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沙場點兵

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八月初一的夜晚,沒有月亮,只有滿天的星辰,青璃靠在樹上,擡頭仰望。這種夜色是最美好的,晚風輕輕地拂過她的裙衫,就像一雙溫柔的手,她的心情也明快起來。

不遠處,於嬤嬤拿着一個小墩子,踩上去,正扒着牆頭看隔壁的情況。隔壁住着一個老光棍,缺了兩顆門牙,說話漏風,不常露臉,可能不知道季盼的身份,所以有恃無恐,那雙手正在不停地亂摸。

“你滾開,快滾開!”

季盼的丫鬟臉色蒼白,流着冷汗,簡直想象不到,淳于少將軍竟然如此的不知道憐香惜玉,沒有一點預兆,直接把人拍飛,若是沒有這個缺牙猥瑣男當墊背,小姐從隔壁飛過來,焉有命在啊,那她該怎麼和自家老爺交差,不得被亂棒打死!

“我倒是想滾,你仔細看好了,是你家小姐壓在我的身上!”

缺牙猥瑣男“呸”了兩聲,剛纔季盼吐血的時候剛好全噴進他的嘴裡,他正在說話來不及閉嘴,溫熱的血進了喉嚨,一股子腥甜味,讓他作嘔。

此時季盼正壓在他的身上,兩個人臉對着臉,胸前緊密貼合一起,缺牙男明着想要移開人,裝作體力不支而揩油,就在此刻天色突然暗下來,不遠處的丫鬟看得不甚清晰。

“可是我家小姐的衣裙呢?”

季盼的丫鬟也傻在原地,腦子裡亂成一團,發生這種事,下一步該怎麼辦纔好?行兇的人是少將軍,在北地能找誰說理?

“喏,掛在那邊的矮樹,她腰帶斷了,所以……”

缺牙男沒有多做解釋,這位小姐細皮嫩肉,他哪見識過,平日做點苦力活計換點銀錢,等有了銀子就去低等的花樓找個姐兒樂呵,幾十個銅板只能找個年紀大的,他還沒嘗過此等滋味。

“小姐,您沒事吧!”

丫鬟猶豫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上前拉着自家小姐,季盼眼神迷茫,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剛纔正在和少將軍共舞,迷醉着?感覺身上有一雙大手上下撫摸,她眯着眼睛享受了一會兒,以爲對方是淳于諳。

“啊……”

反應過來的季盼,低着頭看自己赤裸的身體和對方一雙黑漆漆帶着老繭乾裂的手,頓時氣急攻心,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接着,又是一陣手忙腳亂,於嬤嬤咂咂嘴,搖搖頭,真是不禁折騰,要是能多看會兒熱鬧這該多好。

這邊,淳于諳順着青璃的視線望天,片刻之後,說了一句類似安慰的話,“你放心,明日天氣晴好,正好陪着我一起點兵。”

“你就不怕那些士兵說你無視軍紀嗎?”

軍營之中是禁止女子出入的,何況是陪着一起點兵,青璃無奈地搖搖頭,別說現在兩個人只是定親,就是成親了,也是沒資格和他一起站在沙場。

“在北地,我的話就是軍紀。”

淳于諳面色淡淡,深邃的眼眸之中暗藏着凌厲,北地三十萬大軍需要效忠的不是大周,而是淳于家,他擁有絕對的掌控權,必須要這樣,日後成親才能保證青璃絕對的安全,只要有兵權作爲堅強後盾,永無後顧之憂,等以後兩個人有了小娃,北地大軍就是他作爲爹爹給兒子的禮物。

“好吧。”

既然淳于諳堅持,青璃覺得她沒有退縮的理由,不就是點兵,多大的事啊,現代明星出遊身邊跟着經紀人,重量級富商身邊也有保鏢,這次她就跟着去看熱鬧,當然了,若是這麼自比,淳于諳纔是經紀人,她是明星。

“總覺得,你有心事。”

淳于諳走到青璃的身邊,把她摟在懷裡,撫摸着她烏黑的秀髮,視線凝望着遠方,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又含着篤定。

“是啊。”

青璃清淺一笑,美目顧盼之間華彩流溢,她摘下手腕上的銀鈴,晃動着兩聲,慢慢地側過頭,舉起銀鈴,“你還記得嗎?”

