飯,能變成傾城之色,永葆美貌,對於傳言真假,沒人曉得,因爲那個皇后還不到二十歲就死了。

窗外有淡淡的光亮,青璃也從空間裡出來,快速地換好了棉衣,外面披着一件披風,聽到院子裡有動靜,她打開了門。

“小姐,也吵醒您了?”

於嬤嬤打着燈籠,揉着眼睛,深夜裡睡得正香,突然聽到一聲淒厲地叫喊,嚇得從炕上鯉魚打挺,麥冬早就穿好了棉衣,只有麥芽還在呼呼大睡,感嘆這丫頭睡覺真香甜,這麼大的動靜愣是聽不到。

“恩,出了什麼事嗎?”

青璃站在門外,隔壁劉小花家也很快點燃了火燭,她聽到有說話聲傳來,看來剛纔那一聲尖叫,在這個夜裡傳得老遠,沒準半個村子都能聽到。

“老奴也不曉得,隔壁院子好像發生了啥事。”

於嬤嬤話音剛落,正房的屋門被打開,莫如湖劉氏穿戴整齊地出門,一臉驚奇地道,“聲音好像是從隔壁你王大娘家傳來的。”

只是一會兒工夫,四周的鄰里來了不少人,莫如湖打開大門,站在門口喊叫着,“狗蛋,狗蛋,你家出啥事了?”

“是啊,大半夜的,嚇死個人。”

於嬤嬤打着燈籠,其餘人都摸着黑來的,慌忙地套上棉衣,到了年關,也是小賊猖獗的時候,莫家村發家致富,現在家裡半夜都要鎖門的,防着有外面的賊人進來小偷小摸。

青璃緊了緊披風,夜裡真冷,雪剛停,地上厚厚一層,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只站了一會兒,就凍得耳朵通紅。

“小姐,拿着這個。”

不善言辭的麥冬回到屋內,抱了一個手爐,青璃點點頭,手上有了溫度,這才覺得好過一些。村裡人站在狗蛋家門口拍門,青璃站在院子裡,兩家的院牆不算太高,從自家院子的臺階上,能很清楚的看到狗蛋家裡已經掌燈,卻遲遲沒有人迴應。

“這是咋了,難不成出了大事?”

莫如湖疑惑地摸摸下巴,聽說最近盜匪猖獗,不會是進了院子之後,綁架了這一家人吧?衆人感覺到不妙,正想着找一把斧子砍斷繩索,衝進門去。

“沒,沒啥事,吵到鄉親們休息,真是對不住。”

就在這時,狗蛋的房門打開,他披着棉襖出來,被冷風吹地打了一個哆嗦,黑夜裡,青璃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這語氣很奇怪,支支吾吾,似乎在隱瞞什麼。

白日,王大娘和狗蛋媳婦曾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很有可能他得知了緣由,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剛纔那聲尖叫似乎是王大娘的,好像很恐懼的樣子。

“狗蛋,剛纔尖叫的是誰啊,你娘還是你媳婦,真是把我們大夥兒嚇了一跳啊,是不是你家有大耗子啊!”

一聽說沒有事,衆人鬆了一口氣,這夜怪冷的,出來一會兒通體寒氣,迫不及待回家,到熱炕頭上去躺着。

“是,我媳婦。”

狗蛋抓抓頭髮,青璃換了一個角度,可以藉着屋內昏暗的火燭,看到狗蛋臉大致的輪廓,他眼神閃躲,不停地搓手跺腳,而且剛纔那聲尖叫明明是王大娘發出的,狗蛋爲什麼要欺騙大夥兒,說是他媳婦呢?

屋裡的聲音很低,青璃卻聽得真切,似乎王大娘在哭,明顯是捂着嘴,強迫不讓自己發出聲來,三更半夜,王大娘在狗蛋的房間裡哭泣,一直沒見到狗蛋媳婦,要說沒發生什麼,她自己都不信。

村裡人淳樸,根本不會注意細節,聽狗蛋說沒事,衆人打趣了兩聲,就在這時候,屋裡再次傳來一聲尖叫,王大娘匆忙地跑出來,頭髮散亂,喘着粗氣道,“狗蛋,快來看看你媳婦兒,好像還有口氣,沒死!”

