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府發生的事情,這會兒的沈立冬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的。話說就沈立冬現在的狀況,她也是沒辦法去知道的。
她被沈文軒從京都女學帶回府門時,一直無精打采的,連晚飯都沒有吃多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她自個兒的竹荷院。
照往常那般,沈立冬安歇時自然是支退身邊所有的丫鬟,只是到了半夜,她竟然發起了高燒,額頭上直冒冷汗,臉色發白,也不知道在喊叫些什麼,驚動了竹荷院裡裡外外的所有丫鬟,就連於嬤嬤也披着衣裳急急地趕過來了。
那木蘭一見到於嬤嬤,頓時有了主心骨一般。“嬤嬤,小姐好像發起高燒來了,還一直在說胡話,這下可怎麼辦纔好呢?”
“快,木槿,你去正房告訴老爺夫人一聲,木棉,你去門房那裡找李伯,讓他帶着你去找醫館大夫去,木蓮,你趕緊提了開水過來,至於木蘭,你在邊上看守着小姐,小姐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趕緊在邊上伺候了。”於嬤嬤一一吩咐了下去,這竹荷院的丫鬟們立即就行動了起來。
那木蘭在邊上看着沈立冬,時不時地給沈立冬擦着額頭上冷汗,她聽見沈立冬不斷地喊着。“冷,冷,好冷,好冷……”
“冷?!小姐你覺得很冷嗎?奴婢這就去給小姐拿被子去。”木蘭急急地去了小耳房,從裡頭翻找了二條冬天裡蓋的棉被,往沈立冬身上蓋上去,這連着蓋了二條上去,沈立冬終於沒再喊冷了。
只是沒過多久,沈立冬開始雙手拉車着棉被,雙腳也開始動了起來,不斷地在踹開着被子,嘴裡叫着。“熱,熱,好熱,好熱……”
“小姐,你別這樣,等會身子骨會着涼的,奴婢給小姐拿下被子去。”木蘭將先前蓋上去的棉被給一條一條地拿下來,最後一條春被,木蘭卻是不敢拿下來的,生怕凍着了沈立冬。只是沈立冬還在踢着,不想要蓋着這被子。
“熱,熱,好熱,好熱……”
木蘭眼見沈立冬開始扯起她身上的中衣時,忙伸出手去,握住了沈立冬的雙手,讓她不再拉扯下去了。
只是沈立冬這會兒發着高燒,意識模糊,迷迷糊糊的,身子骨一會兒熱得不行,一會兒又冷不得不行,如此冷熱交替着,倒是忙壞了木蘭,一會兒加被子,一會兒減被子,這大晚上的竟是忙得熱出了一身的汗珠。
不過這樣忙碌着,木蘭也不覺得什麼累,她只是擔心沈立冬,眼看着木棉還沒有將大夫給請回來,木蘭急得是在房間裡團團亂轉。
這個時候,沈博遠跟陳氏,沈文浩,沈文海全都來了,沈文軒還帶着言老先生一道兒過來了,木蘭一看到他們來了,忙行了禮。
“奴婢拜見老爺夫人,大少爺,三少爺,四少爺,言老先生。”
“趕緊起來吧,這會兒不拘什麼禮數了,趕緊跟本夫人說說,這你們家小姐現在如何了?”陳氏快步上前,面帶憂慮地到了沈立冬的榻前,看着沈立冬冷汗淋漓,面色蒼白的模樣,一陣心疼。
“這是怎麼了?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端端的,這晚上回來冬兒怎麼就這樣了呢?你們幾個,趕緊告訴娘,是不是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要不冬兒晚上吃飯的時候就不會是那個樣子的。我就說嘛,今晚上冬兒不對勁,當家的,你還說沒什麼事情,天氣熱起來了,可能胃口不好。可是,這會兒冬兒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陳氏心疼地落了淚,握住沈立冬的手,止住她亂抓亂踢。
“冬兒,冬兒,你醒一醒啊,冬兒,我是娘啊,冬兒,你快醒一醒,醒一醒啊。”陳氏呼喚着沈立冬,沈立冬這會兒整個人沉浸在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在無盡的黑色裡迷茫地行走着。
“好黑啊,娘,好黑啊,爹,你們在哪兒啊。大哥,二姐,三哥,四哥,你們究竟在哪兒啊,冬兒這裡好黑啊,娘,爹,你們快來找冬兒啊。”
“冬兒,別怕,冬兒別怕,娘在這裡,你爹也在這裡,你大哥三哥四哥全部都在,都在。冬兒,你別害怕,娘在你身邊的,就在這裡。”陳氏握緊沈立冬的手,拿着帕子給沈立冬擦着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急切着看着木蘭。
“木蘭,你去瞧瞧去,這大夫這麼還沒來啊。”
“奴婢這就去看看。”木蘭神情慌亂,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她在門口張望着木棉的身影,急得在那裡直跺腳。
這會兒,竹荷院裡頭上上下下,個個心急如麻,亂了心神,慌了手腳,好在還有一個人比較鎮定的,那就是言老先生,但見他走上前來。
“沈夫人,讓老朽給冬兒看看吧?”