“記得,沒想到你還留着。”

淳于諳心裡突然感覺到的溫暖,這銀鈴是四年多以前,兩個人接頭的信物,如今過去多年,想不到自家小丫頭還帶在身邊,難道說,多年之前,她就有預感,兩個人有再見面的一天。

“恩。”

青璃疑惑地看了看淳于魔頭,這傢伙臉部深刻的輪廓就因爲她的一句話都顯得柔和了一些,這個鈴鐺當年之所以沒扔掉,還是因爲過了一段窮日子,她變得很是節約,鈴鐺是銀質的,好歹也值個幾百文,就這麼扔了太可惜,所以她還特地用紅繩打個絡子,扔進了空間。

前幾天七月半中元節,崔奶奶說了一堆禁忌,其中有一項就是不準帶鈴鐺之物,說此物招魂,她這纔想起空間中有一件已經遺忘多年的東西,是她和淳于諳相識多年的證據,也算是紀念,可是這傢伙的眼神,不能是想歪了吧?

“今天是二姐和葉洵成親的日子,你說這個時候,他們在幹什麼?”

青璃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沒能見到二姐青薔穿上嫁衣,始終在心底有點小小的遺憾,二姐皮膚白,身材高挑,近幾年家裡條件好之後,營養也跟上來,身材也變得凹凸有致,和一朵清靈的蓮花一樣,便宜葉洵了,其貌不揚,能娶到二姐這種美貌的娘子。

“你真想知道?”

淳于諳忽然有了主意,他一臉正色道,“我能猜到他們在做什麼。”

“就是這樣。”

淳于諳話畢,快速把青璃按在身後的大樹上,二人四目相對片刻,淳于諳發動攻擊,暴風雨一般的吻落在青璃的額頭,臉頰,嘴脣……

空氣中,帶着一種香甜的味道,晚風吹過,二人的髮絲隨着風飛舞,逐漸地糾纏在一起,在於嬤嬤的角度,正能看到二人完美的側臉。

“今兒這熱鬧似乎看的有點多。”

於嬤嬤緊盯着二人,同樣動作的還有不遠處的麥冬,她正一臉糾結,主上下命令說不許自家小姐和少將軍在成親之前有什麼親密接觸,她想拆散卻又不忍心,很多次都忘記小姐其實沒成親,小姐和少將軍的相處模式,真的很像一個守在家中的娘子等待夫君歸來。

“你又是這樣!”

一吻過後,青璃的臉頰染上了令人迷醉的粉紅色,她的眸中帶着水光,拉着淳于諳的肩膀,晃了兩下撒嬌道,“總是誆我!”

“沒有,他們或許真是這樣,可能還有別的。”

淳于諳輕輕咳嗽了兩聲,退後了幾步,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內藏着一直魔鬼,想要狠狠的疼愛自家小丫頭,這種衝動的情緒已經潛伏很久很久,一直在刻意的壓制,如今再次動情,他喘着粗氣,嗅着她身上醉人的幽香,深感自作虐不可活。

“別的?”

青璃抱着胳膊,轉過身子對着淳于諳,兩個人現在保持着安全距離,他靠在另一顆大樹背後,只露出一半的身體,“今夜是洞房花燭,良辰美景……”

“可惜不是你與我。”

夜色正濃,樹上掛着的燈籠昏暗的光,透過斑駁的疏影灑在淳于諳的身上,他平定了一下情緒,越發無奈,面對千軍萬馬面不改色,就是拿青璃沒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剋星?爲她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不悔。

“我們還是商討下軍情吧。”

青璃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話題圍繞洞房花燭,兩個人談不下去,她轉移了方向,上次截獲了大秦宇文鯤的傳書,上面說正在準備邪陣,有一番大動作,而己方也得正在準備新陣,誰勝誰負未可知。

“好。”

目前已經小規模對戰幾次,有幾次還是宇文鯤親自指揮,不過對方運用了最普通的魚鱗陣,是有名的“文官陣型”,按理說以宇文鯤的實力不應當運用此陣對戰,此陣移動速度比較快,缺點是後背露出太多,只要己方一衝,陣型立刻打亂,全軍潰散,防守能力薄弱,他搞不明白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短兵相接之後,大秦草草收兵。

“宇文鯤到底在玩弄什麼把戲?”

