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負着血海深仇,一夜之間急速成長,長大的代價太過慘痛,打得人措手不及。
彩蝶覺着自個就像是被掏空的靈魂,只要能報仇,這具臭皮囊,要來又有何用。
她夜夜承歡仇人身下,卻也同樣夜夜受盡良心折磨,“大嫂,我想去鐵柱哥的墳前拜祭。我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是我就只是想去給他上一炷香,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話沒說完,林巧雲便拍了拍她的小手,壓了壓溼潤的眼角,“說什麼傻話,你換身衣服,跟我從後門出去便成,前面我讓阿漢瞧着。”
“好。”彩蝶迅速應下,脫去身上繁重的華服,摘下琳琅滿目的珠釵首飾,在林巧雲的指引下,悄悄上了馬車,一路揚長而去。
在素色頂棚馬車走出不遠後,又有一輛馬車攆至秦家門口。
而此時尚不知情的彩蝶正懷揣着複雜難言的心情,在馬車顛簸中,自懷中摸出了一朵潔白的玉蘭花。
玉蘭花芳香傲骨,潔白無瑕,當日初入織布坊,鐵柱哥曾贈過她一朵玉蘭花,說她人比花嬌,最適合這玉蘭的純潔無暇。
純潔無暇……彩蝶思及此時境況,不禁露出了苦笑,終究還是把玉蘭花別在耳後,人死別白花,她也想替鐵柱哥守孝一會兒。
因着不是清明,也並非頭七,所以郊外的墳包這會兒寂靜無聲,下過幾場春雨之後,新蓋起來的墳包已經長出了新綠。
林巧雲站在不遠處,看着在那兒彎腰拔去墳頭草的彩蝶,禁不住眼角酸澀,默默別開了眼睛。
彩蝶原是裝了一肚子話想同鐵柱哥說,臨到看見那墓碑,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因爲墓碑上,明晃晃刻着的,是李鐵柱與陳曉婉夫妻合葬。
這是李家給鐵柱配的陰婚,好給兒子找個名分,下了地裡不孤單。
彩蝶就這樣怔怔看着墓碑上的兩行字,面上默默地流着兩行清淚,“原來,下了地裡,我同你依舊無緣。鐵柱哥,遇着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但願來生,你莫要再記着我,記着玉蘭花了。”
最終,彩蝶將玉蘭花埋在了墳前,也徹底埋葬了自己的心。
回程的路上,林巧雲幾度回望着她,只覺得她整個人越發空洞起來,連一絲生氣也沒了。
臨到秦家後門,林巧雲回過頭,輕聲囑咐她,“累了便在這裡歇息一晚上,明兒個再回去。”
“……恩。”彩蝶似乎是倦極了,好半晌纔回應了過來。
可是,短暫的沉默沒有維持多久,後門突然被打開,桑氏火急火燎便趕了出來,“大嫂,不好了,陳家小妾帶着人,說是來找彩蝶,這會兒正擱前頭鬧着呢,非說……非說彩蝶偷漢子。”
車上倆人皆是皺眉,彩蝶淡淡垂下眼簾,似乎已經習以爲常,“任她們去吧,無事。”
林巧雲卻是不能依了她,“你先去換衣服,這事兒,我自會處理。”說完,她徑直下了車,直衝衝就往前頭去了。
既是彩蝶的孃家人,又豈能容得外人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