王大娘的話讓衆人大跌眼鏡,來人多半是漢子,也不好進到小兩口的屋子去,站在外面面面相覷,聽那話的意思,是狗蛋媳婦出了什麼意外。

“王大娘,到底咋回事啊?你家出了啥事?開門,讓族長家的進去看看。”

青璃抱了一會兒手爐,走到孃親近前,發現孃親的手冰涼的,趕緊把手爐放在劉氏懷裡,又把披風披在她身上,劉氏看到自家閨女臉頰通紅,正要推拒,於嬤嬤眼疾手快,跑到屋裡又取了一件。

過了片刻,王大娘打開院門,抹着眼淚對衆人道,“不是老婆子有意說謊,今兒下晌和狗蛋媳婦吵了一架,狗蛋回來她媳婦還好好的,誰想到半夜喝了老鼠藥,要不是狗蛋下炕小解,還不能發現吶,我過來一摸,身子都涼了,嗚嗚。”

衆人不明所以,狗蛋媳婦喝毒藥,不應該趕緊找郎中嗎,以爲人死了就藏着掖着,怎麼想都不對勁,這件事早晚紙裡包不住火。

“王大娘,狗蛋媳婦咋樣了?我先進去看看。”

劉氏一臉嚴肅,這樣事誰也不想發生,在村裡婆媳吵架很正常,逼得媳婦喝了毒藥的真沒幾個,王大娘不管怎麼解釋,也坐實了惡婆婆的名聲。

劉氏現在是族長夫人,但是王家不是莫家族人,以前兩家關係還可以,只是近幾年由於她和莫如湖一直在鳳陽居住,很少回村,這纔來往不那麼頻繁了。

青璃一聽說人還有口氣在,帶着於嬤嬤一起,推開衆人走進狗蛋的屋子。

屋裡點着油燈,桌邊放置兩根蠟燭,擺設簡單。狗蛋媳婦穿着襖子,躺在炕上,臉色鐵青,嘴角流着血,明顯是深度中毒的症狀,青璃探了下她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呼吸。

“嗚嗚,咋辦啊,人還有救嗎?”

王大娘抹着眼淚,對屋門口的衆人道,“這冰天雪地的,上哪去找郎中啊,到了鎮上醫館都關門了,等請了郎中回來,人也要沒氣了。”

當了人家的媳婦難啊,是不是親生的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要是自己家的娃,就算於一線希望,也會去拼盡全力。狗蛋家的媳婦孃家挺遠,加上又是買來的,一直得不到重視,在家裡要幹很多活計,還吃不飽飯。

“那你也不能就這麼拖着啊,至少找族長,我們想想辦法,萬一等人死了,可是說不清楚!”

劉氏板着臉,面色嚴肅。王大娘以前人還不錯,就是給兒子娶了媳婦之後,總怕兒子媳婦一條心,對她不好,所以平日裡,趁着狗蛋不在家,總找兒媳的麻煩,磋磨着,難得狗蛋媳婦是個性子好的,忍受這麼多年。

兒媳喝藥而亡,肯定是要報官的,而且人死之後,這話就說不清楚,萬一以爲狗蛋媳婦是強行被灌了毒藥呢?就算是王大娘一家清白,也要到牢房裡蹲幾天,等候審查。

這也正是王大娘擔心之處,她擦着眼淚,哽咽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狗蛋媳婦一直老實巴交的,誰想到性子這麼烈,說喝藥就喝藥,這萬一半夜死了,早上狗蛋醒來,不得嚇出個好歹。

臘月裡,家家戶戶忙着過年,她家要吃官司,家裡沒有銀子打點,萬一被冤枉了呢?王大娘和狗蛋商議,就等人死之後偷偷地下葬,對外就說媳婦回了孃家,狗蛋媳婦孃家遠,他們婆媳不和,村民只會覺得是賭氣回了孃家。

自家攢點銀子,到時候讓狗蛋去她媳婦孃家送點銀子,說明情況。說喝藥就喝藥,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裡,讓村裡人怎麼尋思她?