青璃想不明白,宇文鯤的武藝很高,不然也不會作爲大秦主將,最近也沒得到他受傷的消息,兩軍對戰,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對方用最普通的陣法,缺點立現,完全不符合他的形式作風,大秦出戰一次草草收兵,士氣也會受到影響吧?還是說主要是爲了試探?

“宇文鯤最喜歡讓別人琢磨不透,他時常用愚蠢的招數對戰,故意暴露缺點。”

淳于諳和宇文鯤在戰場上敵對多年,從開始不瞭解到慢慢熟悉,對方最喜歡這樣,讓人輕敵,然後弄出一些邪門歪道的招數,有一次兩軍在山谷作戰,淳于鯤竟然請來一個跳大神的神婆,兩軍士兵紅了眼睛殺敵,跳大神的一個大娘選擇一處高地,點燃了篝火又唱又跳,場面太喜感。

“莫非真有什麼巫術?”

青璃揉揉額角,讓於嬤嬤取來酒杯,和淳于諳對飲,巫術這種東西只是聽說而已,要影響幾萬兵馬是不太可能的吧?她想不通對方的用意,或許己方想的太複雜,宇文鯤就是喜歡譁衆取寵,吸引士兵的注意力。畢竟心理戰術,耶律楚仁慣用的把戲。

“不必煩惱,一切有我。”

天色漆黑一片,黑絨布一樣的天空中,星星閃耀着,平陽就是如此,每到夜晚,會覺得天幕無比高遠,充滿了神秘,前幾天的夜晚,他在從大帳走出來,到林中欣賞夜色,如今身邊多了佳人陪伴。

“是啊,不是我該煩惱的事。”

最近,青璃也看了很多兵書,現在看來就是紙上談兵,沒有一點經驗的人,不會是一個好的統帥,一個失誤的判斷,就會造成全軍覆沒的慘狀,照本宣科最是要不得,好在她也不簡單,空間中有新式火藥,可以給大秦一個有力的打擊。

邪陣算什麼,先試試火藥的威力吧!

“哦對了,明日陪我點兵,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騎裝。”

淳于諳找了北地的裁縫特別縫製的,上面鑲嵌着盔甲的鱗片,看起來很是華麗,他想青璃這次來一定不會帶騎裝,早早就準備妥當,一同點兵是他的心願,這次趕巧,可以如願以償。

“好吧。”

青璃站起身,伸伸胳膊,夜晚的空氣就是清新,她要養精蓄銳,明日點兵肯定會遭受刁難,在這種情況下,只有用實力說話,她拍拍裙角,決定以暴制暴,展現實力!

“小姐,麥芽這個丫頭咋還不回來呢?;走之前和老奴說晚上會回來,現在也不早了吧。”

於嬤嬤燒了熱水,從竈間出來,見二人已經分開,得到了機會,這才湊到青璃近前,憂心地道,“她一次來平陽,會不會走丟了啊?”

“不能吧,麥芽這麼大的人了……她怎麼去的?”

青璃午睡之前交待麥芽坐馬車去,家裡有車伕一切很是方便,“有車伕在,怎麼可能走錯路?”