陳氏見言老先生過來,霎時眼睛一亮,她怎麼就忘記了最好的大夫就在自個兒的府裡呢。
“先生,請。都怪我這個婦人腦子都糊塗了,竟然把你這麼好的一位名醫給忘記了,卻反而等着外頭的大夫過來。”陳氏立刻起了身,讓開位置,讓言老先生坐了下來,又在沈立冬手腕上放上了一塊絲巾,方便言老先生搭脈問診。
那言老先生探了沈立冬的脈象後,又扒開沈立冬的雙眼瞧了瞧,心裡立即有數了。
“並無大礙,只是心裡憂慮過甚,一時邪氣入侵導致內熱上升,引發高燒。老夫這裡開了要藥方子,你們趕緊派人去抓藥煎服下去就好。另外,拿一罈烈酒過來,可吩咐身邊的丫鬟擦拭冬兒的身體,幫助冬兒儘快退燒。”言老這話一開口,沈文軒立即跟着言老去了前廳,讓下人取了筆墨紙硯,待等言老先生開了方子,沈文軒立即就吩咐侍衛阿牛趕緊去藥堂抓藥去。
那阿牛侍衛眼見沈立冬在學堂二次被人欺負,他都是事後得知,無法當場護着沈立冬,這讓他覺得愧對沈立冬,這會兒接了沈文軒遞過來的藥方子,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最近的藥鋪,直接踹門而入,拔劍架到了人家掌櫃的脖子上,叫起藥鋪的掌櫃趕緊抓藥。
他這速度確實快多了,不到半刻功夫就將該抓到的藥全部配齊整了,離去時,那掌櫃哪裡肯收阿牛侍衛的銀錢,但是阿牛還是留下了足夠的藥錢。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沒有辦法,救人如救火,還望掌櫃見諒,他日有機會,再向掌櫃好好致歉一番,現在,告辭了。”阿牛抓起了藥包,躍身而行,很快就回了朝議郎府,將抓來的藥物給言老先生過目,等言老先生確定了藥材沒有問題,這纔給了竹荷院的木蓮拿下去煎藥。
而沈立冬這邊,因爲木蘭要用烈酒給沈立冬擦身子退燒,所以除了陳氏之外,沈博遠等其他人全部都退了下去。
沈文軒提議沈博遠跟陳氏先回去休息,這裡由他盯着,等到冬兒退燒了,他會派人告訴沈博遠夫婦消息的。
沈博遠聽沈文軒這麼建議,點頭同意了,畢竟他留在竹荷院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便帶着陳氏,夫婦二人回了正堂,只是這個晚上因爲擔心着沈立冬,他們夫婦二人睡得並不踏實。
而沈文浩跟沈文海迴轉他們自己院落的時候,一向粗枝大葉的沈文海竟然心細地發現了沈文浩的不對頭,他安慰起了沈文浩。
“三哥,妹妹這件事情不怪你,只是剛好妹妹這個時候發了高燒而已,跟三哥沒有關係的,三哥可千萬不要怪責自己,要不等妹妹明天醒過來了,又該自責內疚了。”
沈文浩聽得沈文海這麼說,悶聲道:“我知道的,不會再讓妹妹爲我擔心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在說,別整天煩着妹妹做這個做那個的,累壞了她。”沈文浩瞪了沈文海一眼,就回了他自個兒的展鋒院。
沈文海被沈文浩這麼一說,倒是面上紅紅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哥說得對哦,看來我以後得少去妹妹那兒要好吃的,免得累壞了她。
想着如此,沈文海似下了決心轉回了他自個兒的滿香院去了。
這個時候,竹荷院裡就剩下了沈文軒還在外堂坐着,裡屋,自然是木蘭給沈立冬用烈酒擦拭着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烈酒起了作用,沈立冬不再一會兒喊熱,一會兒喊冷的,緊鎖的雙眉也逐漸展開了,臉色慢慢地緩和了下來,不再像先前那般看着驚人了。
木蘭見烈酒起了作用,擡袖胡亂地抹了一把汗珠,面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來。
太好了,小姐這會兒不亂叫亂動了,小姐能安安靜靜地睡着了。
木蘭將帕子扔在一旁,又拿了一塊帕子浸泡在熱水盆中,取上來,沾上烈酒,繼續給沈立冬擦拭着。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打更的聲音從高高的門牆外頭傳過來,已是三更天了。
這會兒奴婢們忙了大半個晚上,都累壞了,趴着打起了瞌睡。
那木蓮這會兒已經煎好了藥湯,捧着盤子上來了。
沈文軒見了,站了起來,吩咐了一句。
“把藥給我,你下去吧。”
“是,大少爺。”木蓮將藥碗交給了沈文軒,躬身退了下去,沈文軒端着冒着熱氣的藥湯,一步一步地走向沈立冬的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