這麼多年,王大娘自認爲沒有虧待過兒媳,家裡條件不好,這才節約着,要是有銀子,她還用那麼摳省着?這也是爲了以後着想,孫子身子不好,風吹草動染上風寒就要喝苦藥,家裡的那點銀錢,不是買了湯藥就是買了糖果,剩下的就是她和老伴以前積攢下來的棺材板銀子。

“媽啊,這麼大事咋還想瞞着呢!”

“就是,這差點出了人命啊,趕緊的,族長家有馬車,去鄰村請郎中吧!”

青璃用帕子沾了點狗蛋媳婦嘴邊的黑血,放在鼻尖輕嗅,血液帶着濃重的腥氣,從外表看來,確實是中了老鼠藥,而且身上沒傷口,從自家也沒聽到打鬥聲,肯定是自己想不開,喝了藥。

白日裡婆媳吵架,青璃聽的真切,王大娘苛刻兒媳,說話也很過分,小媳婦兒面皮薄,說什麼榨乾爺們的話,是個人也接受不了,也難怪狗蛋媳婦想不開了。

王大娘院子裡亂哄哄的,越來越多的村民聽到動靜,得知原因之後,有那出嫁的媳婦就想進到屋裡來看看,要是人挺不過去,也來幫忙做個整理。

“璃丫頭,你看人還能救過來不?”

屋子桌上一片狼藉,茶壺茶碗倒着,從桌子上往下滴答淌着水,屋子年久失修,牆角處起了黴,只有兩個掉了漆的破箱子,椅子腿缺了一截,劉氏猶豫了一下,站在門口。

“能,不過要燒點熱水,準備一個盆子,一會兒要催吐。”

於嬤嬤幫着青璃取來醫藥箱,對着外面的衆人道,“大家不用擔心,人還有救,大冷天的,趕緊回家吧。”

由於來的匆忙,村民們穿得不多,有人着急看情況,沒有穿襪子,光腳穿鞋,在雪地裡直打哆嗦,要是再等一會兒,不說狗蛋媳婦有沒有事,就是村裡人也要染上風寒的。

“大家回家喝點生薑紅糖水驅寒,家裡沒紅糖的,找於嬤嬤。”

屋內昏暗,青璃把油燈放在炕上,快速地取出金針,封住幾處大穴。老鼠藥毒性一般,狗蛋媳婦服用了有兩個時辰以上,要是早發現,不會這麼嚴重,至少人應該有點意識。

王大娘慌了手腳,狗蛋蹲在屋檐下抱着頭,他也沒想到能發生這樣的事,平日裡去鎮上做工,早出晚歸,回來和自家媳婦自然要親近一些,媳婦也從來沒說孃的壞話,他以爲二人很和睦呢。

媳婦突然就喝了藥,他也懵了,娘說因爲下午二人拌嘴,說他媳婦不孝,可是爲啥媳婦要喝藥,一定是覺得委屈,他一個爺們,嘴笨拙舌,賺不來多少銀子,當年莫家條件好了以後,他就覺得和莫青薔是更不可能了,很是喪氣,後來娶妻生子,纔好了一些,早出晚歸,心裡有了幹勁。

“唉,咱們還是留在這看看吧,萬一能幫上忙呢,都是一個村的。”

“是啊,現在回去也睡不着,等人沒事了才能安心,就靠璃丫頭了,我還真不知道咱們璃丫頭會醫術!”

族人圍在一起,王大伯見衆人執意留下,進屋取了幾條舊棉被,大家裹在身上,一邊等待一邊開導王家人。

“王大娘,你媳婦也不容易,和狗蛋感情好點,你這個做孃的該高興啊!”