“她沒坐馬車,她說怕小姐您下午有什麼事要出府,所以自己走的。”

於嬤嬤搖搖頭,現在已經到了安寢的時辰,麥芽一向守時,不會這麼晚回來纔是,難不成見到了乾爹,敘舊忘記了時辰嗎。

“這丫頭也有幾年沒見到她乾爹了,我們等等再看看。”

青璃進了內室,快速地洗漱了一下,覺得不對勁,麥芽是個老實的丫鬟,也不會撒謊,說晚上之前回來,絕對不會耽擱的,而且她要在平陽停留一段日子,麥芽也有很多機會見她的乾爹。

“麥冬!”

青璃披散着頭髮,坐在油燈旁邊,她皺眉道,“你現在去麥芽乾爹那邊看看,打聽下這丫頭過去了沒有!”

“是,小姐。”

麥愛冬點點頭,臨走之前,安慰了幾句,“小姐,您不用急,可能有什麼事耽擱了,奴婢這就去看看,一會兒來回話。”

屋內的火光昏暗,青璃打開燈罩,用鐵絲挑了一下燈芯,火苗頓時竄高了一些,發出明亮的光,她站起身,在內室走了一圈,越發覺得可疑。

“怎麼還不睡?”

淳于諳見這邊燭火還亮着,他穿過偏廳,站在門口處,青璃才沐浴過,頭髮半乾貼在臉頰上,穿着一身純白色的裡衣,美好的身段一覽無餘,他咽咽喉嚨,眼眸的顏色深了深。

“麥芽這個丫頭下晌去城北大營看望她乾爹,現在還沒回來。”

青璃摩挲着下巴,總有不好的預感,她轉過頭看向淳于諳,不確定地道,“你說不能出了什麼岔子吧?”

“別多想。”

淳于諳找出一條幹布巾,給青璃擦着溼發,“夜風還是挺涼的,你這樣染上寒氣怎麼好?於嬤嬤人呢?怎麼伺候的?”

“還不是你,嚇跑了於嬤嬤。”

青璃嗔了淳于諳一眼,這魔頭動手動腳的,於嬤嬤覺得自己礙眼,所以打過了洗漱用的水,收拾妥當之後,很有眼色,早早地躲了,只留她自己一個人在內室發呆。

“先把頭髮擦乾再說。”

淳于諳也覺得事有蹊蹺,他想到最近得到的一個情報,心底一驚,此事不知道怎麼和自家小丫頭說,就怕她擔心。

二人在昏暗的內室,相互依偎着,在火燭的映射下,對面雪白的牆壁有兩個人的影子,淳于諳身材你高大挺拔,側面的面部輪廓深邃,而青璃,凸起的是她的胸部。

麥冬出門尋找,走了一夜沒有回來,青璃在焦急地等待中,最後睡了過去,淳于諳放心不下,點了青璃的睡穴,把她抱到牀上,招呼出身邊的隱衛尋找,自己則是坐在她的牀前,握着她的手,一直守護到天亮。

“啊?少將軍,您……”

於嬤嬤揉揉眼睛,昨日看戲到過癮,晚上還有點興奮,一直到很晚才睡,早上這才晚起了一刻鐘,她趕緊打水來到內室,就見自家小姐躺在牀上安睡,捲翹的睫毛在顫動,臉頰也有迷人的酡紅,反觀少將軍,一身黑衣坐在牀前,上半身筆直,髮絲絲毫未亂,衣裳也沒有褶皺,她推測兩個人應該沒發生什麼。

“來伺候你家小姐洗漱,讓她穿我送的那套騎裝。”

淳于諳點點頭,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走出門。於嬤嬤嘴角抽動了兩下,這才上前叫起自家小姐。

“你說麥冬和麥芽都沒回來?”

青璃正在打呵欠,她迷茫的眼睛立刻找到了焦距,急忙追問道,“一夜都沒回來嗎?”

