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病得那麼重,不到出院的時候吧,就叫她在醫院養着,省得來來回回再吹了風。”
張月娥眼神閃躲,結巴着找藉口。
“帝都醫院條件好,我們也是爲她身體着想,好好養病。”
蘇海棠心裡更涼,覺得有點不認識眼前的奶了。
印象裡,奶雖然喜歡和稀泥,圖個面上一團和氣,可也算得上護短,更心善。
可現在她卻選擇放棄毀容臥牀的何玉珠,只提蘇海燕一個。
感情是處出來的。何玉珠這個劉蘭翠偷情生的野種,當然比不上在家裡長了十四年的蘇海燕。
甚至比她這個早就掃地出門的養孫女還親近些。
他們是想把何玉珠這個包袱丟給她吧?
這本該是劉蘭翠的擔子!就算當成劉蘭翠改嫁帶過來的拖油瓶,蘇家也至少該有句話!
“也好。過年帶病人回家,是有點晦氣,就叫她在醫院住着吧。那費用呢?”
蘇海棠心存最後一絲希望,試探着問,聲音輕得像是怕驚動誰。
可張月娥三人還是受驚地哆嗦一下。
“姐你現在怎麼這麼俗氣,張嘴閉嘴錢錢錢的!”
蘇海軍到底藏不住話,忍不住嚷嚷起來。
“你家那麼有錢,就把那點錢結了不就完了嘛!越來越小氣了!何玉珠又不是我們家人,我們纔不養!”
沒人攔他的話頭。他就像是不知道何玉珠是他同母異父的親姐姐,滿臉嫌棄鄙視。
蘇海棠看着眼神閃躲的奶,還有低頭沉默的蘇建民,涼涼扯下嘴角。
“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張月娥到底還是在意她,見她不高興,忙細細解釋。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你不是叫家裡辦養殖場嘛,這蓋房買鴨子苗買飼料僱工的,那樣不得要錢?真是不湊手。”
“再說也抽不出人手來照顧她不是?回去也沒有這麼好的大夫跟藥,還得叫你來來回回寄,費那個事兒幹嘛,還得花郵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哦,”蘇海棠慢吞吞開口,嗓子眼堵得厲害。“這麼說,我出錢幫你們辦養殖場,還是我的不對了?”
“我一筆寄回去一萬塊,你們是打算建皇宮啊,錢竟然還不夠用。”
張月娥臉色尷尬,乾笑着解釋。
“這不你爸腿腳不好,你媽病着也不能不管,看病總得花錢。”
“海軍也懂事,學習特別好,上回還考了個九十分回來,不能耽誤孩子,就給他辦了個農轉非,去城裡頭上學。”
“他這麼小,沒人照顧也不行,我腿腳還利索,就跟去城裡頭,租個房子住着照顧他。”
“這一樣樣的,哪裡不得用錢?現在家裡頭還打着饑荒呢。海棠啊,你看你手頭要是寬裕,再給奶拿點用?年總要過,不能叫村裡頭人看笑話。”
張月娥順利說出來意,下面的話更順溜。
“還有海燕,你趕緊放她回來。她本來都能考上市歌舞團了,月月掙工資,戶口也能解決,都叫你給耽誤了。”
“回頭你叫你家裡給歌舞團打聲招呼,還叫海燕進去幹。”
張月娥叨叨叨,把家裡那點破事一股腦全抖出來,又把裝鴨絨被的袋子往她跟前送送,送禮辦事的意思十分明顯。
蘇海棠神情平靜,淡淡問:“聽起來是山窮水盡的意思。”
“這辦農轉非戶口,光有錢不行,還得託人走門路,你們找的誰?”
張月娥臉上浮現自豪的笑。
“鄰村王青山老爺子,就買你香瓜的那個,兒子在市裡當主任!人家那是真講義氣,收錢就把事情辦妥了,連學校都是他兒子給找的。”
蘇海棠暗哂,消費的還不是她爸賀首長的面子!
“這一筆筆算下來,我那一萬塊確實不夠花,養殖場壓根就沒辦吧?”