一個同樣是外姓的人的嬸子嘆口氣,也是做了婆婆的人,完全能理解王大娘的心情,誰讓狗蛋是家裡的獨子,以後也要給爹孃養老的,就怕找的媳婦有點什麼壞心眼,在中間挑撥,狗蛋又是個老實人。

“是啊,對媳婦好點,以後兩個人能一起給你養老呢。”

都說一報還一報,年輕的時候苛待兒媳,還能指望老了媳婦以德報怨嗎,到時候照顧不盡心也不能怪人家,就是自己造孽,誰知道王大娘咋就那麼想不開。

窗外,北風呼呼地吹着,寒風一過,吹落房頂和屋檐上的落雪。

屋子裡的氣味不太好,讓人有噁心之感,特別青璃剛在空間吃了東西。爲了不耽擱時間,她選了自己配置的解毒藥丸,撬開狗蛋媳婦的牙關,好不容易纔灌下去一顆。

有村裡已經成家的媳婦子幫忙,找來了熱水和盆子,按照青璃所說,把狗蛋媳婦翻個身子,不停地捶打後背。

慢慢地,狗蛋媳婦恢復了意識,其實她吃了老鼠藥也有些後悔,捨不得娃娃,萬一找了後孃,還不一定怎麼打罵,可是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呢,她覺得自己已經忍不下去了。

“嘔……”

感覺到胃往上反勁,她還沒明白情況,就聽到周圍亂糟糟地有人說話,“璃丫頭真是小神醫,狗蛋媳婦醒了醒了!”

“快點把盆端過來,她要吐了!”

周圍亂七八糟吵鬧着,青璃揉揉額角,走出屋門,人醒來之後問題不大,只要喝點湯藥清毒就好。王大娘聽說兒媳醒來,心裡也是後悔愧疚,現在才知道問題嚴重,是自己失言才逼死了媳婦。

剛纔村裡人勸導,王大娘也明白自己是豬油蒙了心,以前就在乎兒子,覺得兒子纔是自己的,兒媳是外人。村裡人說的對,照顧好了兒媳婦,以後才能給她養老,她不該眼皮子那麼淺。

就這麼簡短的時間,王大娘想了很多,心情複雜,有着得知媳婦死而復生的喜悅,也有愧疚和自責,更多的是驚訝,她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呢?

想來想去,還是在莫家發達之後,見到村裡人都比自家有銀子,突然心裡不平衡了。是了,銀子多少,只要不餓着肚子就好,一家人也可以和美,原來莫家貧窮的時候,吃不上飯,家裡人餓着肚子,互相謙讓,也沒見他們家誰吵架。

家和萬事興,或許真是這麼道理。王大娘想明白之後,自己進了屋,主動伺候兒媳擦洗,換衣裳,她沒有賠禮,卻用實際行動證明着。

狗蛋和王大伯很驚喜,對着大家謝了又謝,要不是大家聽到動靜,熱心趕來,或許狗蛋媳婦真的一命嗚呼了,臘月裡就要有一場喪事。

“唉,人沒事就好了,咱們就回去了,等白天在過來看看。”

衆人得知沒事,三五成羣地離開,青璃回到屋裡,坐在爐子邊烤火,於嬤嬤泡了茶水,“小姐,老奴在竈間煮好了薑糖水,已經端給了老爺夫人,您要不要喝一杯?”

“不用,我沒凍着,喝點熱茶暖暖胃就好。”

一杯茶水下肚,這才止住噁心之感,她看了看周圍,揉揉額角,“這麼大動靜,麥芽還睡着呢?”