“小姐,您還是洗漱吧,少將軍等着您呢。”

於嬤嬤老臉一紅,說道,“昨日晚上老奴睡的香甜,沒留意動靜,看麥冬的牀鋪整齊,人應該沒回來纔是。”

窗外的陽光一絲一縷,照到內室裡,青璃眯了眯眼睛,心中焦急卻故作鎮定,一切都太反常,可是今日答應和淳于諳一起去點兵,這對她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一切只能等事情結束後再說。

於嬤嬤雙手捧上淳于諳送給青璃的騎裝,窄袖,緋綠短衣,前胸處鑲嵌着銀色的鱗片,如盔甲一般,還有一雙純白色的羊皮小靴子。

青璃坐在梳妝檯之前,讓於嬤嬤用髮帶幫助他束髮,她側着頭,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爲了讓自己的氣色更好,青璃只在臉上塗抹了一點緋色胭脂,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靈透如冰雪。

“準備好了嗎?”

淳于諳一身暗紅色戰袍,上面帶着刺繡,前胸和肩胛處套着皮甲,顯得英姿勃發,神采奕奕,他的眸色溫和了一些,“今日你貪睡,怕是來不及用早膳了。”

“那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走出門,青璃用手擋在臉頰處,觸摸外面的陽光,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可是,麥冬和麥芽到底爲什麼徹夜不歸,又去了哪裡呢?

“走吧,給你準備了一匹白色的黑馬,四蹄踏雪。”

淳于諳從前院的馬廄裡牽出一匹稍微低些的母馬,全身黑色沒有雜毛,四蹄踏雪,高傲着仰頭,面對青璃不理不睬。

“吃吧,吃了之後就靠你了,千萬別讓我出醜!”

青璃從荷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酥糖,這是她自己閒來無事在空間做的,給小弟子喜吃,結果離開之前忘記了這件事,倒是先便宜了這匹傲嬌的母馬。

母馬蹭了蹭青璃的頭,快速地吃了酥糖,大眼睛閃啊閃,又在盯着青璃看,那意思酥糖給的不夠分量,很快就吃完了。

“你個吃貨,剛纔還裝高冷!”

青璃再次給了一些,看了一眼淳于諳,心裡尋思,什麼人養什麼馬,他自己那匹黑馬也和他的性子差不多,平日高傲冷漠,誰也驅使不動,可是她親眼看見過,那匹黑馬追過自家紅棗,在紅棗後面不停地繞圈!

好不容易賄賂了母馬,兩個人策馬狂奔,一路疾馳趕往城北大營,在平陽城,早起的百姓們都自動靠在路旁給二人讓路,心裡尋思,少將軍和莫家小姐,一個英武,一個有傾城之姿,真是絕配!

二人一路上沒遇到障礙,很快來到沙場,這裡是城北大營將士訓練地,也是平日練習大陣仗的排兵佈陣之所,最是機密,在門外,方侍衛正在焦急地等待,見淳于諳到來,立刻上前行禮,“少將軍,十五萬將士無一人缺席,現已全部到位!”

“好,來吧!”

淳于諳在馬背上拉着青璃的手,發現她手上一片溼冷,調侃道,“夫人,可是怕了?”

“你才怕呢!”

青璃甩掉淳于諳的手,面色堅定,策馬跟在身後,疾馳進入沙場,她心裡給自己打氣,在現代什麼沒見過,最不缺的就是見人,趕上黃金週一個景點遊玩下來,見到十萬八萬人不算稀奇。

沙場就是一片平原,大片的土地,在沙場上,有一列一列的方陣,士兵們穿着大周的軍服,灰色的短打衣衫,衣襟前方帶有刺繡,上面有大周的標記,每個人都是挺直腰板,一臉恭敬。

淳于諳從馬上翻身而下,動作利落,他停頓了一下,等着青璃下馬,兩人攜手一起走上了點兵臺,這時,底下不明真相的士兵發生了騷動,他們沒看錯吧,那個擁有絕色姿容淺笑的女子,好像就是傳說中的莫家小姐,未來少將軍夫人!可是少將軍點兵,怎麼還攜帶佳人?很多士兵表示不理解。

雖然莫小姐很美,這裡是軍營重地,讓一個不懂武的繡花枕頭來參看,簡直是對他們的侮辱,想不通少將軍怎能做這樣的事,難道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爲美人折腰?

