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灰濛濛亮,窗外又下着雨,淅淅瀝瀝,屋內一片昏暗,晃了半天,林巧雲才瞅清楚已經過了早飯時辰。
春天這場雨,也不曉得得下多久。
林巧雲出屋的時候,家裡靜悄悄,只有妯娌幾個在大廳縫製衣裳,“爹跟兄弟們呢?”這下雨天,該不會還進山了吧。
不過當真是進了山,卻並非林巧雲所想的那般。
張氏尋了椅子,騰出地方給她讓座,嘴裡嘀嘀咕咕,“你是頭回在山裡過春天,這雲山村地勢低窪,容易積水,山上的土也容易被衝下來,每年這個時候,大傢伙都要去山上幫忙,挖排水溝,加固泥沙。大清早,爹跟大哥便都去了。”
林巧雲走到門口,仰望着宅子後邊茂密叢林,在雨霧中朦朧一片,蹙起了眉頭,“雲山村可曾發生過泥土沖刷下來的事故?”盆地地形,最怕就是泥土沙石松散,若是雨水過多,泥石流跟滑坡,那是致命的危險。
張氏想了想,搖了搖頭,倒是旁邊來的年頭久些的桑氏開口,“泥沙崩潰,好像是百來年前發生過的事兒,當時波及範圍也不大,不過村長提了建議,帶人加固了工程,整了排水溝,這百年來,倒是沒瞧過啥意外。”
“切,啥子村長,百年前那是青天再世,現在這個,整個佔着茅坑不拉屎。”張氏嘴巴一撇,張嘴就吐槽。
林巧雲挺無語,不過這話糙理不糙,“咋地,寧家掌權,不是也相安無事?”寧傅要面子,處理這些個鄰里關係,還算體面漂亮。
張氏卻是搖頭,一副你還小,你不知情模樣,“平日裡看着挺會來事,這會兒給人打歪嘴,一直捂着不敢見人。要不是村裡老人看不下去,自發組織上山,還能指望上他。”
經這一提醒,林巧雲才記起,寧傅歪嘴沒治好,整個年都捂在家裡種蘑菇,只是放着村裡事情不管,有點不像話。
聽了原委,也無甚新鮮,林巧雲撐着油紙傘,踩着泥濘路子,去村頭尋產婆。
油紙傘滴滴答答,積攢的雨霧順着邊沿,掉在泥地裡,腳上啪嗒啪嗒,黃泥地一片泥濘,坑坑窪窪,溼了裙襬跟繡鞋。
左右溼了鞋,林巧雲加快了腳程,匆匆趕路,可沒一會兒,泥濘小路上便傳來了吵嚷聲,擡眼望去,煙雨朦朧中,田埂邊上擰巴着的孩子,瞬間映入眼簾。
“臭屠夫,泥腿子,敢打我,我非得揍死你。”寧耀光騎在狗子身上,雙眼赤紅,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猙獰。
“哥,甭跟他客氣,瞧他上書塾那會兒的得意勁,使勁揍他。”弟弟寧耀祖趁機還在狗子手上踩了一腳,表情也是全然不符合孩子的乖巧狠厲。
這一大一小,單拎哪一個出來,歲數都比狗子大,眼下卻是倆個合起來打一個,擺明以大欺小。
狗子也是個刺頭,打小山裡竄溜長大,一股子不服輸的勁,愣是把十五歲的寧耀光甩向一邊,翻身又騎了上去,一手泥巴,糊了他一嘴,“道歉,寧耀光,你給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