“似乎是白日裡太累,這丫頭睡的香着呢。”

於嬤嬤來回忙活,累出一身汗,她擦了擦額角,剛纔特地去屋子裡看了一圈,麥芽這丫頭四腳朝天的姿勢,正在呼呼大睡,還踢了被子,一點也不老實。

於嬤嬤,麥冬和麥芽睡在一張炕上,半夜裡經常被麥芽欺壓,麥芽毫無睡相,有時候還搶別人的被子。

“能睡的香也是一種幸福,就別吵她了。”

青璃搖搖頭,小口抿着茶水,一番折騰,過去一個時辰,天空已經泛出了魚肚白,真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日,青璃睡到了日上三竿,昨夜疲累,又在夜裡折騰一番,家裡人沒有打擾她,走路也是輕手輕腳,麥芽得知昨夜發生那麼大的事她都不知道,羞愧地低頭,臉都埋到胸口了。

服侍自家小姐有五個年頭,有時候輪到她值夜,她通常都是一夜好眠,根本不知道半夜小姐要沒要茶水,起夜了沒有,睡的比自家小姐還香甜。

“小姐,您醒了,竈間給您留了紅棗小米粥。”

麥芽聽見屋子裡有動靜,搶在於嬤嬤前面,小跑進了院子,她打來一盆熱水,服侍着自家小姐洗漱。

“恩,沒胃口,喝點熱粥也舒服着。”

青璃打了一個呵欠,總覺得沒有睡醒,卻又睡不着,她換好新衣裳,問麥芽,“隔壁院子的事,你都知道了?”

“奴婢曉得,都是奴婢睡的太死。”

麥芽訕訕地,面色尷尬,“小姐,隔壁狗蛋媳婦被您給救活了,早上還起身出門走一圈,您真是神醫!”

“行了,少拍馬屁了。”

青璃對着模糊的銅鏡照了照,昨夜一晚上沒睡,睡眠質量不太好,臉上也帶着疲憊,她打了個呵欠,又伸了伸懶腰,“既然昨日你沒醒,一會兒你帶上雞蛋,紅糖,細白麪條,拎上兩條子肉,去隔壁走一遭吧。”

用勺子舀着小米粥,青璃喝了一小碗。用過早膳之後,她到外面透氣,昨夜下雪之後,空氣非常好,在院中走了一圈,今兒隔壁沒有什麼大動靜,在院子裡,能看到村裡人上門探望。

莫家村裡有外姓人,大家不是同一個宗族,但是和睦相處這麼多年,彼此間也非常熟絡,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得知王家的情況之後,也有不少姑娘媳婦過來送東西。

前院停着一輛馬車,是青璃回來坐那輛,車伕不在莫家村,在鎮上的宅院,冬日裡,馬車的輪子最容易壞,她想檢查一下,預備這兩天出發,趕往平陽。

劉小花回村的消息,驚動了莫青菊,用過早膳之後,她收拾妥當,帶着家裡留下的一個保存完好的甜瓜,上了門,見到青璃站在院子裡,招呼着,“小妹,你看看我拿來啥了?家裡不多了,留着過年吃,這次是帶過來讓小花嚐嚐的。”

“堂姐,那你快進來,站在我家院子喊一聲,小花姐就過來了。”

青璃如多年之前一樣,站在院子裡吼了一聲,很快聽到隔壁清脆的應答聲。

“小花姐,這是我家種的甜瓜,特地拿過來的。”

莫青菊美滋滋地,讓於嬤嬤上了茶水瓜果,甜瓜切盤端上,青璃自家也留下幾個甜瓜,空間裡有,難得的是堂姐的心意。

“以前在京都的時候吃過,原來北地也有啊,這麼甜。”

劉小花用竹籤紮了一塊放在嘴裡,姐妹圍坐在一起閒聊。

“堂姐,今兒你來了,晚膳就在這邊用吧,還有小花姐。”

青璃打開裝乾果的大匣子,用小鉗子夾着椒鹽核桃,笑道,“一會兒讓於嬤嬤做那個麻辣豬蹄,正好小花姐留下來嚐嚐。”

“那敢情好,我就賴着不走了!”

莫青菊很高興,這兩天就盤算着呢,吃過一次之後,脣齒留香,心裡就惦記上那種滋味,自家沒有豬蹄,也怕做不出來那種味道。

過兩天就是臘八節,又是族裡慣例族會的日子,族裡支起大竈,要統一熬製臘八粥。爲了應景,每個族人家裡都要出一部分,剩下的蓮子桂圓等由族裡統一添加,爹莫如湖還和族人商議,等到大年初六,全族人好好聚聚。

“小花姐,你在村裡呆到過年之後嗎?”