淳于諳面色冷淡,身上帶着一種毀天滅地的氣場,他快速上前兩步,拔出劍鞘,在空中劃了個半月,舉向天空,大聲道,“衆將士聽令,我大周兒郎與大秦蠻人廝殺,羽箭遮天,寸光難見!勢必要把蠻人趕回老巢,保我大周永世平安!”

“是,少將軍!絕不膽怯,絕不退縮,我們不做龜孫子!”

嘹亮的號角吹遍了軍營,鼓瑟齊鳴,士兵們紛紛跑動起來,軍容肅整,片刻之中就變了無數陣型,青璃站在高臺之上,和淳于諳並肩,頓時有豪邁之感。

身後,方侍衛走上了點兵臺,送來帥旗,淳于諳揮舞着大旗,對着士兵講話,青璃聽得都恨不得下去和大秦拼個你死我活,果然,三言兩語就讓她熱血沸騰,如今她才明白,士兵的士氣有多麼重要。

底下,還有四名副將揮舞着不同顏色大旗,配合着號角聲聲,衆將士一遍一遍演繹陣型,無論是老陣法,還是淳于諳衍生的新陣,從容不迫,應對自如,絲毫不見任何凌亂。

十五萬人的隊伍,從陣法開始到結束,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青璃一直站在原地認真觀看,對於古人智慧,深深的折服,也第一次從內心裡理解這些保家衛國的士兵,不是原有的同情,而是由內而外的敬佩。

“好!將士們辛苦了!”

淳于諳身上有一種凜然之氣,讓青璃一頓,她突然察覺到在這裡,自己是多麼的格格不入,可是她想站在臺上,得到士兵們的認同,不知道爲什麼,內心十分堅定。

“少將軍,末將有話要說。”

一位舉着黑旗的將士,青璃不認識他,長得五大三粗,臉上還有一塊明顯的疤痕,他走出來,直接大聲地問道,“少將軍,未將不明白,爲什麼點兵,您要帶着莫小姐,而且還要站在點兵臺上?”

黑旗副將的語氣就算客氣了,他心裡不屑,少將軍是個值得敬佩的人,從來不近女色,也不會做出這種荒唐事,都說男主外女主內,戰場上的事,一個娘們懂得什麼?

“是啊,少將軍,末將也有這個疑問,點兵不是兒戲。”

有一個將領出列,看起來在都是在軍中地位比較高的,士兵們議論紛紛,有得知青璃所作所爲的士兵正在辯駁,臉紅脖子粗,未來少夫人站在點兵臺怎麼了,應該的!也不看看她爲大周士兵做了多少事,這些將領站着說話不腰疼,太沒良心!

青璃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她沒表現出不滿,眼帶着微笑,從容不迫,淳于諳見此,對着她點頭示意,這種情況二人不能有什麼親密舉動,只能用眉目傳情。

“張副將,您不能這麼說!”

後方站出來一個士兵,在寧靜的沙場,他扯着嗓子喊,可以傳出去很遠,“莫小姐是未來的少將軍夫人,我們已經將她看做少夫人,和少將軍同等對待,你可知道,我們能吃上白米,能吃上肉,少夫人做了多少?”

“就是,不僅如此,還捐出來自己的嫁妝銀子,全部的家底,幾十萬兩啊!”

後面,有一位掌管後勤的士兵,他大聲地道,“我們和大秦平和了四五年,皇上一直沒有撥銀兩,我們北地士兵一年一年熬着,穿着的是幾年以前打結的薄棉衣,甚至有士兵在巡邏的時候凍死!北地,我們吃的不是皇糧,軍餉也是少將軍自己湊出來的!”

青璃眨眨眼,她什麼時候捐出來自己的嫁妝銀子了?上次那些都是打劫的,捐出去不心疼,再說官銀那麼大筆數目,她也花不出去啊,這些士兵還真是可愛,爲她找了這麼一個理由。

“可是,沙場如戰場,不是兒戲,怎麼能讓一個女子到此呢,有辱斯文啊!”

又是一個反對派,看起來是軍師之類的職位,穿着長袍,說話斯文但是中氣十足,青璃暗暗翻白眼,都是戰場的大老爺們,誰斯文了?怎麼她還成了有辱斯文那個?

“那怎麼了?怎麼能這麼說未來少夫人呢,在我們士兵心裡,少夫人等同於少將軍!”

有一個士兵拍着胸脯站出來,搶着前面一個士兵類似擴音器的東西,對着大家激動地道,“就在一個多月以前,在一次和大秦對戰之中,那會我還是新兵,掉了隊,是大牛哥救的我,但是他差點被砍斷了脖子,奄奄一息,是少夫人在城裡買了宅院,還提供了冰盆棉紗之物,我們士兵所用傷藥藥效奇特,一天就結痂,都是少夫人配置的,你們知道嗎?”“少夫人爲了我們在平陽城內建立了一個救治隊伍,我們有多少士兵都是在死亡線上被救回來的,你們又知道嗎?”

青璃說怎麼覺得這位有點眼熟,原來是劉大牛救的那個新兵蛋子,他說到最後有點哽咽,讓青璃心裡怪不是滋味的,眼淚差點也流下來,想到那些受傷嚴重還想着去戰場殺敵的士兵們,青璃覺得就算她被誤解,也沒什麼。

話音剛落,士兵們交頭接耳討論起來,他們只是聽說,一笑而過,但是最近確實伙食提高很多,經常可以吃到菜肉蛋,還有魚,並且後勤的士兵們說在準備棉衣和棉被,今年冬天不會有人凍死,在棉衣棉褲上還會鑲嵌一小塊皮子防水。

“少夫人爲了我們大夥兒能吃到豬肉,還買了很多豬仔,讓周圍的村裡人養活,我們以前總是吃黑麪窩頭,現在一週至少能吃上一次白麪大饅頭,都是因爲少夫人!”

“事實是如此,可是少夫人雖然懂醫術,卻不懂武藝,跟着點兵來幹什麼?”

底下的副將點頭,青璃的做法他們明白,也很感動,但是反對她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爲軍中的軍紀,大周現在需要鼓舞士氣,少將軍提前沒打招呼,就帶來了自己的未婚妻,和來參觀一樣,就怕士兵們心裡有什麼想法。

“我來說幾句吧。”

很多人幫助青璃說話,讓她覺得自己的努力都沒白費,和淳于諳相視,感受到他的鼓勵,青璃上前一步,早晚有一天,她要和淳于諳並肩而立,站在北地大軍面前,現在只不過是比預想的提前而已。

“將士們保家衛國,在北地吃盡苦頭,在你們面前,我不是什麼未來少夫人,也不是莫小姐,只是一個大周的子民。”

青璃停頓了一下,運用了一些內力,讓自己的聲音發散出去,就在這一天,弘德二十五年的八月初二,所有的士兵親歷這一幕,很多年以後,衆人回想的時候還是唏噓不已,青璃的話改變的不僅僅是城北大軍,而是一種精神,她的話,讓衆人無形中,在心裡凝成了一種拼搏的精神。

“不管掌權者如何,至少我們大周的百姓,沒有一人忘記你們。”

青璃的美目四下逡巡一週,見衆人屏氣凝神認真聽,她滿意地點頭,繼續忽悠,“你們離開家園,保家衛國,心裡最惦記的,最記掛的也是家人吧!”

“作爲一個普通的大周百姓,能爲你們做的真的不多,因爲你們是提着自己的腦袋上戰場,而我們只能盡最大努力!在京都,已經成立了一個小分隊,他們中間有官員,有學子,有百姓,也有商人,大家默默組織在一起,籌集銀兩,讓你們沒有後顧之憂,家裡的親人,我們負責關心,你們的爹孃,媳婦兒,還有孩兒,都交給我們照顧!”