劉二牛在平陽爲城北大軍服務,應該過不到正月十五去,不知道劉小花會不會隨着一起走。

“恩。過了大年初五就回去。”

一提起過年,三人來了興致,說現在與往年的不同,青璃說最近要去平陽,莫青菊理解,她和劉小花約定,等臘月初七,鎮上有集市的時候,二人一起去溜達溜達。

劉小花自然同意,她二嫂有了身孕,雪天路滑,也不敢讓二嫂出門,就她一個人,趕集也失去樂趣,現在有個伴當然好。

三人在一起,一直聊天,於嬤嬤認命地和崔奶奶在院子裡用熱水剃豬毛,又做了滿滿一大盆。這豬蹄其實肉不多,全是骨頭,就這些看着多,還不一定夠吃。

晚膳,劉小花跟着借光,吃了一頓非常地道的紅燒豬蹄,家裡人都在喊着不怕辣,於是,於嬤嬤多加了一勺豆瓣醬,麻辣豬蹄上沾着一層紅油,看着顏色鮮豔,就讓人很有食慾。

有了豬蹄,剩下做了幾個清淡的小菜,家裡把臘腸切成片,放在白飯裡一起蒸,連着白米飯都有了肉香。臘腸不辣,是南邊沐陽的口味,偏甜。

“這豬蹄真好吃,以前咋就沒想到還能這麼做呢。”

劉小花是第一次吃,根本停不下嘴,雖然辣,也捨不得喝茶,她說喝茶過後,嘴裡就沒滋味,吃不出豬蹄的香味。

麻辣豬蹄不夠吃,莫青菊一問,家裡一個也沒有了,這次算是做個乾淨,她着急道,“正好臘月初七有大集,我和小花姐要去看看,到時候肯定有賣豬肉的,豬蹄也不值啥銀子,一定多買回來。”

“恩,記得買前蹄,骨頭少,肉多。”

對於這個,青璃有經驗,和堂姐莫青菊,劉小花講解了一下如何分別前蹄和後蹄,看堂姐那意思,只要有豬蹄,她要全部收購回來,對這道菜,十分偏愛。

晚膳之後,莫六嬸上門做客,找自家孃親閒聊。昨日王大娘家裡出的事,她也聽說了,對她心裡觸動很大。莫子山也是獨子,所以在選兒媳上面,她很謹慎。

錢財,條件都不重要,莫六嬸很看重女方的人品,她性子軟和,做不出欺負兒媳的事,她是怕被人欺負了去,所以定要找一個脾氣好的,這次上門就找劉氏打聽一下秀才閨女的品行,要是個厲害的,她怕相處不來。

“安心吧,六嬸,我山子哥好着呢,有多少姑娘動了芳心啊。”

青璃感嘆,其實那個養鴨大戶閨女王小翠也可以,對山子哥一片癡心,就是女扮男裝那件事,讓山子哥很不爽,其實以前他也不會反應那麼強烈,都是李氏女鬧的。

“就是這樣,我們才着急啊,都拖到現在,也沒見他點頭。”

莫六嬸一感嘆,又勾起自家娘心中的擔憂來,提起親事,劉氏也跟着哀聲嘆氣,她憂愁地道,“好歹你家山子聽話啊,知道相看,我們家老大,爲了拒絕親事,家都不回了。”

“三嫂,你家大小子有出息,馬上就要考進士,不想分心啊,讀書人,立業成家,不必着急。”

莫六嬸跟着勸慰,兩個人一說就沒頭,青璃滿臉黑線,默默從偏廳中退出,尋思京都那邊形勢暫時安定,用不用給大哥寫上一封信,關心一下未來大嫂的問題,也讓爹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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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二更到了,大家有票送票,沒票送抱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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