在京都,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送溫暖的小分隊已經日趨成熟,那些士兵們留下的小娃也會得到照顧,被送到學堂唸書,一切費用由小分隊承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分隊已經發展到周邊的幾個城池,鳳陽也會發展起來,馬上到了農忙十分,各地也在做動員,幫助士兵家人們收割田地,從小事做起。

青璃沒有之乎者也,而是用平實語句表達心中所想,這些士兵們大多沒有念過書,不能說得太高深,她儘量煽情,這是強項,前世經常參加福利院組織的活動,每次都能把人說得眼淚汪汪。

果不其然,家人永遠是士兵們的軟肋,他們最擔憂的存在,青璃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以後軍營會有讀書人進入,他們可以要求這些人寫信,給家裡人,而這邊會盡力派送出去。

“少夫人,請受末將一拜,誤會您了!”

剛纔反對青璃的將士們都覺得有些慚愧,想不到一個弱女子竟然想得如此周全,可以爲這些被皇上遺忘的士兵們做這麼多,少將軍真是眼神雪亮,不但選一個絕色姿容的美人,還有這麼一顆慈悲的胸懷!

“少夫人,少夫人,我們謝謝少夫人!”

底下,士兵們歡呼沸騰着,在這裡,青璃不是莫家小姐,而就是少夫人,她和淳于諳沒有成親,可士兵們都已經認定,一個個眼神紅紅的,帶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淳于諳面色冷峻,他手裡提着劍,渾身上下充滿霸氣,可是眼眸深處卻帶着清淺的笑意,自家小丫頭太會忽悠,雖然做了這麼多是事實,這麼表達出來,完全是擴大好幾倍的效果。

以前總覺得耶律楚仁善於使用心理戰術,自家小丫頭絕對技高一籌,看滿場沸騰,十幾萬人高喊少夫人,完全忘記他的存在,淳于諳面色黑了黑,看來嘴皮子一定要利索,這麼幾句話,士氣高漲,他毫不懷疑,十五萬大軍此刻開到關外,可以直接消滅大秦大軍,每個人都和打了雞血一樣亢奮。

“少夫人,何時和少將軍成親,我們要討杯喜酒喝啊!”

“就是就是!”

素日裡,這些將領見到淳于諳都和老鼠見到貓一樣,哪敢開這樣的玩笑啊,不過此刻不同,少將軍沉默着,衆人也就放肆了一些。

“待到天下大定之日,就是我與少將軍成親之時。”

青璃毫不避諱,對着大家揮手,別說,這種感覺真好,今天必須過上一把癮,“等到今年過年,一定給大家送上好酒好肉好菜,讓你們好好過年!”

“還有四個月,很快了!”

衆人歡呼,開始掰着指頭算計時間,見現場氣氛不錯,青璃轉過身,對着淳于諳小聲地道,“我做的還可以吧?”

“夫人,你做的很好。”

淳于諳眼裡是星星點點的笑意,身上冷硬的氣場也變得柔和,他看着青璃的笑顏,感覺自己的心緒和飛馳一樣。

場下氣氛熱烈,青璃微微勾起嘴角,對着淳于諳努努嘴,她是個只會醫術的弱女子?只有內心仁慈?那麼,就讓衆人見證,她到底弱不弱!

今日雖然有絕大多數人選擇了接受,一定有反對之人,只不過在這種場合無法說出口而已,在戰場,講究的不是仁慈,而是實力,她既然能站在淳于諳身邊,可不想被人小瞧了去,今日一定得抓幾個倒黴蛋震懾一下。

“剛纔有將領說我只是個小女子,不懂戰事,可是我的四叔也是一介將軍,所以我也是略懂武藝,今日既然能站在點兵臺上,也是做了準備的。”

青璃語氣溫和,話說的很是謙虛,士兵們將信將疑,但是有些將領眼裡喜色一閃,才略懂武藝就敢說明?那麼給的機會也不能浪費掉,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刀槍棍棒底下見,衆目睽睽之下,讓她丟醜,以後也得個教訓,戰場不是兒戲,不是黃毛丫頭可以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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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天就要跨年了,時間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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